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暖阳透过树荫，变得温暖可人，照射在庭院里。一个身穿葱黄绫裙，上罩藕合袄，看去不觉奢华唯觉淡雅的女子正与另一女子对弈。只见她秀发简简单单挽在脑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生得婀娜娉婷。

    这两个人正是七公主楚凝蕴和顾怀浅。

    “本宫又赢了。”楚凝蕴形状优美的唇角挑了起来，目光流转。

    顾怀浅淡笑不语。七公主时常来涟漪轩同她对弈，倒是能稍稍解闷，可那人爱使性子，赢得输不得，几次之后顾怀浅也就摸清了脾性，往往都会不明显的相让输一两步。不为别的只为让这人早些离去，若是她输了那就得不依不饶对弈到天黑。

    楚凝蕴上半身微微向后靠，目光打量顾怀浅片刻，倏而问：“怀浅和林府二姐关系不错？”

    顾怀浅一愣，没有直言，只道：“殿下有何告诫之语？”

    听她如此讲楚凝蕴倒是有些尴尬，讪讪笑道：“本宫只是想提醒你皇姐与林二姐似乎关系匪浅。”

    “若关系不好林二姐怎会住到了未央宫，殿下告知怀浅众人皆知之事是想怀浅作何打算？”

    “没有其他意思，不过闲来无事随意聊聊八卦而已。”楚凝蕴尴尬笑道。

    “怀浅一向不喜八卦别人，还望殿下见谅。”顾怀浅顿了顿，“时辰不早了怀浅就不耽误殿下的办正事了。”

    楚凝蕴也不在意顾怀浅话语之中的赶客之意，只道下次再来，脸皮一点不薄。

    待人终于走了，顾怀浅才起身回了屋内。初冬时节气候寒冷，即便是裹了厚厚的棉袄，也抵不住外间不断吹进来的冷风刺骨，珠儿赶紧搬了两盆炭火放在她脚边烤着。

    不一会，侍女从门外进来细声禀告道：“姐，林二姐来了。”

    “请二姐进来。”

    片刻后，林子汐阔步而来，看了一眼倚坐在软塌边握着一卷书的人，嘴角染上笑意，

    “怀浅这里倒是安静惬意。”

    顾怀浅笑道：“我这里一向没什么人走动，自然是安静的很。”转头对守在门外的珠儿吩咐，“给二姐倒杯茶来。”

    珠儿心里诧异，刚刚七公主才从这离去，姐怎的是没人走动呢。

    “今天天气挺好，咱们出宫转转？”

    顾怀浅休沐回不回府全看心情，但出宫游玩倒是少有。下意识拒绝道：“怕是不方便吧。”

    子汐一愣，“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是看到李容云和木清涟结伴出去了的，咱们一同难道还怕人闲话，没什么好不方便的。”

    顾怀浅心下腹诽，我的不方便可不是指这个。

    长安大街上各色酒铺、饭馆灯笼高挑，幌旗招摇。时下京城奢靡之风盛行，不仅女子，男子亦重妆饰。

    出了宫子汐就带着顾怀浅去直奔她最喜欢的胭脂香粉铺——宁香斋。

    宁香斋并不是京城最大最华丽的胭脂香粉铺，却是京城的姑娘和贵妇们最钟爱的地方，甚至世家公子亦对它家的香粉情有独钟。因它出的胭脂香粉总是让人觉得格外的自然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走进店里，布置的幽静雅致的大堂里给人一种清幽的意境，甚至连一般胭脂铺子里的脂粉味都几乎闻不到，只有一边的桌案上的香炉里燃着屡屡的香烟。如果不是门口挂着的匾额，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家脂粉铺。

    “两位姐里面请，不知需要些什么？”浅蓝色的纱帘后，一个紫衣女子缓步而出含笑看着她们问道。

    林子汐取出一张纸笺递到她上。紫衣女子低头看了看赞道：“姐写得一好字，这些香料敝店都有，姐请里面喝茶稍后，很快就为姐准备好。”

    子汐点头笑道：“多谢老板。”

    两人正要转身进里间，门口挂着的风铃响动，又有人进来了。紫衣女子脸色微变，举步迎了上去，“长公主驾到，女子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原本子汐并没有在意门口进来的人，却在听到紫衣女子的话后不由得怔了一下。一回头便看到了已经站在店铺内的华衣女子，正是京城里最尊贵美丽的女人。

    只见缓步走入大厅的女子一张贵气冷清的美丽面孔上略施薄粉，淡扫蛾眉，一身玄色金丝凤凰暗绣的衣衫，整个人显高贵清雅。只是比起她记忆中的人，倒是更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冷傲。

    楚凝陌显然对外人的目光很是敏感，林子汐只是这一怔之间的停留，就被她发现了。看向站在纱帘处回首望自己的女子皱了皱眉。门帘掩盖下，露出一双让她感到有些熟悉的眼眸。可旁边之人甚是眼生。

    楚凝陌凝眉，沉声道：“林二姐？”

    紫衣女子看了她俩一眼，笑道：“回长公主，这二位姐是来买香料的。”

    “买香料？”楚凝陌的目光在一旁的顾怀浅身上打量几下。

    “本宫看这位姐有些眼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顾怀浅回身，垂眸微微一福道：“女左丞相府顾怀浅见过长公主。”

    “左相府？”楚凝陌挑眉道：“是顾相的女儿？”

