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早点烧了早点用
阿九死了的消息, 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附近的每个角落。
得知这事时, 刚到家没多久,正在喝水的老药医险些让一口水呛到半死。
老药医震惊了好一会儿, 他努力的回忆自己在蒲丁家的一点一滴。他确定自己这次没给阿九开任何药方,他也没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药材。
所以,无缘无故的,阿九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所有和老药医一样,满心纳闷的妖怪们, 他们焦急地奔向了蒲丁的家。
接着,他们见到了双脚变得半透明的阿九。
这会儿的阿九怎么看怎么不是人族。
阿九在花村,他最不愿意的一件事莫过于被围观,可偏偏,他再一次被围观了。
更让阿九哭笑不得的是, 不少妖怪因为阿九的死去,他们哭得特别伤心,阿九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们。
他压根就没死,至少没有死透, 妖怪们完全没必要痛哭。
他只不过是陷入了长眠, 而人族的长眠与死亡没多少的差别,以至于阿九成了鬼。
事实仅仅如此而已, 这并不意味着阿九就此死透了。
阿九无奈地瞅了瞅飘在他身边,拽住他的袖子,并且如阳光般无比耀眼的蒲丁。
他不懂,蒲丁为什么看着别人哭, 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
蒲丁应当很清楚他还没有死。
阿九深深的苦闷不知道该给谁听,他唯有暗暗的丢了一个眼神给某位临时护卫。
某位临时护卫收到了阿九的目光,他立刻开始送客。
送客是送客了,可惜这样的围观并没有随着送客而结束,阿九深感自己的苦难日子才刚刚开始。
昨天,一只妖怪对蒲丁:“你别难过,人族的寿命很短,迟早有这么一天。”
迟早有这么一天的阿九:“……”
今天,又有一只妖怪对蒲丁:“鬼也挺好的,只要魂魄不消散,他可以长久的陪在你的身边。鬼总比人的几十年的人生长,你想开点儿。”
鬼也挺好的阿九:“……”
明天,没准还有妖怪会这样对蒲丁:“人妖殊途,鬼比起人稍微好那么一丁点儿。”
阿九表示,他绝对不想听到如此这般的安慰话语。
妖怪们的关心总是来得十分直接,他们不但努力劝慰好像真的失去了伴侣的蒲丁,他们还替阿九的鬼族生活考虑了无数问题。
哪怕阿九压根不想要这些。
比如,村民们给阿九糊了一个特别大的纸房子,让阿九有地方可以住。
再比如,他们给阿九剪了各种各样的纸衣服,让阿九有衣服可以穿。
他们甚至认真的讨论过,要不要再做一个蒲丁模样的纸人,长久陪在阿九的身侧。
阿九默默地扭过头,这种马上要为他大办丧事的诡异气氛,究竟怎么回事?
纵是他解释了无数次,他还没死,还没死。遗憾的是,没有人相信他,就像喝醉的人总自己没醉一样。
要不是阿九立刻结束长眠,龙族内丹对他的身体影响太大,他真的很想马上清醒,告诉村民们,他当真活蹦乱跳,他随便再活个千年万年难度都不大。
所以,敢不敢不要再缝制寿衣,看着心累。
阿九决定,眼不见为净,他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世界顿时就清静了。
待到妖怪们离开后,阿九一把火烧掉了村民们送来的纸扎。
当村民们看到蒲丁家亮起的火光,他们不由感叹:“早点烧了好,早点烧了,阿九能够早点用。对了,我们要不要再做一点儿金元宝?”
一点儿不想早点用的阿九:“……”
自从家里有两个人脚不沾地后,蒲丁发现,原本的平常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直接的是,蒲丁睡觉碰不到床板了。
此外,蒲丁更是惊喜的发觉,自家的伴侣非常为他考虑。
阿九沿着墙面固定了粗绳,蒲丁在家里时,他不用时时刻刻喊醒人参,找人参帮忙。蒲丁牵住粗绳,他沿着粗绳挪,想要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不仅屋内的墙面有粗绳,屋外的墙面同样有粗绳,就连院内也横七竖八交织着无数绳子,方便蒲丁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这样的布置对蒲丁相当友好,对个子矮的人参影响也不大,至于赦容,他进进出出不得不多加留意,避免自己不断的撞到粗绳。
如今,蒲丁大清早起床为阿九烤九蒲饼,也变得容易起来。
他解开系在床头的绳子,接着看看睡梦中的阿九,然后,他挪到墙边,拽着墙面的粗绳一路飘进厨房。
蒲丁今天也给阿九烤了香喷喷的九蒲饼,可惜,阿九现在不能直接吃掉食物,而是吸一口食物的精气。
做鬼和做人有很多的不同。
此外,蒲丁给阿九备了黑色的外衣,黑色的斗篷,以及黑色的伞。
假如阿九算在艳阳天出门,也不是那么艰难。
阿九看着蒲丁的诸多精心筹备,他很想告诉蒲丁,蒲丁大可不必如此夸张。
哪怕他是一只新鬼,他也是一只适应很强的厉害新鬼。
阿九唯一一次遇到麻烦,是有一只迷糊的鬼差跑到了蒲丁的院门外,准备带走这里的鬼。
结果,鬼差看见蒲丁飘在半空,误以为蒲丁是鬼,把蒲丁抓走了。后来鬼差左看右看蒲丁不是鬼,又把蒲丁送了回来。
这件事,阿九简直不懂要怎么评价。
他不得不承认,做人比做鬼稍微轻松一点儿,后面没有鬼差跟着跑。
由于这次的意外,阿九特意研究了如何掩盖鬼气。最后,他采用了最快捷最便利的办法,借澜洛收藏的宝物一用。
澜洛的布袋还在蒲丁的手中,阿九翻了一件勉强能用的先用着。比起以后被恢复正常的澜洛追杀,阿九先护住自己飘忽的命比较实在。
他总不能让鬼差抓他到阎王殿,那可真是丢脸丢得太远了。
每天,蒲丁除了晒太阳,就是陪在阿九的左右。
蒲丁有点苦恼,晒太阳让他暖暖的,还能让他缓慢下降。可同时,晒了太阳的他会被阿九嫌弃,阳光对新鬼有明显的刺激。
面对这些生活的改变,蒲丁在努力的适应。
无封和澜洛依然没有回村,蒲丁天天盼着无封他们早点回来了,让阿九恢复正常的生活。
蒲丁时刻关注阿九的情况,另外一些人他们同样也在关注阿九的情况。
议事大堂内,人声嘈杂,争执不断。
一位身穿浅金锦袍的白发老者,他端坐在正位,他凝视着吵吵嚷嚷的族人,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行了,你们别再吵了。”
遗憾的是,族人们无比的心急。
“族长,九霄失踪了那么久,该做出决定了。”
“我们不能这样漫无目的等九霄出现。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还能不能回来?”
