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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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待仲秋宫中家宴期间, 太子按缙国惯例, 遣人向几位公子府中分别送去一份积玉镇的战报。

    以往李恪昭客居他国,这种事自与六公子府无关, 如今他既已归来, 便也同样得到一份。

    原来, 就在七月上旬李恪昭与岁行云等人还在船上时, 经五公子李恪扬举荐,缙国将军李胜挂帅,领三万人前去夺回积玉镇。

    围城鏖战一个月,于八月十一大败而归, 李胜本人重伤昏迷。

    积玉镇地处澜沧江与滢江交汇处, 它跟前就是缙国通往各国的一段重要水路。

    但因两江汇流处浪急险峻,缙国于造船工艺上又实在平平无奇,从前缙国官、民漕运都不会首选这条道,只将它作为万不得已时的退而求其次。

    如此一来,孤悬江畔的积玉镇地位自就不尴不尬, 缙国对它的管辖便不知不觉松弛惫懒。

    隔江毗邻的代国侵占积玉镇是今年二月, 到四月初这消息才传回王都遂锦来。

    虽是边境孤城,可它毕竟也是水路要塞,况且这争霸乱世, 一寸山河一寸血,缙国朝廷对自家国土竟能轻忽到此等程度, 这事对岁行云来简直骇人听闻。

    好在被代国强占后, 积玉镇总算迎来了该有的关注, 只可惜李胜攻城失利,于缙国朝野都是大不利好。

    书房内,叶冉、飞星、司金枝、连城四人皆目瞪口呆看着那份战报。

    叶冉素来沉稳,这回也忍不住心虚气弱地猛咽口水:“究竟是积玉镇铜浇铁铸,还是这代国守将神了?!他守军兵力也就一万出头,李胜将军领三万人都攻不下?!”

    李恪昭平静瞥向岁行云:“你怎么看?”

    “没眼看。”岁行云不屑地撇撇嘴。

    虽不知李恪昭今日让她同来观瞻这份战报的缘由,但她还是忍不住畅所欲言了。

    “你们这儿的人仗可真不费脑,闷头堆人就完事?!”

    她伸出食指重重点在积玉镇地形图上,简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积玉镇就这么丁点儿大,三万人将它围得水泄不通,连荒僻的山间径都能堵死!被人围成了绝地死城,换做是你们守城,你们不拼命?!”

    况且缙国对此地的辖制松惫太久,于民生上近乎无所建树,百姓对缙国的归属之心并不强。

    城被围死,百姓逃生无门之下,为保家园不至长时间受战火侵蚀,极易被守军裹挟,从而对本**队倒戈相向。

    “士兵个个怀着必死之心守城,又有百姓源源不绝补充兵员,如此他守军一万多人能激增出三五万的战力!”

    拜《朔望兵阵》中“围城谋攻,当围而不死”的指点,后世将领以优势兵力围城时,大都会刻意留几条逃生之路。

    城中百姓有路可逃,便不会轻易舍身参战,而守城军队也不至一来就有了绝地求生的强悍士气。

    “懂了。以优势兵力将城围死,反倒助对方凝聚军心,”司金枝满眼崇敬地望着岁行云,“还有呢?行云你再讲讲呗。”

    岁行云被她那“悉听教诲”的虔诚眼神逗笑,怒色转为没好气,又转而指着竹简上的战报:“还有,只了一个多月,战损才达五千就认输撤兵?这李胜将军是他娘的什么鸡贼兵法教出来的?!”

    李恪昭以手背将面前的茶盏扫到她手边,淡淡侧目:“好好话。”

    叶冉也尴尬咳嗽一声:“李胜将军乃王亲子弟,兵法受教于老将军公叔麟。三十年前灭陈国,便是公叔老将军统帅三军。战报上不是写着么?李胜将军重伤,蛇无头不行啊。”

    “哦,那这老将军教出的弟子可真不怎么样。”岁行云收敛张狂鲁气,缓下嗓音。

    “治军当如百足之虫,虽死而不僵。若主帅伤亡,副帅补位;副帅没了,将军接手发号施令,以此类推。且不‘直到战至最后一人’那种绝户法吧,在战损未过三成之前就认负,这是怯战。如此白耗士卒血汗与百姓米粮,为将者当以此为耻。”

    叶冉与飞星对视一眼,双双有所悟。

    “不管怎么,李胜以三万人攻积玉镇却未果,早前你为何声称只需八千?”李恪昭转头望着她咕噜噜喝水的模样,唇角微扬。

    “因为我谋兵布阵既带脑子又缺德。当然,若我也能有三万人,那法又不同。”

    岁行云以手背抹去唇上水渍,看向飞星、司金枝与连城:“届时你们只需兵分四路,堵在积玉镇四门入口的重要通途上,先别急着攻城,背转身专前来给守军送粮草补给的队伍。”

    司金枝挠头:“若对方派几万人大军运送粮草,那怎么?”

