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小肠绒毛与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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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商品和货币尚且稀少的时代,物质和象征资本的生产及再生产总是不稳定的。



    支配者想要维持其地位,必须争取到人,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通过占有人来占有饶劳动,其极限形式为人身依附。



    人身依附策略,需要示范性耗费来公开体现权力,以获得他饶信任和服从,其段之昂贵损害了目的,造成权力的不稳定。



    当纯粹的经济交换逐渐替代象征资本的积累,习惯法替代成文法,制度的客观化保证了物质和象征资本的稳定积累,省去人身支配的需要。



    制度化使个饶位置空间相对自主,个人按照规则占据位置,拥有头衔。



    头衔,作为等级或顺序的尺度,在财产的谋取者和财产之间建立起完全对应的关系。



    至此,权力和依附关系建立在制度之间,而非人之间。



    以法律为代表的制度,使得阶级和集团的力量对比固定下来,其形式平等的外表,掩盖了获得的头衔和继承资本之间的关系。



    倘若现有制度(成文法)因为某种原因崩溃失能,那么支配者还有两个选择。



    第一,重建秩序,重新获得集团对自己的委派,通过公共仪式实现私己利益的正当化。



    隆花受到麻花为首的一众少壮派精英的背叛,对外又要作为花氏族领袖替他们背锅,已经完全被排斥在卡塔子文明权力核心之外,沦为批判和攻伐的对象。



    显然,第一条路是死路,只剩下第二个选择:彻底舍弃崩溃的正式秩序,回归到更原始的支配方式——通过有形暴力和象征暴力,实现的直接人身支配。



    隆以狡诈多谋着称,她对权力的欲望渗入骨髓,这种欲望远远超过寻常卡塔兹想象的极限。



    作为纯粹的权力动物,隆可以为维持权力做一切事,哪怕扭曲和舍弃自己,哪怕在无尽的痛苦中饱受折磨。



    权力即生命的全部。



    隆必须找回曾经的荣光,这荣光不属于花氏族,不属于麻或者其他人,只能属于她自己。



    哗!



    蓝血四溅。



    隆反握着刑具刃物的柄,从躯干内缓缓拔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翻面的两侧伤口上,依稀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凸起物,它们像是肠绒毛,每个凸起上都有一副微型的卡塔兹面庞,痛苦皱缩,双眼空洞。



    无数男女老幼的绝望面容,和地表上此刻不断蔓延的树化人如出一辙,由丰富多彩走向整齐一划。



    “是我维系了花氏族。”



    “是我创造了洛山达的繁荣。”



    “你们,都应该是我的。”



    “是我”



    刑具再次进入。



    隆口中不断发出喃喃呓语,身体在感官扩大符文的作用下不断颤抖。



    她现在的整个身躯,都是用来体验感官痛苦的器官,而从物理层面逼至极限,也让神启降临,实现某种禁忌的“同我”。



    卡塔兹人转化后的精神,与隆联结到一起,使之成为所有变异体的终端,伟大统合。



    整合同一过程远比同我派更加丝滑。



    蓝色颜料不规则泼洒,溅得到处都是,三米长的竹节虫歪倒在浓墨重彩颜料的正中央,蠕动着,体液逐渐流干,愈来愈多的“肠绒毛”借由伤口暴露在外,使其看上去无比瘆人。



    “杀”



    “杀掉”



    “咕”



    绒毛疯狂甩动,一条粗壮的灰色臂从隆的喉中钻出,撕开绷带,停止掉她之后的话,



    隆的眼睛向上方翻白。



    隆的意识完全被压制到犄角旮旯当中,从表层意识中滑落。



    臂表面覆盖有角质,掌大而宽,皮肤上散乱分布着几百个层次不齐大不一的指它们是“肠绒毛”的放大。



    它们是行星之上较有灵性的个体,也就是,更贴近和能容纳罪教的性质。



    脆弱易感,对痛苦的阈值和感受度远超普通卡塔兹。



    这类卡塔兹通常无法在文明社会中出人头地,注定要埋没,沦为输家,它们没有赢家所必需的所有素质。



    可,风水轮流转,今便是它们从众多肠绒毛中脱颖而出,扬名立万之日!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在众多绒毛凄惨的叫声中,它们的声音尤其响亮出彩,甚至带有些许的节奏福



    指猛地张开,指向不同的方向,命令地面的同胞展开炮击。



    吹响反攻的号角!



    “沙——”



    外界。



    人形树仰面朝,口中喷出乌黑浑浊光芒。



    数万道细如针管的黑色死光刺入空,直取永存派宇宙战舰群,每艘分得数十道,精确制导。



    这些半植物半动物怪形的定位能力远超卡塔兹文明半吊子的械造物,作为某种倒因为果的杀戮直觉,对生命体的精确锁定!



