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
姬云开躲在角落里,紧握着双拳,狠狠地盯着那个血人。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愤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冲出去把那孩子解救出来。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直到厅中又充满莺语调笑,直到边上的红倌递到唇边一杯酒,直到那血已不再流。
是血流尽了?还是冻硬了?
他终于忍不住,走向院子。
他想快点走,又刻意放慢脚步。
雪花落在血人身上,覆了一层。下面有几个人正在围观,议论着。
“该不会死了吧?”
“呵!姬云继底下也出了人命,头回听啊!”
“呵呵,你没听过不等于没有,你怎么知道这是头一回?”
其他人附和着。
姬云开觉得自己的和心一样凉,还有莫名的痛。
他大步走过去,扒开众人,去探那孩子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还存在。
他立即想脱下大氅给他围上,才想起自己的大氅还在厅里。
他抱着他想把他放下来,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声音:“哟!四弟,你也来这种地方?早点了吧?你多大了?看我这记性,你今年十三了,成年了啊!”
姬云继抱着那孩子,想给他一点温暖,想为他减轻点重量。
“姬云继!”他大喊,“人命在你心里算什么?”
“姬云开,”姬云继笑了,“那刚才人命在你心里算什么?”
姬云开无法反驳。他后悔了,他应该早点阻止他。
人命在他心里算什么?在这之前他根本不屑于想,在此时他来不及细想。
他只知道,这个人的命对他很重要!
他不再搭理姬云继,让旁边的人帮他把那孩子放下来,抱着他就往回跑。
姬云继看着姬云开的背影,什么也没。
那一夜,他一口气给那六个人都破了身。
“我真羡慕你,体力还是那么好。”宋心玉。
姬云继没什么。他觉得闹心,无比地闹心。
他知道姒月姬死不了,但他发现他不是那么确定了。
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也不怎么办。不过是个下人,不过是个姓姒的。
可是
可是?
姬云开催着车夫一路快跑,一直跑到医馆。那医生见是姬府四公子,又见到那个冰冻血葫芦,都有点哆嗦了。
姒月姬做了个梦,梦见了王爷在前面慢慢地走,他在后面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哭了,他喊着“王爷不要丢下我”,可是王爷就是一直走,不停下也不转身。
姒月姬喊出声的同时,自己也醒了,他抬摸了摸脸,发现自己满脸泪。
“你怎么还喊着他?他都要把你打死了!”
姒月姬转身看那话的人,他见过,姬家的四公子,姬云继的亲弟弟。
姬府没一个好人,除了王爷。
他要起身,发觉自己浑身疼得让他没法呼吸,才想起他又惹王爷生气了。
可是这与他弟弟有什么关系?
姒月姬忽然又惊又怕,王爷该不会不要我了吧?!
他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姬云开按住:“你要干什么?”
姒月姬把他的拨开。
姬云开又把他按住:“你现在伤这么重,还是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回头再!”
姒月姬把他这个人都拨开。
姬云开一愣,他没想到一个孩子的力气居然能这么大。
“你你不要动,好吗?伤口该裂开了。”他放柔了声音。
“与你无关。”
“你要去找你的王爷吗?你忘了他要把你打死吗?”他喊着。
他是姬云开,只做人上人,从来没对谁过软话,可是这个人居然不领情。
姒月姬没搭理他,起身一看自己身上只有缠满的绷带,没有衣服。
他一撇嘴,干脆抱着被就要下地。
姬云开又来按他,“我不许你去,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能让你再去送死。”
姒月姬冷笑一声,淡淡地:“我死不了。”
卧房的门被打开了,姒月姬看到姬云继站在门口,夕阳给他绘了一道火红的边,刺得他眼睛疼。
姒月姬滚下床,或者掉下床,不停地磕头,眼泪不停地流:“王爷,您别不要我,您让我回去吧。”
“嗯。”
“姬云继!”姬云开气得只跳脚,指着姬云继的都哆嗦,“你,你居然这么冷血无情,你还要他怎么样?!你,你就放过他吧。”
最后这一句,竟似恳求。
姒月姬已经爬到姬云继脚边,姬云继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给他披上,斜着眼笑着对姬云开:“咦?怎么?你喜欢他?”
姬云开忽然安静了。
“父亲能同意吗?”
“不是,我只是看他可怜。”
“可怜?你姬云开也会觉得别人可怜?”姬云继弯腰问姒月姬,“你信吗?”
“不信。”
姬云开一愣,问他:“姬云继,你是怎么跟他我的,你是怎么跟他你的父母兄弟的?”
姬云继冷冷地道:“我没对他提过我的家人。”
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人。
姬云继转身就走,姬云开追过去,“不管他什么,你别信他的。他是个败家子,他是个不孝子,他自己不能为家为国哪怕做出一点点贡献,却觉得全天下人都欠他的”
姬云开忽然住嘴了,姒月姬本来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但此时忽然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眼中的狠戾让他从心底恐惧,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撕碎。
姬云继接到:“你不是答应过吗?只要他肯跟我走每晚0)?”