    “闹呢?守军才不足两万,谁吃饱了撑的,派几万人大军给他们运送粮草?”岁行云笑了。

    “届时你们也不必执着于歼敌人数,只箭雨带火远攻,专毁粮草。确认粮草尽毁便撤到安全处不露头,让他们根本摸不清究竟多少人在围城。饿上三五个月,城中军心必溃。”

    积玉镇孤悬江畔,并非富庶沃土,主城及郊外四野百姓加起来拢共五万上下,家家户户粮食都是自给自足,丰年略有盈余而已。

    “入侵的守军本是外来,不会这么快就在城中储好大量军粮。若无粮草补给,他们只能向当地百姓征粮。行伍者本就比寻常人食量大,守军近两万,征粮数目必定导致百姓口粮锐减。吃饭之事比天大,百姓遭外人口中夺食,不得拼了命要将他们剁成泥?如此就成‘内外夹击’之势,识相的主帅会自交降书退兵。若遇着死守不退的,那也撑不了多久。届时守军阵脚自乱,你们再一鼓作气乘机入城,收复失地只在眨眼间。”

    岁行云完后,长舒一口气:“当然,战场局势如风起云涌,许多事变幻就在瞬息。若临场有预判之外的变数,就需将领们因地制宜、相机而动,总之各安天命吧。”

    “可是,我们如何确定对方运粮走哪条道?八千人兵分四路,根本看不过来啊。”飞星摸着下巴蹙着眉,边想边问。

    岁行云笑着白他一眼:“叶大哥,两万人一天需耗粮几何??”

    叶冉沉吟片刻:“按每人每顿三两饭算,这个量,应是只少不多吧。”

    “成,就算每人每顿三两。飞星你自己合计,两万人,一个月要吃多少?得运多少车?那般大量的粮草要一次送进城,首选只会是大道。若走径,沉重粮车轻易不好过不,还得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等粮慢吞吞陆续送到,守军怕是早饿死了。”

    岁行云很是笃定。

    “若对方看破咱们这招,或被几次后学乖了,化整为零,将粮分散后再走道入城,那又如何是好?”飞星又问。

    “那可如有神助了,”岁行云以指敲着桌案边沿,眉飞色舞,“能掉几车几车,剩下的漏网之鱼追得上就追,追不上的,放他们进!到时城中有粮补给,却又不够真正填饱每个士兵的肚,内讧扯皮绝少不了。”

    如此一来,守城主将更难凝聚军心,攻城以少胜多就更容易了。

    “妙!着实是妙啊!”飞星拍腿叫绝。

    大家纷纷对岁行云报以崇敬目光,岁行云却只是歪头盯着飞星笑:“你是猫变的?夸人只会喵喵喵?哪怕你换成‘嘤嘤嘤’也新鲜点啊。”

    “我今日对你刮目相看,既你有此要求,那我……”飞星正笑到一半,立刻被李恪昭的冷眼扫中,急速转口,“我,我,对不住,我舌头冻伤了。”

    司金枝好奇:“行云,你是如何想出这些的?”

    连城也趣笑道:“难不成是叶大哥偷偷给你单开灶?”

    “公子教的。”岁行云急中生智,得镇定又坦然。

    哪知大家恍然大悟的“哦”声还未落地,李恪昭便淡声轻道:“我没教。叶冉也没教。”

    这不贴心的拆台鬼!

    岁行云讪讪笑道:“好的吧。其实还是我岁氏神巫托梦于我。”

    如此看来,自家神巫传世近两千年的“通神之灵”,其中恐怕也有她一份微薄功劳了。

    ******

    天命十七年八月十五,缙王于鹤鸣殿设家宴。

    自元后难产崩殂、继后郁郁早逝,当今缙王虽后位虚悬,但二妃、六嫔、八良子、十二美人一个不缺,再加美人之下各类位阶者逾百之数,后宫实在“热闹”。

    如此庞大的后宫规模,想来子嗣也该昌盛。

    可实际缙王膝下已成年的公子仅太子李恪选、三公子李恪彰、五公子李恪扬、六公子李恪昭。

    余下便是尚在稚龄的三位公子、五位公主。

    近来为着前往屏城就任,以及请命攻积玉镇之事,李恪昭并不得清闲,这些后宫诸事岁行云是从叶冉那里听的。

    往鹤鸣殿去的途中,李恪昭破沉默,低声道:“待会儿你随我走。”

    岁行云以“缙六公子夫人”的身份前来,自该是与妃嫔及旁的公子夫人们走在一处的。

    她疑惑轻笑:“公子担心我被人刁难?不至于吧。叶大哥除君上与太子,我谁也不用怕。”

    公子们虽明争暗斗不止,但台面上生来是分三六九等的。

    纵然李恪昭并不得其君父爱重,可他乃继后所出,在公子间的尊贵程度仅次于元后所生的太子。

    初到遂锦那日,三公子登门斥责李恪昭不过是替君父传话,趁机耍点难得的兄长威风而已。

    公子们尚且忌惮李恪昭三分,公子夫人们又怎会贸然与岁行云当面为难?

