271.第二百六十九章
子车痕瞳孔微缩, 银针扣在手中, 却止不住微微颤抖, 他一口银针能隔数尺中人体一百零八位大穴,此时却不敢出手, 只怕偏了毫厘,惊了毒蛇。
洛书与毒蛇对视, 他已经运了内力, 正待与蛇牙比比谁硬得过谁, 却不料蛇吐着信子, 竟然像是碰到了什么极为厌恶的东西似的爬下了洛书的手腕。
嗯?
洛书被这蛇的动静搞得一怔, 心想难道阿痕身上的驱虫香这么管用?他看着忙不迭爬走的蛇, 又把蛇捉了回来, 转头对子车痕道:“阿痕, 给我一片衣角, 这蛇好像很厌恶驱虫香。”
子车痕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点点头,裁了一片衣角递给洛书。
洛书接过衣角, 凑近蛇头, 毒蛇被捏着七寸,没力气地垂着脑袋,洛书怎么撩拨也没反应。
怪了, 难道不是因为驱虫香?
洛书将蛇放在地上,就见蛇在地上了个滚,似乎难受得缓了缓, 然后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向相反的地方窜去。
这次洛书看得分明,这蛇是从衣角上直接爬过去的。
蛇极记仇,洛书掐了这条蛇的七寸,蛇竟然是逃走,而不是回头咬一口他,就像是怕极了他。
这蛇所畏惧的不是驱蛊香,而是他自己?
洛书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若是畏惧自己,之前的蛇群可一点都没算放过自己。
难道这条蛇比较特殊?
洛书将风涉交给子车痕,起身去了外围,于是便见洛书前踏一步,蛇群以微妙的角度扭曲着避开了洛书前进的路线。
洛书眯了眯眼睛,再上前一步,蛇群再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这蛇群如同在为洛书开道般分开一条道路,洛书一身青衣立于道路正中,恰似蛇王。
洛书若有所悟,看向冉苍的方向,那边果然不似之前轻松。
原来如此。
起作用的原来是被他生吞的一块血灵芝啊。
万物相生相克,蛇群寄居之所,定然有解毒之法,想必风涉或是他身后的人也担心自己有朝一日被蛇咬中,故而将解毒药放在了群蛇活动的地方。
倒是误误撞,坑了冉苍一把。
洛书没有管欲言又止的众人,走到方尚清身边,低声道:“血灵芝。”
方尚清心神领会,将血灵芝拿了出来。
之前洛书将红柚放在他身上,红柚的作用遮掩了曲青邪身上血灵芝的作用,这才没有发觉。
这血灵芝个头不,但是毕竟被喂给了曲青邪一半,余下的又斩为两截,被洛书吞了一半,剩下的这四分之一,无论如何也不够在场的众人分的。
方尚清想了想,内力运转之间,饱满的血灵芝突然爆裂,化为粉末与汁液,却被笼罩一方,半丝都没有溢出,被尽数归于洛书适时递过来的一只大瓷瓶。
“去吧。”洛书想如以往一样摸摸方尚清的脑袋,手又微微一顿,拍了拍徒儿的肩膀,就如同一位仁慈的长者,看着引以为傲的后辈,将最重要的事情,毫无怀疑地交给他。
一人一口定然是不够的,但若是洒在四周,暂且休息,还是足够的。
洛书走向风涉,脚步顿了顿,又看向冉苍,看着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蛇群的侍卫,轻笑一声,转身回程。
风涉是被他的内力震伤,一口心血堵在咽喉,昏死过去,又被毒蛇反噬,原本存在经脉中用作淬炼身体的蛇毒流经四经八脉。
子车痕已经用药将蛇毒暂且抑制住,洛书于他身后盘膝而坐,双手运力,内力震荡,将一口梗在咽喉处的血液震得喷了出来。
洛书双手如电,眨眼间点了风涉八大穴位,最后左手上移,压住风涉脖颈,右手下沉,按住风涉后腰,只需微微用力,便可将风涉置于死地。
风涉浑然不觉,悠悠转醒,低声咳嗽,子车痕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杯清水,风涉意识尚未清醒,只是凭着本能接过,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眉眼间划过一丝厉光,盯住了子车痕,若是没有猜错,这人应当便是江湖中的神医,圣手毒医,若是将他制住……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低低的威胁声自身后响起,他方才发现,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
他的感觉怎么会如此迟钝?!
风涉想活动四肢,却发现自脖颈以下皆被定住,无法动弹分毫,甚至连知觉都迟钝了不少。
子车痕淡淡道:“方才的水里我用了‘百足之虫’。”
百足之虫,圣手手中的一味毒,可以被应用人的身体僵硬,毫无知觉,然而意识清醒,据是神医试药时对药人所用。
风涉额前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他这才记起,虽然传中无人见过圣手武功,但是却有不少人见过圣手用毒,圣手的名号本就是圣手毒医。
如此,岂不是……
风涉万念俱灰之间,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风涉,你服了什么?是人蛊卵,还是蛊毒?”