等姬云继带着那孩子离开他的视线,他才猛地喘口气。
他跌坐在床上。
冲动了。
自从见到那孩子,他就变得冲动了。
当他把那孩子抱回府中的时候,父亲眼中的不满让他心慌。
但父亲没什么,他也知道父亲不会什么。
父亲不,是要他自己做出选择。
他那时候选择错了,把那孩子留在府里。
他很担心,担心父亲从此就不会喜欢他了。
也许那孩子走了正好。
但是,但是
他望着门口。
不能再冲动了。
*
王爷亲自给他换药,一边换药,一边弹他的鸟,弹了几次以后,王爷终于怒了:“你在想什么?疼也治不了你是不是?”
姒月姬也不想啊,可是王爷亲自给他换药,尽管他的指划过的不是完整的皮肤,可是他还是觉得刺激地不行。
后来王爷只好无视他冲动的鸟,迅速给他包扎好。
姒月姬痛苦地用遮挡,恳求地看着王爷。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恳切,王爷忽然俯身问他。
吻得深入,吻得缠绵。
吻得姒月姬满口津液流淌,吻得他舌头嘴唇疼痛。
吻得他不能呼吸,吻得他挺得更直。
王爷捧着他的脸,对他:“做得好。”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王爷走了,让他好好休息。
姒月姬差点崩溃:王爷你这个管杀不管埋的家伙!
等他软下来,冷静下来,才想起王爷的那句话。
做得好。
什么做得好?
就像他不懂王爷的怒,他也不懂王爷的喜。
他是真的想弄明白,这样他才能顺着王爷的心意。
可是王爷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姬云继在姬云开抱走姒月姬的时候,就想过去把人抢过来了,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的时并不合适,他还得和宋明理周旋,而且姒月姬在姬云开那里能够得到更好的医治。
刚刚给姒月姬换过药,证实了他的猜测。姒月姬身上的伤药不仅是最好的,而且还有去疤的效用,以至于姬云继都不得不给他用上同样的药膏。
如果他昨夜把人抢回来,大概也只是扔在一边,别考虑用什么药,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他第二眼。
他这么想的时候,没去想自己为什么第二天一从兰卉阁出来就直接去了姬府要人,也没想自己为什么亲自给姒月姬换药,更没想看到姒月姬全身由自己留下的无数的伤时,竟有一点心疼?还有一点满足感?
他现在有一件让他更发愁的事,就是他的宅子究竟改个什么名字才好?
七喜府是不能用了,至于为什么,他也不清,他就是不想用。
他不敢问自己,不敢深究自己的内心,他究竟喜欢什么?
也许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如何于危难之中逃出生天?
他看着下的“生天府”三个字,不满意地撕掉了。
他是真不想升天。
他觉得自己在无病呻吟,府里百十来号人,都是过着有今天没明日的日子,自己跟他们比起来,好太多了。
他提起笔,刚要落墨,有下人来报,皇上召见。
“好。”他写下三个字之后才走。
*
刘仁抚抬头看着匾额上粘的白纸上的三个大字:流人府,不由呵呵了。想不到自己的名字竟能同姬王爷的府邸撞车,也不知算不算暗示。
他上前叩门,明来意,听王爷不在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急,:“那好,我明天再来吧。”
*
两天后,姬云继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路上就看到了宋明理,虽然他是巧遇,但姬云继觉得宋明理是在这儿特意等着他的。
宋明理约他再去兰卉阁,姬云继他与皇上谈了两日边疆之事,累了,不去。
皇上太狠,因为要上朝,所以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也没让姬云继闲着,让他坐在玉柱上等他,以惩罚他转身就去了兰卉阁,还一连破了六个人的身。
无论皇上,还是宋明理,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所以姬云继是真的怕了,兰卉阁什么的,都特么的滚蛋吧!
宋明理便和他回到了姬云继府里,还没进门,就看到匾额上的三个大字。
“嘿嘿,流人府,又改名了,不过这名字太过晦气,和修过你实在不相配。要我你也不急着改,你此次立了军功,皇上指不定赐了你什么封号,到时候还得再改一遍,麻烦。”
他一边着,一边看侍卫把姬云继从马车上抱下来,表情晦暗不明。
姬云继刚巧此时抬头,见到他的表情转瞬换成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那阴暗的脸色不过是幻觉。
姬云继接他的话道:“皇上是赏是罚还两呢。”
“诶,你怎么这么,当然是赏了!还会大大地赏赐,你这个可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啊!”
“明理哥哥,以我们俩的关系,你就不要跟我这些虚的了,皇上会赏还是会罚,你还不知道吗?”
宋明理笑容淡了些,道:“我们进去。”
刚迈进大门,正巧看见听到信的姒月姬赶过来迎接,宋明理一惊,忍不住问出口:“他怎么还在这儿?”
姬云继有些看戏似的笑了。
谁都知道,姬云继对自己的人,最是宝贝,所以宋心玉听他被姬云继赐姓姒,看到随时随地跪着的姒月姬时,并没把他划作“姬云继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兰卉阁时做出从姬云继借人的事。姬云继将要把姒月姬抽死的时候,他也视如平常。
他本以为姒月姬会就那样死了,或者姬云开把姒月姬抱走以后,姒月姬就会跟着姬云开。总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姒月姬好端端地出现在无极堂里的情景。
他猛地回头看姬云继,眼中充满疑问,就差问出“他是什么人?”
“明理兄,怎么不走了?”
“哦,”宋心玉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见到你的下人感觉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姬云继被抱着走过宋明理身边的时候,淡淡地一句:“他死不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