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妖怪
凡人青年阿九,他在花村的日子过得轻松又清闲。一只蒲公英妖异常积极的照顾他,为他处理妥当了他生活相关的全部。
每次,阿九瞄到这只晒了太阳会胖一圈的蒲公英妖怪,他总想伸手捏一捏蒲丁变胖的脸,判断真假。
村子了,事情也少。
晒了太阳会变化的妖怪,是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为数不多的趣事。
也正是因为村子,蒲丁的伴侣清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花村和药村。前往蒲丁家里看热闹的妖怪,一下子又增加了不少。
阿九深感,这些妖怪们就是太闲了,才会无奈得对琐事如此感兴趣。
其实,清醒的青年阿九和没清醒的青年阿九,本质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阿九醒来以后,他睁开了双眼,整个人不仅帅还多了几分气势。
村民们再次感慨青年身为人族,人族命短实在太可惜的话语在随之增加。
阿九不能理解,这些妖怪怎么判断出他的寿命短暂?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条短命的龙。
蒲丁听到大伙儿的叹息,他没有乱思乱想。
阿九是他的伴侣,是他喜欢的伴侣,与寿命长短无关。他所要做的是,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对着阿九露出灿烂的笑容。
同样的,阿九对村民的评论更是面无表情。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就莫名其妙的成为蒲丁的伴侣,并且是众人认可的伴侣。
在他睡醒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难道他在睡梦里,糊里糊涂的许诺了蒲丁某些约定?
蒲丁为了向阿九证明自己合理的伴侣身份,他陪同阿九去了一趟曾经的六界第一许愿井,如今的六界第一许愿湖。
这一刻,蒲丁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既希望阿九能适当的走动,有利于身体的康复。同时,他又担心冬季的天冷风大,若是阿九被寒风吹得头痛发冷该如何是好。
阿九清晰瞧出了蒲丁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这个妖怪真的是时时刻刻把他和弱不禁风联系在一起。
就算他突然成为了凡人,他依然是强大的凡人,绝对不会虚弱到风一吹就倒的地步。
只不过,当阿九站在湖泊的跟前,他无心再考虑伴侣不伴侣的问题。他凝视着湖泊,心底涌起了不出的古怪感。
湖泊给他感觉十分微妙,湖底好像有某些与他密切相关的东西存在。而那个位置,极有可能是蒲丁提及的许愿井,那一口出现过龙吟的许愿井。
也许,他成为凡人的原因,也许他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就埋在湖底。
可惜的是,阿九有心到湖底一探究竟,却遭到了蒲丁强烈的反对。
蒲丁连连摆头:“不行,不可以去,湖水太冷了。”
眼下仍是冬天,天寒地冻的冬天。再加上,阿九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怎么可以到冷冰冰的湖底。万一加重病情,那就糟糕了。
蒲丁牵住阿九的袖子:“阿九,等天气暖和了,等你的身体好了,我再陪你下湖玩,好不好?”
阿九:“……”
他不是要下湖游泳,而是到湖底研究许愿井。他被蒲丁视为脆弱的生灵,他真不知道话该从何起。
阿九被蒲丁这般心翼翼的护着捧着,原因之一是药村的老药医。
他百思不得其解,老药医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怨念。
老药医每次看到他,提及人族的一切,老药医的嘴角总是忍不住的抽搐。
阿九苦恼,错误的把一条龙判断成为人族的药医,这样令人堪忧的眼神,看病会不会出大问题。
退一万步,即使他一时半会维持人族模样又怎样?他又没有做对不起老药医的事,老药医哪来的深深怨念?