“王城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着。”
“再这么下去,别的家族会嘲笑我们龙族这一代,除了九霄,再无优秀的后辈。”
“族长,派人前往王城吧,封住那些人胡八道的嘴。”
白发老者闻言叹了口气,这会儿,同样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仆,一如既往的守在他的身侧:“族长,九霄一定会回来的。”
只不过,白发老者尚未开口,就已经传来一声冷哼。
距离白发老者不远,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
他不急不徐地喝了一口茶:“这是我族的大事,何时轮得到一个仆人指手画脚?你别以为跟随在父亲的身边,倚老卖老,就有资格对族里的事情三道四。”
老仆低下头,他静静地往后退了步,不再开口。
白发老者望向自己的儿子:“你当初承诺过,如果那个孩子能凭自己的本事在王城站稳脚跟,你就放他一条生路。”
闻言,中年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父亲,你怎么开始胡话了?九霄是我的侄儿,他是家族这一代的希望。我们都对他寄予了厚望,盼着他越来越好,走得越来越高。”
白发老者叹道:“他这次失踪,你敢你没有动手脚?你答应过我的,不再对家人动手。”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神情自若:“父亲,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家人动手呢?”
白发老者紧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你二弟在哪儿?”
着,白发老者不自觉地顿了顿,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他还活着吗?”
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父亲,你果然是老糊涂了。二弟在历练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他,我怎会知晓他在哪儿。”
他一边,一边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你年纪大了,不如留在家里安心的休息。家族的事情,你就别再费心了。”
白发老者平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你今天叫他们来,就是为了逼我退位?”
中年男子勾了勾嘴角:“你是我敬重的父亲,我最不愿意见到你难堪,只要你肯自己主动离开这个位置。”
白发老者闭上眼,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而后,老仆扶着他站起身:“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希望你真的能在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而不是走到最后一步时后悔万分。
白发老者平静地环顾了大堂里的族人,他终是一步步的走远。
直到走出了很远的距离,老仆这才道:“族长,你其实没必要此刻就退下来。”
哪怕对方逼得紧迫,他们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闻言,白发老者摆摆头:“他等不及了。再不走,我恐怕再也走不出这里。”
他只会死在这儿。
他思索良久,决定趁此机会外出拜访一位朋友。
昔日,他曾拜托这位朋友照拂九霄。几百年前,对方给他最后一封信,道是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对方能做的都做的,接下来会如何全看九霄的命。
这几百年,他迟迟没再听到朋友的下落,不知对方过得如何。既然对方没来找他,他就出去寻找这位朋友。
没多久,龙族老族长退位的消息传到了王城。同时,龙族新选拔的青年才俊即将抵达王城,争夺属于他的那一份荣光。
院内,风情万种的美妇倚在中年男子的怀中,给他斟了一杯酒:“消消气,你这一天到晚的发什么脾气,一点儿事何必动怒。”
“九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封和澜洛也是下落不明。龙族竟然又派人来了,他们真是片刻不消停。”
“他们派谁来,下场都一样。”美妇抬手环住对方的颈项“我们能除掉九霄,就能除掉其他人。”
最终的胜利只会属于他们的孩子,别人休想得到。
入夜,蒲丁飘到阿九的跟前:“阿九,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可偏偏,这一刻的阿九毫无困意,鬼族的特性使得他夜晚比白天清醒。何况,这样的宁静夜晚适合思考。
他失踪了这么久,族里绝对不安宁。祖父年迈,身边又有大伯咄咄相逼,不知祖父是否安好。
作者有话要: 蒲丁:阿九,你看看,这件衣服喜欢不?
某伴侣:默默扭过头,别再剪纸衣服了……
温馨解惑时间:
阿九原本是妖族,他在王城排序第一,有资格前往六界之巅接受考验,成为妖王。而阿九想突破六界限制,他成为妖王之后就必须接受更严峻的六界考验。但阿九之前遭到算计,考验的顺序被破,六界考验提前,所以,他一觉醒来就成为了人族。人族长眠相当于死了,于是他成为鬼族,其实就是六界考验还在继续。
六界,仙神魔人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