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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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晋京城繁华,更何况皇宫。

    庄严肃穆的太极殿内,大晋皇帝头戴平天冠,身着衮龙袍,雄踞于宝座之上。殿下分列文武官员、王公重臣,独独不见几位王爷和永嘉公主。

    完颜沐微微抬起头。

    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他,口气温和,脸上是和煦的笑容。下首坐着珠光宝气的章皇后,仅仅只是匆匆一瞥,就可以感觉到那种雍容华贵。本来皇后是不能上朝堂的,但只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接受各国使臣和公主王子朝拜时可以坐于皇帝下首接受朝拜。

    地毯很软,但是跪着毕竟不舒服,完颜沐微微移动了一下膝盖。

    身旁的使臣朗声道:“三皇子完颜沐遵西厥皇帝之令来向大晋皇太后祝寿,带来西厥珍宝以作寿礼,祝福大晋皇太后康寿连绵。为巩固两国情谊,三皇子完颜沐年轻俊秀,文武全才恳请向大晋求亲,求娶公主。”

    所有的朝臣面面相觑,心想这子心比天高。

    文帝面无表情的坐在上座,一只搭在桌面上,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看见他骨节里泛出的用力过大而泛出的白。

    文帝笑了一下,示意他平身,看着他问:“不知三皇子想求娶朕的哪位公主?起来朕可只有两位公主。”

    “沐大胆求娶永嘉长公主。沐听闻永嘉公主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才貌双全钦慕不已,恳请陛下割爱,将永嘉长公主嫁于沐。大晋跟西厥结成秦晋之好,千秋万代。”

    “哦,西厥的三皇子来求娶我大晋嫡长公主,难道贵国太子已有太子妃?”文帝声音极其沉定,除了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回禀大晋皇上,皇兄三年前已娶太子妃。”完颜沐收起了刚才那一丝毫无来由的疑心。

    “据朕所知,三皇子应当不是嫡子吧。”文帝倒也直接,一点不留面子。

    一旁的使臣听了这话也是一阵尴尬,连忙解释道:“大晋皇帝陛下,三皇子乃我西厥皇帝最喜爱的皇子。”

    一句话了跟没一样,难道宠爱将来就能称帝?就能不被未来的天子收拾?甚至还是最先收拾的一个,想到这里殿中大臣稳不住了。

    殿中大臣闻言皆是惊惧,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子竟然敢开口向长公主提亲,简直是让他们这些臣子颜面无存,难道大晋这么多世家大族子弟就比不过这么个毛头子?

    简直欺人太甚,还不是太子,甚至连嫡子都不是,这不是打他们大晋国人的脸吗?

    右边队首的左相顾呈中左移一步,弯腰作揖厉声道:“启禀皇上,永嘉公主乃是我大晋唯一的嫡公主血统纯正,身份高贵,若远嫁西厥又不能登上后位岂不是辱我大晋国威。”

    闻言,使臣的脸上一阵刷白,一旁站着的完颜沐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时左边队首的右相严嵩也右垮一步,敛据行礼道:“左相所言臣附议,三皇子并非太子,若娶长公主回西厥,日后太子继位永嘉长公主位居王妃之位怕是诸多尴尬,且西厥太子怕是会放心不下,于三皇子也不好过。”

    “臣等附议。”往日总是针锋相对的朝堂之上,这次意见却空前一致,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比往日响亮。

    “大晋皇帝陛下,西厥皇帝正值壮年,且不太子继位是多久以后的事,就我西厥国内太子资质平庸,朝臣早有不满,句胆大的话,太子这位置坐不坐得稳都是问题,皇帝陛下大可不必担心日后的问题,沐不会让公主殿下屈居人下的。”

    完颜沐这话得极其霸道且僭越,但一旁的使臣却并无惊讶,好似他得跟真的一样,这态度就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文帝看着两人,心中打了个转,难道西厥皇帝有废黜东宫之心?