    至于妃嫔们就更不会了。李恪昭生母乃已故继后,便是这点,她们就不敢对岁行云轻举妄动。

    “不是怕你被刁难,”李恪昭一本正经,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跟着就是。”

    *****

    鹤鸣殿中有一湖形似叶,名唤“玉叶湖”。

    沿湖珍奇花木遮阳的林荫径,有四面通透的观景回廊,又有长堤蜿蜒纵贯湖心,可供游赏通行。

    当此燥热秋日,于此地散凉再合适不过。

    此刻离正午开宴尚有半个时辰,缙王便唤太子及几位成年的公子到身畔。

    父子几人沿着湖畔林荫缓步徐行,边走边交谈国事政务。

    两位王妃也领诸位后宫女眷、尚在稚龄的公子公主们,并诸位公子夫人,随行在后闲话家常。

    岁行云一袭绯色烟霞锦,夹杂在公子们的玄色锦袍中着实突兀,但她自己未觉不妥,安静从容地跟在李恪昭半步之后。

    缙王对此并未多言,三公子、五公子自也佯作无事。

    唯独太子神情颇玩味,隔着李恪昭瞥向岁行云:“六,你早过新婚之期,怎还……咳咳,怎还黏成这般?”

    太子似乎不大康泰,面呈虚弱玉白之色,话时中气不足,间或咳嗽几声。

    “她怕生。”李恪昭淡定敷衍了太子的好奇。

    其实岁行云也不明白李恪昭为何非要自己同行,但他既这么了,她自得配合,赶忙垂首做拘谨状。

    太子意味深长地笑笑。

    *****

    缙王并不管他们兄弟间的微妙互动,先随意问了李恪昭几句闲话,便起积玉镇之事。

    岁行云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实则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当初五弟举荐李胜时,可谓信誓旦旦,结果呢?”太子轻笑,“只怕老五你要就此事对君父与朝臣们有所交代了。”

    五公子李恪扬面上讪讪无光,觑了缙王一眼,低声道:“是。”

    三公子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之心,立刻跟着踩一脚:“三万人个积玉镇,对方守军仅不足两万,最终却铩羽而归,李胜自己还重伤昏迷。瞧这仗的!”

    五公子不敢顶太子的嘴,对三公子倒没客气,立刻反唇相讥:“三哥怕是忘了积玉镇怎么丢的了吧?它原归钦州府辖下,钦州乃三哥妻舅陈道途封地。积玉镇丢在他手上,三哥倒是便宜,无需向君父与朝臣有所交代!”

    “吵什么吵?该有的交代一个都跑不了!”缙王浑浊苍老的嗓音里全是火气。

    先是稀里糊涂丢了座城,接着前去收复失地的大军又铩羽而归,主将还重伤。这消息若是传开,朝野都将哗然。

    对缙王来,眼下最重要的显然是收复失地,而非清算责任。

    他看向太子,太子却挑眉轻咳两声:“六,你如何看法?李胜领三万人却不过别家两万,你道这是何处出了差错?”

    李恪昭并未贸然表达详细见解,只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任何一场战败或战胜,若究其因,功过都不会只在单独某环。来话长,一言难尽。”

    岁行云以余光瞥了他一眼,心有戚戚焉。

    偷听这半晌,她多少也品出点味来。

    政务上的疏失她虽看不懂门道,但也隐约察觉,李胜攻积玉镇失利,除战术上只会傻乎乎堆人围城这错漏外,缙国朝堂的某些积弊也是战败成因。

    战损还不足三成就忙着认负撤兵,斗志低迷至此,多半是朝中给的压力太大。

    这架势恨不得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回城池。做什么清秋大梦呢?

    “既如此,你出发去屏城前,就此事……咳咳咳咳……呈个万言简册给君父参详,可好?”太子道。

    缙王闻言,以问询目光瞥了李恪昭一眼。

    李恪昭从容执礼:“诺。”

    “欸,对了,”太子以绢掩唇,又咳两声,“听闻六归国途中遭卓啸派兵追杀,仅凭几十号人便杀出血路。这究竟如何办到的?”