阿九不得不再次思考,自己是不是在睡觉之际,不单单是给自己添加了一个妖怪伴侣,还和这里的老药医产生了某些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
要不然,老药医怎会千叮万嘱蒲丁,心谨慎的照料阿九,每时每刻的留意阿九的命安危。
阿九在蒲丁的关怀下,简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快要成为凡人了。
这一刻,蒲丁紧紧地拽着阿九的衣角不肯松手,他不同意阿九下水。对此,阿九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无力感。
蒲丁又劝又哄的方式令阿九无奈,更无奈的是,他大概真的在向着人族变化,他现在的力气居然比不过一只妖怪。
纯粹比力气,估计要输。
蒲丁无论如何都不接受阿九下水的想法,他生怕阿九受凉。即使是阿九只坐在湖岸边晒太阳,蒲丁也变出了大大的叶子,为阿九挡风遮雨。
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阿九严重怀疑,从到大皮厚肉粗的自己,可能是一条假龙。
阿九通过蒲丁,详尽了解到花村和药村的情况。花村和药村的由来是一方面,那一口坑妖无数的许愿井,则是另一方面。
之所以阿九成为蒲丁的伴侣,是村民们全都认可的伴侣,源自村民们对不靠谱的许愿井的信任。
阿九不熟悉许愿井,他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伴侣身份。
不过阿九琢磨着,这口井多半和他有仇。
前一刻他还在家睡觉,下一刻,他被一口许愿井吐出来,大冬天成为光溜溜的人族吐出来。幸好没有熟人见到他丢人的一幕,要不然他的龙脸往哪儿搁。
除此以外,蒲丁在家的时候,在没有其他外人在场的时候,他才告诉了阿九一个秘密。
蒲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阿九,你从许愿井出来时,这里有一块鳞片。”
“鳞片?”阿九挑眉。
蒲丁点了点头,他一五一十的把详细情况给阿九听。
他了自己的新年愿望,了阿九出现的情形,当然,他也提到了那块消失不见的鳞片。
鳞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阿九胸口的模糊图案。
这些不为人知的细节,蒲丁并没宣扬。他的伴侣身上有什么图案,他清楚就足够了,怎么能告诉别的妖怪知晓。
他不自觉的意识到,他的伴侣的秘密,是不能的秘密。
阿九思索片刻,他根据蒲丁的描述,对比了自己当前的状况,他愈发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睡觉时,肯定是发生了某些大事,形势严峻到龙鳞下意识的护住了他的心脉,避免他因遭遇意外而丧命。接着,一口来历不明的井,将他送到了这个宁静的村子。
在这儿,虽有不少的妖怪,却不会心狠手辣的要杀他。
在这儿,还有一个精心照顾他的妖怪,哪怕他此刻是虚弱的人族,依旧对他不离不弃。
阿九不确定,自己这般现况究竟是好是坏,这样的安宁日子能够持续多久。
他似乎忘了一些不能忘的事情,极其关键的事情,他的心里隐隐的有点儿不踏实。
白天,只要不是刮风下雨的恶劣气候,蒲丁都会和阿九外出,慢慢的熟悉花村和药村的环境。
蒲丁很喜欢和阿九肩并肩的走在阳光下。他很高兴,他的伴侣不害怕妖怪,他们以后的生活注定会越来越美好幸福。
他不必发愁,阿九讨厌妖怪该怎么办。
蒲丁笑着指向前方,那儿有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漂亮女妖,朱槿。
“阿九,你看,是朱槿。她重新幻化容貌的画卷,是许愿井给她的,她是不是特别好看?”
