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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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朔悦没想到的是,崽子随爹,岑羽也十分的有一套——

    安禾门的学堂放学之后,后院大门敞开,学生们无论男女,大半都撒了欢地往外跑。

    岑钟和禾青青也隔着几个人,各自前后脚地走了出来。

    恰在这个时候,岑羽变作了一个五六岁的稚童,跑到到了禾青青面前,对女孩儿抬着脖子,睁着一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边眨巴边奶声奶气地:“姐姐,我丢了一只蚕,绿汪汪的,约莫这么大。姐姐见过吗?”

    禾青青闻言摸进袖口,掌心托着绿蚕:“是它吗?”

    稚童:“就是它,就是它。”

    禾青青将里的绿蚕还给了稚童,又弯下腰去,摸摸孩儿的脑袋,温和道:“它都爬进后院、爬进学堂了,好好看管,别再弄丢它啦。”

    稚童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着转身,攥紧里试图重新扑回禾青青身上的奶龙,迈着步子跑了。

    朔悦在一旁看着,抬给岑羽鼓掌。

    到底还是这爹更厉害。

    这下,岑钟头顶一惊一乍的警示没了。

    他反而因为稚童清脆的道谢声,扭头往后院门口看了过来。

    朔悦和变回来的岑羽打眼一看,岑钟头顶原本是禾青青绊了一跤,岑钟扭头回看,如今禾青青虽然没有绊一跤,但岑钟到底也是扭头回看了,殊途同归,也算是成功掰正了刚刚的一点差池。

    岑羽低头看掌中,在变回原身的绿奶龙头上用指头点了点:“我原本以为你只亲近我,原来还会亲近漂亮姐姐?”

    奶龙如同在外潇洒忽然被亲妈提着耳朵拎回家似的,整个龙垂头丧气。

    岑羽露出腕:“回去睡吧。”

    奶龙不情不愿。

    岑羽拿指头弹了弹它龙尾上的某一节:不听话,打屁屁。

    奶龙这才老老实实地绕回了腕。

    朔悦在一旁看着,好奇:“你刚刚弹的它屁股还是尾巴?”

    岑羽想都不想:“屁股。”

    朔悦挑眉,语气幽深:“龙的哪一段算是屁股你如今都知道了。”

    “”

    岑羽:咳,咳咳。

    岑羽扯开话题:“也不知龙哥和大老虎去做什么了。”

    朔悦扯了岑羽一把,示意他看后院门口:“管他们呢。”

    但见后院门外,岑钟走向了禾青青。

    禾青青身边有一个伴读的丫头。

    那丫头似是很忌惮岑钟,一见岑钟走向他们,便悄悄拽了拽禾青青的袖子,又低声耳语了几句。

    禾青青往岑钟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丫头摇头,似是在表示无妨。

    岑钟走到她们面前,对禾青青道:“过几日山上踏春,大姐要一同去吗?”

    禾青青神色平和,点头道:“是要去的。”

    岑钟那没正行的桀骜表情上却有几分冷淡,:“师父令我平日多护着大姐,届时大姐既要一同前往,便同我一道吧。”

    顿了顿,又不甚客气道:“师父有令,我自当听从。”

    言下之意,要不是你爹让的,你爹叫的,谁理你。

    朔悦和岑羽齐齐挑眉。

    这倒插门年少的时候这么嚣张,最后竟然也能娶到门主的女儿?

    果然,岑钟完离开后,禾青青身边的丫头跳脚道:“这人怎么这样啊!拜进师门,吃着姐家的,用着姐家的,住着姐家的,竟然还能对姐这么话!”

    “谁要与他同行啊!谁要他护着啊!”

    “谁稀罕!”

    这声音不大,却也不,足以令刚刚才转身离开的岑钟听到。

    岑羽和朔悦也瞧的清楚,岑钟确然听到了,脚步都顿了一下,背对着旁人的神色是满不在乎,眼底又是沉的。

    反倒是禾青青,少女的模样、温温和和的神色,一面叫身边的丫头别再了,一面又对丫头道:“他与我本就不同。他吃尽苦头才拜了师门,入我安禾门前又遭人算计,经脉断尽,前些年才刚恢复。”

    “他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难,才有今天。做不到以礼待人,礼数欠缺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丫头气道:“大姐你就是太好话了,他才敢同你这么蹬鼻子上脸!”