    “正是。”顾怀浅恭声道。

    楚凝陌又偏头看了看站在顾怀浅身旁的子汐，眼眸一暗，终是没什么。在紫衣女子的引领下去挑选东西了。

    “长公主似乎不高兴了。“顾怀浅好整以暇地看着子汐，要笑不笑的模样。

    “你别这样看我，她高兴不高兴与我无关。“子汐不甚在意的。

    “你如今可是住在未央宫的，这话你敢当着殿下的面？“顾怀浅打趣着她。

    “那不高兴了正好，我可以跟太后讲讲去你的涟漪轩住，这样我们日日都能见着。多好。“某人笑得狡黠。

    “你是不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忘了为什么会被请进去？“她对着这人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无奈。

    “我就是知道才敢提要求的，只要我林家不谋逆不造反，太后和皇上不会把我怎样，至少父亲没回这段时间我还是很安全的。“微敛的瞳眸深处，是一片怔然之色。

    顾怀浅不再什么，有些事跟她无关。

    亲自送了林子汐和顾怀浅出门，紫衣女子才重新回到内室。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内室里却不知何时已然有人在此静候。紫衣女子神色微变，连忙踏入室中对着来人深深一拜，“云离见过主子。”

    内室中，宽大的坐榻上坐着一名黑衣女子。丝质的玄色锦衣上绣着繁复的暗纹，给人一种沉重的诡异的压力。听到紫衣女子的声音，她回过头来，眼眸中自带一丝冷意，紫衣女子一对上那双眼睛便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连忙移开视线。

    楚凝陌把玩着中的胭脂盒，挑眉道：“刚刚那位就是顾相嫡女？”

    顾呈中有一嫡女，同林子汐一批进宫暂居，楚凝陌却从未见过，对于她来讲，这个人不过是一个朝臣之女，即使是掌握权势的丞相之女，也不值得她多加关注。

    而显然，她从前忽略了这人。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她看到的并非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虽只一面但她能清楚感觉到那人娴静外表下隐藏着秘密。

    “顾相膝下有一儿三女，顾怀浅是唯一嫡出，字长卿，年十八，弟弟叫顾琛，妹妹叫顾仪，不过十五岁，刚刚及笄，因为家道殷实，父兄宠爱，乃最是调皮的一个人。嫡女顾怀浅虽露面不多，但才名远播，乃京城第一才女。”

    “她们来干什么？”

    “回主子，是林姐来买香料，送予了顾姐。之前每两个月，林姐便会来宁香阁买香料，都是买的今日这种香。”云离一五一十的答。

    “派人去仔细查查这个京城第一才女。”楚凝陌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回了林府，老夫人身后的婢女正心翼翼地为她捶着肩膀。

    “见过祖母。“子汐躬身上前轻声问候。

    林老夫人含笑看着子汐道：“总算回来了，在宫里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的，您别担心。”

    “府里今早收到长公主府送来的请帖，邀你参加十日后的宴会。你好好准备一番，莫要失了将军府的颜面。”老夫人笑着叮嘱着。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太后娘娘的五十寿诞，今年各国使节都会前来道贺。这几天便已经有不少使者来京，长公主办这个宴会便是为了招待各国的几位公主与皇子。”

    “好的，孙儿会好好准备的，祖母您在家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聊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夫人便有些困去休息了，子汐也回了房，往塌上一坐，盯着前方发了会儿呆，才重新躺下。

    这些日子，她看上去悠闲自在，镇定从容。其实每时每刻心中都在心的算计着各种事情。她所能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以如今的情形来看，皇上虽然还不会动林府，但功高震主，有几位王爷和长公主争权的朝堂，太子能否安稳的等到继任尤未可知。新皇即位交出兵权，林家自然无忧，她也能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在一切不明朗之前，林家不该参与任何一派。

    一觉醒来，外头已是天色昏暗，夕阳西下。她睡意未醒地望着梁上，神色怔愣，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口渴。起身披了外衣，点上灯盏，就听见外头响起敲门声。

    琉璃在外头早已等待多时，进去时看见姐正在倒茶。

    子汐的唇刚碰水，就觉得冰凉刺骨，微皱眉头，将杯子又放下了。

    她抬眸看琉璃，“事情都办好了？”

    “没有，殿下身边影子太多根本近不了身，玄殇还拉住我，‘姐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殿下。’”

    “”

    “我直接跟他姐不喜欢身后有影子监视，请殿下将人撤回去。”琉璃直挺挺的看着她暗自观察她的表情。

    子汐瞅了她一眼，抬眸又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直接了？”

    琉璃也不答她，自顾自的：“却没想被殿下听见了，挥直接就把跟着姐的影卫撤了。只了一句话。”

    “什么话？”

    “死了没人给你收尸。”琉璃快速完。

    子汐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冷喝一声，“我去她算了，只要人撤了就行，本姐可不想干个什么事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姐是不想殿下发现她和顾姐的事？”昕月端着一壶热茶进来，顺便接过了话。

    “我能有什么事怕被知道的，就是不想被盯着，感觉都没有隐私了，到哪里都有一个隐形摄像头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子了，在未央宫也就算了，如今出了宫还跟着就太不道义了。”

    昕月撇嘴这摄像头估计又是姐从哪本乱七八糟的书上看来的。

    “可奴婢怎么感觉殿下生气了呢？”昕月幽幽道，“是吧，琉璃你呢？”

    琉璃点了点头，奴婢转身离去就听见殿下又了一句话。

    “什么话？”两人异口同声。

    “让跟着二姐的人自去影卫营领罚。”

    “这与姐无关呀。”昕月还高兴了，看来殿下没有生气，正准备安抚姐被琉璃拉出了内室。

    怕是这次金主真的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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