    殿中大臣又是一惊,这三皇子也是太猖狂了些,竟然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是看那使臣一脸赞同的样子众人门心中又盘算了起来,西厥国内的形势复杂看来不比大晋简单啊。

    可是一想到要长公主远嫁西厥他们又想不通了。他们这其中还是有好多人将赌注押在永嘉公主身上的,殿下可是有希望成为大晋储君的人,怎么能远嫁?可是这些话是他们万万不能的,这些都只能藏在心中,连一点苗头都不能露。

    不管这位三皇子如何巧舌如簧,各位大臣就是不松口,倒是龙椅上的文帝默不作声,这让殿中的西厥使臣看到了希望。

    “启禀大晋皇帝陛下,如今大晋北同东夷僵持不下,西北又与西疆大战陷入焦灼,若是西厥和大晋两国联姻,西厥将立马出兵助大晋踏平西疆,然后出兵对战东夷。西厥愿同大晋永世交好,楚河汉界互不侵犯。”西厥使臣抛出了巨大的诱饵。

    一颗重大的诱惑炸弹抛下,一些文臣们不吭声了。

    这无疑会帮大晋提早战胜西疆,更可以和西厥平分东夷的国土,那时大晋的国土图将扩大三分之一,这可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可是武将们却不这么认为,让他们靠这样的方式取得胜利是为他们所不齿的,他们宁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杀敌,就算是时间长点他们也不要这样靠女人来换取胜利,尤其那个女人还是大晋最尊贵的女人。

    “三皇子既然是来为太后祝寿的,就先在京城的西厥使馆休息,至于求亲一事朕还需同众臣商议,皇子远道而来,车马劳顿,早些休息吧。”文帝微微眯眼道,并不透漏一点他自己的想法。

    完颜沐深深一躬,告礼离去,出了太极殿的门槛,寒凉的眼眸染上了一丝复杂。

    这些个迂腐不堪的家伙,竟然还嫌弃起本王来了,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待人离去,文帝笑着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看来诸臣都对永嘉长公主很是看中啊。”

    底下有些聪明的臣子心思活络,立即猜出皇帝这话中暗藏的不满来,于是将心底的心思藏得更深,深怕被发现遭了罪。

    而一些反应慢的臣子却将话接了过去,“启禀陛下,臣认为让我大晋长公主下嫁西厥庶出皇子乃辱没大晋,西厥皇帝真是用心险恶。”

    有的人纷纷附议,简直就是找收拾。

    “西厥帝明面上与我们一同攻打东夷,可是其真正用心却不为外人知,若是在我军奋力杀敌的时候被他们背后插一刀,那就中计了,且西厥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经济富庶,已非曾经的贫穷之国,他们有钱有粮打起来不怕,但是我大晋如今国库空虚,实在不是吞并东夷的时候,若是真的和西厥一起消灭了东夷,西厥若是调兵攻打大晋,那我大晋就危难矣。”一个老臣言辞恳切的。

    一阵讨论又将事情引导到了西厥皇帝的用意上来了,文帝心下也多出些计较,仔细思忖着,将那一丝群臣护着永嘉的酸意和危意掩埋下去,因为大臣出的这些猜测使他蓦然警觉起来。

    难道西厥此举另有他意?

    “此事日后再议,退朝!”

    西厥三皇子要求娶永嘉长公主的事情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皇宫各处角落,就是传到宫外也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在京城百姓还没听到任何风声之时天街内的浔阳居已经开启了对这件事的讨论。

    天街

    街上石板铺地,行人衣饰华贵,馆所富丽堂皇。

    大晋人称这条街为天街,是它没有尘世的粗俗喧嚣,处处透出天堂般的的富贵宁静和风雅。

    就在天街的中段,有一座绿树葱茏流水潺潺的庭院,院中有一座九开间的三层红色木楼,这便是名满天下的浔阳居酒肆。

    幽静的院落酒楼,精美的器皿陈设,诱人的珍馐美味,名贵的醇香老酒,还有雅致艳丽的侍女,每一样都是难觅的精品。雅室、秘室、酒室、茶室、棋室、采室,错落隐秘。论战堂宽阔舒适,专供客人们聚议重大国事。

    宽阔富丽的论战堂原本设有一百张墨玉长案,三人一案,当坐百人。寻常时日,这是绰绰有余的。

    大多数时间里,名流士吏们总是三三五五的聚在各种名目的雅室秘室里尽兴饮谈。纵是大事,也未必人人都认为大,所以论战堂很少有人满为患的时候。

    今日竟是异乎寻常,其他几室反倒是疏疏落落,连那些酷爱豪赌的富商大贾们最钟爱的采室,竟也是空空如也。显然,到浔阳居的客人都聚集到论战堂来了。

    虽则如此,浔阳居也还是井然有序。

    侍女们轻悄悄的抬来了精美的短案,又将平日里摆成马蹄形且有疏落间隔的长案前移接紧,在空阔的地毡上摆成一个中空很的环形,搭上木台子,外围又将短案摆成两层环形座位,唯在四角留出侍女上酒上菜的道。

