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第三百一十三章
师父!
方尚清猛地回头, 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进的旅人看见了绿洲。
洛书搭着他的腕子, 内力流经五脏六腑, 如清风拂松,如甘霖润土, 方尚清即将紊乱崩坏的内力被驱赶着乖乖回到应当在的地方,重新流动起来。明明只有三头身的洛书, 在此时却像是盘古, 将即将塌陷的天空顶住了。
【师父!六师弟……中毒了。】
即便是在传音入耳, 方尚清的声音也在微微发颤, 这是内力还不稳的特征。
【中毒?哦, 没事……啊不是, 什么毒啊?】
洛书正环视四周, 梳理现在是什么情况, 被方尚清突然这样一, 大脑当机了一瞬。
【剧毒……庄周梦……】
方尚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洛书眨眨眼睛,“嗯”了一声,【清清你不舒服吗?怎么内力都乱了, 差点出事。】
【师父, 我没事,可是六师弟……】
【你六师弟啊,他……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
洛书见方尚清体内的内力已经乖巧地回到了自己该待的地方, 挠着头往子车筹的方向走,路上还看见了曲青邪,曲青邪的站位微妙, 刚好能看见方尚清,也能看见子车两人,既能被敌人所看见,也能被身后的众人看见,这个位置,几乎是将他完全地暴露了出来,对于曲青邪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将自己暴露出来,明要威慑敌人,振奋士气,同时要兼顾方尚清与子车两人,事情真的严重了。
洛书这时心里才咯噔一声,有些没谱地几步到了子车筹身边。
不应该啊……
“师父。”
“师父……”
子车两人见到洛书,异口同声,语气却截然不同。
子车痕的眼睛,好像是在隆冬的深夜亮起了一堆火,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好像是对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捧着一豆火苗踉踉跄跄地跑到你面前,你呼吸重些都会将火苗吹灭。
“师父!阿喜还有没有救!”子车痕抓住洛书的衣袖,洛书竟然感觉到那双稳稳扎过千万针的手,那双抓过救治无数陷入绝境的人的手,在微微颤抖。
洛书心又是一跳,看向子车筹,子车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像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可是在子车痕问出的时候,依旧闪过一丝紧张。
他不敢有希望了。
子车筹的半边面颊已经肿得看不出人形,泛着诡异的紫色,和他肿得足足有碗口粗细的手臂相互呼应,看得人胆战心惊,皮肤被涨到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粗大肿胀的血管。
他现在的模样,哪有当年红唇染血,回眸挑眉,宛如深水鲛人捕猎一般,一眼惊艳的样子。
洛书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掏出雪岭,又一把掏出红柚,左右看了看,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又搭住他的经脉细细地一寸一寸地诊治过去,最后脸上的凝重渐渐变成了无语,死鱼眼向上看他。
“阿筹你不用蛊解毒等什么呢,这样看起来很好看?”
“……啊?”
“啊什么啊,你把你这一身蛊全都召到衣服上做什么?”
子车筹突然被鄙视了一顿,茫然委屈地听师父的话将蛊群收回了身体里,下一秒双眼微瞪。
他脸上快速地消肿下去,洛书戳了戳那根肿地有碗口粗的手臂,一边摇着头一边将绑得紧紧的布条隔断,手臂的青紫消失地比脸上的还快。
不过是几息之间,子车筹身上青紫尽数消退,只有因为方才的组织肿胀导致的皮肤泛红。
子车筹一个运气之间便尽数消失了。
“师父……”子车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瓷白而细腻,好像方才的青紫就是一场噩梦,他声音微微颤,方才的淡然尽数崩裂,掩藏不住的欣喜若狂,“我这是……没事了……?”
洛书点点头,想起自己方才被吓得够呛,又没忍住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本来就没事,吓什么人,”
子车筹茫然地看着洛书,洛书想起方才子车痕几乎要崩溃的神情,想起方尚清险些紊乱的内力,想起曲青邪将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手顿时发痒,扬起手中的折扇,狠狠敲在子车筹的脑门上。
“你忘了你的名号了?忘了当初师父讲了什么了?这毒叫什么玩意来着……庄周梦是吧,不就是两种毒物的混毒吗?你怕什么玩意?随便一只蛊不就吞干净了吗?你还把身上的蛊都放在衣服上?找刺激是吗?就算你身上的蛊全都出来你觉得就能找刺激了?你当你身体里的蛊毒是吃素的???”
洛书没喘气了一大长串,一边一边往子车筹脑袋上敲,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听得人胆战心惊,生怕洛书一个用力就将子车筹的脑阔给敲碎了。
子车筹却没躲没闪,那凶名在外的血蛊师露出茫然中带着惊喜,惊喜中带着无措的笑容,傻不拉几地问:“师父,我是百毒不侵了吗?”
这笑容像极了当初听见洛书起“卸煤一笑”的时候,努力练习的样子。
洛书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别过头,太阳穴突突地跳,“为师之前就过,蛊毒和毒是相冲的,大部分毒遇到蛊毒都会被分解,要么就是直接毒发身亡,没有给你喘气儿的机会,能与蛊毒共存的毒,为师也就只看到施己教下在教徒身上的那一种!”
“再,这毒都是剧毒了,照你的法,毒素眨眼之间就把脸闹肿了,发作地这么快,你现在早应该化成脓水了,你这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再再,你出事雪岭会没反应吗?!红柚这边基本没什么反应,明雪岭那边也没反应,也就是你一点不舒服都没感觉到,再猛的毒,除非带有致幻效果的,哪有一点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的?”
生命力流逝的痛苦,是无法只觉反应在身体上,却又真实存在且不容忽视的。
洛书终于骂完徒弟,摸着受惊的心跳,神清气爽地呼出一口气,看见子车痕呆呆地坐在原地,如同木偶一般,心里有点酸涩,轻唤道。
“阿痕?”
子车痕浑身一震,如梦初醒,身子猛地一倾,将子车筹带入怀中,他动作太用力,指节泛了青白。
子车筹趴在子车痕怀里,一愣之下,感受则从另一个人那边传来的,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情绪,身子慢慢软下来,轻轻环抱住子车痕,又别过脸用力蹭了蹭。
子车痕太用力,勒得他腰背生疼,可是他也舍不得挣开,从身上传来的痛意深切地诉着,他还活着。
抱住他的这个人,他的半身,他的哥哥。
究竟有多在意他。
洛书看着两个徒弟,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踮起脚在两人头上轻轻摸了摸。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这轻轻的一声,响在了师兄弟四人的耳中,方尚清像被雨露滋润的、沙漠中的草叶似的,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曲青邪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挺直的脊背放松下来,向左移动几步,将自己隐藏在了安全的位置。
洛书走到了曲青邪身边。
“阿筹的事情解决了,和为师,这里方才怎么了?”
曲青邪语言简练,将事情三五句完,洛书听着沉思片刻,看向七律与木卓。
“催眠术吗?有意思。”
“这还是第二个敢在我面前玩催眠术的人。”
洛书眉眼轻狂而桀骜,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逼武林的六十八位侠士自爆经脉?厉害,真是厉害。”
洛书笑得越发灿烂,眸子却清冷无比,里面酝酿着一场寒冬。
“不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吗?为师陪他们玩玩。”
作者有话要: 虐是不可能虐的,亲妈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