    禾青青安慰丫头:“好啦,别气啦,带你去吃糕。”

    丫头听要去吃糕,顿时欢欢喜喜。

    两个女孩儿一起走了。

    后院门外最近的一个巷口,原本已经离开的岑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神色难言地看着禾青青的背影。

    朔悦笑,对岑羽道:“情爱总是从‘原来这人与我想的不同’‘原来这人并没有轻视我’开始的。”

    岑羽点头,也大道理道:“可见情爱的根基从来都是相互尊重。”

    忽然间,他们身处之地从安禾门的后院变成了绿荫鸟鸣的山林。

    刚刚还在学堂里念书的那群年轻孩子,正一起顺着山林中的道往山上爬去。

    朔悦四处扫了眼,了然道:“曹阳在拨轮回盘了。”

    略去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只重来对崇舟来十分重要的经历。

    岑羽两往身后一背,也跟在爬山的大队之后。

    刚好,他也散散心、踏踏春。

    至于岑钟,他始终在禾青青几个女孩儿的不远处,大部分时候与身边的男同伴边走边瞎聊,偶尔将目光落到禾青青那边。

    爬到半山腰,大家都有些累的时候,他从路边的大树上折了根不粗也不细的树枝,用随身带的刀削掉枝叶,斩到合适的长度,喊了一嗓子,丢向了禾青青那处。

    禾青青闻声转头,见岑钟抛过来什么,抬接住,看清里是什么,愣了愣,岑钟已转过身去,继续爬山了。

    只是过了会儿,他又落到了禾青青他们后面,爬山聊天,偶尔看禾青青几眼。

    朔悦笑:“人年轻的时候,洒脱都是假的,别扭才是真的。”

    扭头,岑羽全然没管岑钟那里,而是在腰眺望风景,一脸身心放松的样子。

    朔悦哭笑不得,岑羽欣赏够了山林风景,转身跑回来:“来了,来了。”

    这一路爬上山顶,没什么特别,直到爬上去后,大家提议就地安营、生火做饭,禾青青去林中捡树下掉落的干枝,岑钟默不作声,没一起,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等女孩儿的身影没入林中,便转身快步跟上。

    朔悦如同在身临其境地看话本一般,又总结道:“鬼王年轻时候这性子,与他后来差别挺大。”

    岑羽拍他的肩:“知道了。”

    不用总结了,都看见了。

    两人跟进山林。

    朔悦又没忍住:“按着我扫籍册的经验,此地必会有事发生。”

    话音刚落,林中起了大雾,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等岑羽和朔悦再见岑钟和禾青青的时候,他们两人已一起躲进了一块巨石下的凹陷处。

    禾青青看着外面,在等雨停,岑钟有几分别扭。

    因为那避雨的地方实在太,他从前在安禾门、在学堂上,离女孩子总是远远的,哪怕不情不愿地同禾青青话,也要隔着几人的距离,如今却和禾青青肩挨肩,近到女孩儿发间的花油香都能闻到。

    偏偏雾散尽之后,那雨没变,还越来越大了。

    禾青青低头看着脚下,往里躲了躲,岑钟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往外站了站,哪怕雨水已经把他一侧的衣袖打湿了。

    或许是不熟,也可能以前两人的关系不太好,总之,禾青青既未同岑钟话,也未往他那边多看,只看着外面那一直在下的雨。

    又下大了些,她便又往里头站一站,实在退无可退了,她索性抱着胳膊蹲下,又忽然想起什么,芥子里摸出一把伞,斜歪着向外,顶在头顶。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身旁少年那大半的袍角早就湿透了。

    她只顾着自己往里退,全然没想到地方全是岑钟给她让出来的。

    禾青青愣了愣,而后一撑伞,一扯了扯岑钟。

    岑钟低头。

    禾青青落下些伞,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温和地对岑钟道:“你也蹲下,一起吧。”

    又道:“地方虽,但我们可以挤一挤。”

    岑钟露出怪异的神色,抿唇,反而又往外站了站:“不必。”

    倏地被禾青青拉住袍角。

    女孩儿的神色也不温和了,反而带着几分严肃,像她那位门主爹。

    她对岑钟道:“你经脉好了还未有一年,大雨天湿气重的时候还是会疼,当我不知吗?”

    “你既要修炼,自该珍惜自己一些。”

    “同我一把伞能如何?”

    “能比经脉被湿气侵染的疼更重?”

    她着起身,抬起伞,与岑钟肩挨着肩,两人并用一把。

    神色中又流露几分倔强:还不一起?行,你不蹲下,我就站起来。

    这一站,风吹进,雨水便将两人下|身的袍摆一起打湿了。

    岑钟低头看见,神色不明,却依旧不动。

    又一阵大风,倏的,禾青青执着伞一步跨到了岑钟面前,与他面对面的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掉了随风刮来的雨水。

    岑钟怔住。

    禾青青抬着下巴,认真、倔强又从容的神色。

    她对岑钟:“你入门的时候,门规礼中便有一句,‘入我安禾门,护我安禾人’。我爹是门主,我从在门中长大,你既是外姓拜入,我也自当护你一护。”

    岑钟依旧怔着,眼中一派动容。

    片刻后,他的也握住了伞,一个跨步、扭转,带着禾青青转过了身,自己向外,禾青青在内。

    他同样的眼神坚毅,语气却沉:“没人告诉你,男人不用女人护吗?”