    如此一来,错落有致,堪堪可容两百人左右。

    这里没有等级定规,先来者都坐在中央一层长案前,后来者则都在外围短案前就座。

    满座锦绣华丽,铜鼎玉盘酒香四溢,侍女光彩夺目,当真是满室生辉。

    天下名士大商口碑相传,“不到浔阳居,不知钱袋!“的就是这种氛围之下,贫寒士子也会倾囊挥霍的诱人处。

    华灯初上,大厅门口走进一个面白如玉,丰神俊朗的少年,此人正是易容后男装打扮的子汐,还有他身后的一个侍从。

    待他们进来立即有两名侍女飘到客人身前,轻柔的解下她身上的暗红披风,款软有致的将二人扶进短案前就坐。

    瞬息之间,又有两名侍女捧上铜鼎玉爵,向爵中斟满名酒。子汐对雅致的侍女却仿佛视而不见,只是目光炯炯的环视场中。

    “诸位,今日宫中传出消息,西厥三皇子就着来为太后祝寿的会向大晋求亲于永嘉长公主,诸位有何高见?”论战堂的管事抛出今日话题,然后走下木台,将场地留给在场的人。

    一名布衣士子,肤色黧黑却坚刚英挺,他率先走上圆台道:“长公主乃我大晋唯一嫡嗣,身份高贵,文能入朝参政且多有良策,武能带兵出征且击退西疆,对大晋皇上有左右之力,若柱石骤然远嫁,乃大晋无尽损失。”

    场中又上来一中年人,他矜持笑道:“大晋立国百年,富国强兵文有左右丞相,武有林大将军,长公主虽有功绩,然终为女子之身,若嫁与西厥可联合西厥对东夷用兵,何愁踏不平东夷城池。”

    “哈哈哈!”后座一位青衫士子站起大笑,“人言皇城多有识之士,偏足下何出荒谬之辞也?竟然将国之用兵大事寄托于他国。”

    “好——!”场中竟是一片叫好。

    不容中年人开口反驳,便又有人高声道:“足下之言貌似有理,实则差矣!长公主虽为女子,却不拘于女子之态。大晋根本,嫡出之尊坚如磐石。将大晋之尊嫁于西厥,足下脸面如何安放?大晋多遭天灾人患,国立日弱,息兵罢战,安定天下乃是王道,与西厥的联姻或联兵,不结也罢。”

    “好——!采——!”又有人一片喝彩喊好。

    这是京城酒肆论战场所的通常习俗。辞美理正者为上乘,听者一齐喊好喝彩。辞巧理曲为中乘,喊好不喝彩。辞理皆平,不与理睬。

    这种评判方式简短热烈,凭直觉不凭理论,往往反倒是惊人的一致。

    又一蓝衫公子上了圆台,他向刚才发表意见的男子目光一闪笑道:“足下此言差矣,大晋根本乃国之太子,以在下远游诸国见闻而言,西厥国富民强,精兵良将,此刻大晋正与东夷西疆大战,国力日益不支,若拒婚,西厥举兵攻晋,晋何以抵抗?大晋拒婚之日就是西厥铁骑纵横大晋之时。”

    话音落点,大厅中竟是惊人的安静,人们竟然忘记了评判的惯例。

    蓝衫公子向中年男人遥遥拱,平静入座,又和身旁的黑面青年低语几句。

    “足下何方人士?竟如此危言耸听?”静场中子汐站了起来,众人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上了圆台。

    子汐站在圆台上,面色红涨,亢声问道:“听足下之言,似乎大晋该当将长公主下嫁以求和平方趁足下之心?”

    她边还边边盯着那个蓝衫男子看去,“然则我大晋之国人是这样想的么?非也!足下此举令我大晋上千万子民颜面何存?拒婚西厥之日正是我大晋锐意进取之日,图霸各国与让他国不敢来犯,要靠我大晋自立自强,何来祈求西厥之。”

    “好——!采——!”骤然间,大厅中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喊好声喝彩声。

    青衫士子也兴奋的鼓掌叫好。蓝衫公子却甩袖而去。

    天街巷内一马车上蓝衫男子将外衫一脱,换了件紫衫,面上阴沉,周身散发寒凉之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厥三皇子完颜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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