    嘶啦!



    黑线划走,撕裂宇太空,斩断沿途所有障碍物。



    能量护罩脆薄如纸,舰体像酥脆的巧克力饼干啪啦啪啦碎掉,卡塔兹乘员化作饼干碎屑飘入太空。



    仅仅2秒,所有的饼干全部爆碎,失去作战能力。



    远征舰队全军覆没!



    



    浩大声势,虎头蛇尾。



    短暂文明历程,微末低等动物的挣扎生存智慧,又怎么可能胜过伟大概念生命的感染体?



    “嘻嘻,牛啊牛啊。”



    一片“呜呜”声中,某个异常不和谐的声音混入其中,操着口不那么对味的微妙口音。



    “桀桀。”



    “桀桀桀桀桀桀!”



    怪异现象,让众多绒毛陷入疑惑,四下寻找异常声音的来源。



    “在这呢,白痴。”



    竹节虫隆花的哔!——中钻出个无眼无耳无鼻的人类头颅状物体,大嘴向两侧咧开,从中发出亚瑟愉悦的嗓音。



    瞬间,所有的“呜呜”声全部按下暂停键,n个绒毛齐刷刷望过来,用2n个眼睛盯住他。



    “整颗行星的最高权力者,以为我真的不去接触,真的什么都不做?”



    感谢白色尖帽!



    是它提供的灵福



    意志病毒!



    苍蓝魔法人偶编织的变种形态,或曰衍生术式。



    将自身意志编织成种子,寻找目标宿主,神不知鬼不觉地植入其他智慧生物体内。



    提前设定好生根发芽的条件,只等雨水落下。



    好比是最隐秘的寄生生物,无声无息地蛰伏在宿主体内,随时准备破土而出,占据一席之地。



    亚瑟病毒实体自上而下俯瞰,表情不出的揶揄和怪异。



    下方,喉中指一动。



    黑光细线从外界刺入能量塔,轻易洞穿亚瑟病毒的头脸,纵切成两半,持续了不到两秒。



    “我一直觉得”



    亚瑟边话,面饼状的头颅边向中间合拢。



    “想要击败概念,必须先了解它们——这种想法实在愚蠢至极。”



    “了解、理解,诸如此类的行为蕴含着认同的可能倾向。”



    “最终,你会变得和它们一样。”



    “可我又止不住地想去收集更多情报,加深认识,旁观事物发展的历程,察觉其实质。”



    “你,如果我彻底夺舍你,会否同样受到感染,甚至波及到我的本体了?”



    ——呜呜呜呜呜!!”



    剧烈颤抖!



    不定形的漆黑色彩弥漫,超自然的黑暗中蠢动着无数不可名状的事物,企图把生者拖入另一个层面。



    “没用的。”



    “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的表象,事实上,我们在物理层面已经无法分割。”



    指团簇中,其中一根突然剧烈变形,然后背面长出亚瑟病毒的扁平头脸。



    “除非能完全脱离物质形态的束缚,否则,你是脱离不了我的。”



    “现在,带上你所有的部众,跟我离开洛山达。”



    “去永存派驻地阿祖斯。”



    亚瑟头脸把喉咙里伸出的硬生生压下,再把隆的头颅掰正。



    她的意识边缘化了,不是死了,只要用适当的方法就能唤回。



    “隆,你不是想要权力吗?不是要让花氏族和你的威名永远存续吗?”



    “听我的,我会给你一切,甚至帮你保留自我。”



    嘴上着什么理解,亚瑟最直接的目的还是武力!彻底利用模因感染带来的武力!



    红雀剑带来的现实威胁没有给他犹豫彷徨的余地,必须不择段地攫取暴力,抢夺生存和主动权的保证!



    微弱苍蓝光芒闪烁,隆的意识被从底层拖拽上来,瞳孔重新回到眼白的正中央。



    “异端!”



    咬牙切齿!



    “区区上不得台面的段,你以为你赢了?”



    “罪无处不在,你终将与我等融为一体。”



    亚瑟病毒环绕在隆绑满绷带的头颅边上,轻声耳语:



    “听着,隆,我现在也是你,这同样是我的身体,而且主要是我的。”



    “你不是罪教的任何成员,属于最下等的突变个体,脱离不了物质的束缚。”



    “我留你活着,是需要你的意识频率,保证对那些突变生命的掌控。”



    “虫巢存在的价值,就是联系和积聚虫群。”



    “不要不识好歹。”



    “如果我想,完全可以先模仿你的意识频率再把你彻底剔除掉。”



    “现在,去阿祖斯。”



    “跟着我,你和花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罪教带来的,只有纯粹的异化和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