洛书内力侵入他体内时,心中其实已有答案。
风涉瞬间警觉,“什么人蛊,又是什么蛊毒?”
“不知道?”
风涉死撑着咬牙道:“你的是什么,我听不懂。”
洛书道:“我对蛊也所知不少,你若是身不由己,哪怕信不过我们,这里还有方盟主和曲教主,还有宁恒也在,再不济连冉……黄九爷都在这里,你怕什么?”
风涉勉强晃动着脑袋,“我是真的不知道。”
洛书对着伤了自己徒儿的风涉本就心情不佳,此刻见风涉死咬着不松口,耐心告罄,冷笑道:“你现在如此行事,倒真是对得起你的师父。”
“七律侠士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就是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
洛书本是替七律侠客感到不值,却不料之前还死撑着的风涉双目刹那赤红,瞬间失了清醒自制,低吼道:“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我?!!”
洛书眯了眯眼睛,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循循道:“我不知道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至少知道,这蛇群是你操控的,险些将我们这些人杀死在这里是你干的,二……曲教主是你伤的!”
风涉涨得脖颈赤红,“我……”
“你的笛音根本没有达到能操控那条巨蟒的地步,根本只能依靠外力,你可知这外力是用多少人的血肉熬成的吗?!”洛书毫不客气地断他的话,冷笑,“什么身有苦衷,不过是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的懦夫!七律侠士有你这么一个徒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风涉浑身颤抖,脸色赤红,几乎要滴下血来,蓦地,他嘴一张,一口心头血喷出,气息瞬时委顿下来。
“是……师父有我这么一个徒弟,真是倒了大霉,是我太没用了。”
风涉浑身微微颤动,嘴唇张合,惨白的唇色被血染成嫣红。
洛书的声音一转,分明还是之前的声调,只是改变了语气的停顿,却在刹那间变得温柔,“别担心。你看你现在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施己教交给你的任务已经无法完成,不如将事情告诉我们,将苦衷告诉我们,没准我们可以帮你。”
洛书的声音在旁人听来也不过是感到莫名舒服,在风涉听来,却像是从赤身裸|体跋涉的冬夜,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温暖而舒适,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我的师父……”风涉声音沙哑,哽咽着出声:“在施己教手里。”
方尚清将血灵芝的粉末洒成一个圈,缓解了大半的压力,有余力的人想回头看看风涉现在如何,却不经意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惊得险些被毒蛇咬中。
“施己教发现师父的音律可以牧蛊,便偷袭了师父,将师父绑走,威逼利诱想让师父将宗门功法交出来,师父当然不从,他们就给师父下了人蛊、”风涉几乎要不出话来,泪水血水汗水混杂着流淌到他的衣襟上,将他一尘不染的白衣染得斑斓。
“师父为了不受控制,自废丹田,将人蛊逼出来,他们就将师父当做了蛊皿,想要逼师父出来。”
子车痕眸色一沉,他想起初见子车筹的时候,他的弟弟,就被绑在血池之中,全身上下皆做蛊皿,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忍受万蛊噬心之苦。
子车筹身上尚有内力,都险些坚持不住,那七律侠士……
风涉缓了缓,继续道:“我发现师父不见,就去寻找,被施己教发现,捉住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逼问我,反而让我来这里牧蛇,要我对来人发动攻击,若是不做,就要将师父……剥皮浸药,做肉蛊皿。”
“我控制不了这巨蟒,他们就给了我蛊毒,服用之后内力大增,可是身子也毁了。”
肉蛊皿,虽然被剥了皮,但是因为浸在药池中,依旧不死,意识清醒地承受万蛊钻咬之苦。
子车痕手指微微颤抖,洛书见状轻轻拍了拍子车痕的手臂,被子车痕死死攥住了衣角,洛书想起子车痕幼时的经历,心下怜惜,任他攥着,轻声安慰道:“阿痕,你想想师父的武功,有谁能对付得了为师吗?”
子车痕抿唇不语,洛书又道:“不八的武功,你们都大了,若是真的有这一天,难道你们几个都不能将师父救出来吗?”
子车痕微微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面无表情,故作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洛书看得心头一软,揉了揉他的脑袋,却没想到自己的头也微微一暖,仰头只见二零八八的手轻轻滑过他的长发,认真道:“我不会让公子有那么一天的。”
洛书柔和了眉眼,笑意盈盈。
“我自然是信的。”
……
已经解决完风涉的事情,洛书本欲让风涉将蛇群控制住,却不料忽闻一声惊叫。
洛书看过去,只见冉地泽尖叫着甩着手臂,他的手腕上咬着一条指粗细的蛇,蛇被甩地飞起,正正落在冉苍的肩上,晕头转向的蛇怒气腾腾,一口咬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 冉苍:我都被咬了,你们还在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