不一会儿,蒲丁又指了指天门冬和地黄夫夫,他们正在查看土地里的药草。
“阿九,那是天门冬和地黄。他们的修炼功法是许愿井给的,他们的修为增长可快了,大家都很羡慕。”
“阿九,你快看那边。”
“阿九,还有那儿,你看你看。”
……
蒲丁津津乐道的一切,在阿九眼中,仅仅是不值钱又没意义的玩意儿。即使如此,他并没有断蒲丁的热情。
这个根本不了解他的来历,完全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的妖怪,对他非常用心。
阿九清楚的感受到,蒲丁对许愿井超乎寻常的信任。
蒲丁化形是因为许愿井,蒲丁得到的生子药,以及蒲丁获得珍视的伴侣,也是因为许愿井。
唯一的问题在于,许愿井实现了蒲丁的愿望,却没有在阿九成为蒲丁的伴侣前,问一声他本人的意愿。
阿九眼下还是凡人的身份,他会暂时居住在这个村子一段时间。
以后,待他稍微恢复一些力量,他就可以提供给蒲丁足够多的回报。
自从有了伴侣,蒲丁的心情每天都比阳光还灿烂几分。
他的心情愉悦表现在各个方面。
比如,他翻出自己的积蓄,又给阿九添置了很多的新衣服。各种颜色各种款式,任由阿九挑选。
再比如,蒲丁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厨艺。
正值新年的喜庆日子,家家户户都备了好吃的食物。蒲丁勤劳的跟着大叔大婶们学习,自己动手丰富阿九的饭菜。
再再比如,蒲丁顾及阿九身为人族,耐不住冬季的寒冷,他在床里铺了厚实的被褥,还添了厚实的大被子。
蒲丁唯恐自己睡觉不安分,挤到阿九休息,影响阿九的身体康复,他一直不在床上睡觉。
阿九睡在柔软暖和的床上,蒲丁拖着自己的锯齿边缘的大叶子睡地板。
大叶子一半铺在地面,一半盖在蒲丁的身上。地板有点硬,可蒲丁依然睡得习惯。
夜里,阿九醒来,他看了看蜷在叶子里睡觉的蒲丁,低低的叹一声:“是只傻妖怪啊。”
这个村子十分奇怪,最怪的莫过于许愿湖,许愿湖给了阿九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其次是蒲丁,这只妖怪的气息并非全然陌生。可偏偏,阿九不记得自己曾几何时见过这么一株生长在花村的蒲公英。
阿九翻过身,合上眼。
待到春季天气转暖,他一定要到湖底瞧瞧许愿井的真容。
正月十五的清,蒲丁乐呵呵地凑到阿九的面前。
他把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递给了阿九:“阿九,趁热吃,多吃点儿。圆圆滚滚,一年顺顺利利的一滚就过去了。”
阿九看着蒲丁,这是哪来的法?
哦,对了,人族。
蒲丁满脸笑容的看着阿九,听人族过正月十五,要吃一大碗热乎乎的元宵。
还有元宵的灯会。
可惜花村没有灯会,于是蒲丁半夜悄悄的扎了一只灯笼,蒲公英的外观,和蒲丁一样。
阿九默默地盯着碗,他不喜欢这类黏黏糊糊的食物。他不把自己当作人族,蒲丁却认定他是人族。
蒲丁见过胸口有鳞片能护住心脉的人族吗?
然而,他和蒲丁解释这些实在太费力,不如不解释来得轻松。反正他成为人族的日子不会太长。
平稳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阿九还没等来春暖花开,他就先等到了一个大消息。
那天,蒲丁出门不久,他又急匆匆地跑回家:“阿九,阿九,你快、快藏起来,出大事了!”
大事?
阿九无语,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大事?每天只有谁偷了谁的菜,谁又了谁的闲话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蒲丁大力地抓着阿九的手臂:“是大妖怪!村口来了大妖怪,会吃人的大妖怪!”
他的伴侣不能成为大妖怪的食物。
同一时刻,药村和花村的妖怪们忐忑不安的聚在村口。他们不敢上前,又不敢转身离去,生怕引起大妖怪的注意。
人参躲在老药医的身后,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是蚺蛇,他会不会吃掉我们啊?”
蒲丁刚才一听到大蛇要吃人,他立刻掉头就跑,完全忘了考虑大妖怪是不是要吃妖怪。
人参恨不得把自己彻底藏进地底,他修为高就是这点不好,他能判断对方的身份,但他自身实力极其有限,唯有四处躲藏。
他不清楚这只蚺蛇的口味如何,啃不啃人参。这附近只有一些花花草草,其中,论药效,人参绝对排在前面。
这会儿,村口站在一名身穿黑袍的青年,一双冷冰的眸子,浑身上下散发出捕猎者的气息。
青年的黑眸淡然扫过了面前这些妖怪,他冷冷的问道:“这里出现了龙吟?具体位置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