    “叶冉因此痛失左腿,他手下总共三十二人,阵亡十四人,连同他自己在内重伤十九,”李恪昭波澜不惊地侧目看向他,“就这么办到的。”

    太子默然颔首,转与缙王对视一眼。

    缙王长叹,左右看看三公子、五公子,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李恪昭脸上,满脸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颓唐神色。

    “李胜兵败的战报,前几日太子已命人送至你府中,该知的你已知晓。若此刻让你接手再度筹谋收复积玉镇之事,敢吗?”

    李恪昭镇定道:“尽力而为。”

    “需募兵多少?预计多久攻下?何人挂帅?何人督军?胜算几成?”缙王又问。

    李恪昭从容应对:“募兵两万,预计半年夺回城池。点家臣飞星挂帅。儿臣亲自督军。胜算八成。”

    缙王差异:“八成?如何法能有这般把握?”

    这回李恪昭并未再立刻作答,回身以双手扶住岁行云的肩,将她推到缙王面前。

    缙王、太子、三公子、五公子全都一头雾水,蹙眉不解。

    岁行云同样茫然,忍不住回头嗔瞪李恪昭,以眼神道:公子,你疯啦?

    “没疯。将你前几日的话再讲一遍,”他面上冷淡,眼底却带着点笑,“注意措辞。”

    而后,他避着众人眼目,不动声色以指尖在她后背重重写出两个字:有我。

    岁行云立刻心领神会,知这就是“畅所欲言,一切有我兜着”。于是抛了顾忌,侃侃而谈。

    原本缙王的神情看上去是认定李恪昭胡闹,只是君王气度让他没有当面让谁下不来台,兴致缺缺让岁行云“来听听”。

    可越听他的眼神就越亮,最终一扫早前的浑浊懒怠,拊掌笑问:“六教你的?”

    “并非儿臣所想,”李恪昭指了指岁行云,“乃岁氏神巫托梦。”

    岁行云点头附和:“正是。”

    “岁氏神巫果然深不可测,于谋兵布阵竟也如此精通,”缙王感叹一句后,又道,“待事成之后,孤当拜其为荣封大将军!”

    “君父明鉴,岁氏神巫乃方外之人,不染尘俗功名富贵的。”李恪昭垂眸道。

    缙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君王金口玉言,话不能走空,场面顿时有点难堪。

    太子见状,便圆滑地为君父分忧谏言:“既神巫托梦于六弟妹,君父索性钦点六夫妇同为攻积玉镇的督军,将来荣封便赐弟妹代之。咳咳,虽女子不好当真掌兵,但赏个荣封虚衔无大碍,也能助君父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他中气着实不足,步行将近半个时辰,又这一长段,话音未落就咳得撕心裂肺。

    但他的主意轻易就解了缙王之围,缙王立刻慈爱拍拍他的后背,亲自替他顺气。

    “选儿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吧。”

    *****

    至此,岁行云总算明白李恪昭先前为何特意叮嘱自己跟在他身畔了。

    眼下这结果或许并不完全在他意料中,但他定是早就好主意。

    即便太子不提,李恪昭也会设法引导缙王,钦点岁行云与他共以督军身份前往积玉镇。

    既钦点了她同去,就不能不给封赏,无论是“岁氏神巫”还是她本人最终都需得些大张旗鼓的好才行,否则缙王收不了场。

    眼下缙王冲动之下金口玉言,几位公子都是见证,这荣封绝不会落空。

    且不岁氏向来不沾染各国朝局,神巫那脉对外更是人话都难得一句,哪会搭理红尘闲事?

    况且如今缙蔡盟约已毁,两国随时可能交战,缙王根本不可能当真派人前往希夷山大行封赏。

    而太子与另两位公子则不会坐视李恪昭借此得到实际好处。

    太子应是不觉女子得个荣封大将军能翻起浪,便顺水推舟,遂了缙王惊喜下的心血来潮,卖个乖替君父圆全场面。

    殊不知对岁行云来,虽只是荣封虚衔,但这可比缙六公子的点将风光显赫得多。从此她大可在府中横着走,脾气上来连李恪昭的面子都不给!

    且还不会抢占金枝、连城他们来之不易的出头机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或许李恪昭自己都未想到。

    后续倾举国之力逐鹿天下时,以岁行云这“君上钦封荣衔的女大将军”为垂范,无疑能在极大程度上鼓舞缙国女子勇敢踏出家门,应召入伍。

    当女子也能凭一己之力建功立业,地位自会得到显著提升,这是移风易俗最快也最有效的第一步。

    这才真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比下百座城池还要了不起!

    岁行云低头垂睫,眼眶发烫,想哭又想笑。后背痒酥酥,却不是伤口结痂之故。

    是李恪昭又偷偷在她背后写字。

    他动作慢吞吞,一笔一划清晰地在她背后划拉着:别恼了,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