    禾青青一顿,疑惑地看着岑钟,那眼神分明在:你如今这个年纪,算什么男人?

    可禾青青已经是个不的姑娘了。

    她身材窈窕挺拔,肤白、貌美,一双目光在雨幕下浸得润亮,身上还有一点淡淡的脂粉香味。

    两人如此相近,岑钟站了一会儿会儿,目光瞥向一旁,耳根突然红了。

    他头顶上,岑羽和朔悦才能看到的闪光牌,清楚地写着,这是岑钟最早对禾青青动心的时刻。

    朔悦变了把扇子出来,慢慢摇着,一脸感慨道:“大雨,一起躲避,由此暗生情愫,这可真是凡间情话本子上最爱用的桥段了。”

    又道:“虽然老套,却很实用。”

    岑羽看着岑钟那处,微微出了会儿神。

    那时候他在凡间山林,球还没孵出来,有一次他们进山林玩,忽然下雨,他也带着球寻了个地方避雨。

    怪的是,无论那雨如何下,都淋不到他脚边,他故意把伸出去,那落下的雨就跟被什么挡住似的,淋不到他。

    岑羽:也许那时候沧沉便在旁边。

    岑羽笑了笑。

    朔悦:“在笑什么?”

    岑羽回神:“心情好。”

    朔悦点头:“情爱话本那温馨的前半段,确实容易叫人会心一笑。”

    岑羽踢了朔悦一脚。

    谁‘会心笑’别人了,他那是在‘会心笑’他自己。

    不过正如朔悦所言,温馨友爱的画面总是能令人赏心悦目的。

    这之后,岑羽都是抱着看爱情片的心态,在岑钟和禾青青身旁默默围观。

    围观山中避雨之后,岑钟一回去便开始辗转反侧睡不着。

    看他学堂上再也不吊儿郎当地晃腿,反而在发现前后排隔得太远,不太能瞧见禾青青之后,主动向夫子提议,要将座位调去前排。

    又见他虽然暗守心意,却已然受禾青青影响,变得开朗、端重了许多,连禾青青身边的丫头都没从前那么讨厌他了。

    其中岑羽最喜欢看的,还是岑钟在禾青青见不着的地方悄悄辗转、暗自反复,乃至纠结忐忑。

    ——少年人的情窦,开的突然,却热烈又真诚,还泛着点傻气。

    喜欢看的另一个原因是,这边岑钟在与禾青青了什么话后,暗自回去七上八下,禾青青那边却毫无察觉,该读书读书,该练剑练剑。

    她娘随口问起,近日来,觉得你崇舟师兄跟你亲近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生冷了。

    禾青青吃着糕,天真烂漫道:“还好吧。我既不同他有冲突,平日也无太多接触。”

    另一边,岑钟集合了门内交好的师兄弟,问他们:“若一个女孩子,某日无意间连着瞥了你两眼。”

    一个师弟:“随便看的吧。”

    岑钟瞪过去一个凶巴巴的眼神。

    另一个师弟:“哦,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对谁有意思,若是没有,她看什么?”

    岑钟面露笑意。

    朔悦和岑羽齐齐笑倒。

    什么瞥你两眼,不过是今早学堂外的梨花开了,你又刚好坐在窗口,人家瞥两眼梨花而已。

    想太多真的不好。

    这一日,安禾镇上一户富裕人家,托了媒婆过来,是问问禾家的意思,有没有为及笄的女儿谈婚事的意思。

    安禾门自然没有,毕竟门派的女儿也是要修炼的,根本不着急成婚,刚及笄,正是读书、练剑的时候,结什么亲。

    只是禾青青的母亲会做人,不想得罪媒婆,便一边婉言拒绝,一边用银子、好布料打点了过去。

    婆子得了赏,欢天喜地地走了。

    安禾门里那群年纪不大的男孩子哪里懂,见媒婆开开心心走了,还得了师母的布料,以为师母家里同意了,赶忙跑回后院。

    嘴里还要喊:“青青师妹好像要嫁人了!就南街那户富得流油的!”

    岑钟里的剑咚地掉在地上。

    片刻后,他拔腿向前院跑去。

    朔悦扇子敲,看得分外激动:“要摊牌了,要摊牌了。”要同禾青青摊牌了!

    却见跑远的岑钟头顶的闪光牌——

    岑钟错以为禾青青将要嫁人,跑去前堂,跪求师父,他与青青暗生情愫、心意相通,求师父师娘成全。

    朔悦:“???”

    岑羽:“”

    来了,直男的社死现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