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收网
第二百八十一章收
傍晚,天将暗未暗,朦胧的月现出半张影子,但日光还未完全先去,天边一片绛色。
杭城的每一晚都是如此,闲散的人们慢悠悠走在街上,路边的摊偶尔吆喝一声,巡查的衙役身材挺拔,配着腰刀大审视着四周。
自归坊四边角上挂着的灯笼熄了几盏,大有闭客的意思。偶尔有凑过来想见见世面的,都被护卫挥挥轰走了。
三番五次,大家都知道了:这自归坊,今日怕是不迎客了。
天色完全暗下去,月光懒洋洋照着地。自归坊不点灯,四周的街巷一片昏暗。
就在这昏暗中,有马车轻盈而来。
一辆、两辆隐在暗处的眼睛偷窥着。
被偷窥着则浑然不觉,马车进了自归坊,自有姣好的少女笑意满满,迎着贵客进门。从马车下来的公子姓王,拿幔掩了面,步履玄虚,一路走得跌跌撞撞。
月光不明,灯光晦暗,这一路走得胆战心惊。
好在进了自归坊大门,一股带着热意的幽香扑面而来。灯火宛如白昼,四处都是熟悉的气息。
王公子终于站稳脚步,他的脸颊飞起一抹红,心脏砰砰直跳。
太久了,自从饮了圣酒之后,从未离它这么久。
出事的前几日,他满脑子都是惧怕惊恐,做梦都怕自家老子踹门而入。可日子一天天过,自归坊久无声息,他又开始埋怨。
都怪那些短命鬼,要不是他们,能隔这么多日不能饮酒?
酒迟上一日两日未饮不算什么,然而等到第三日,王公子便觉得脚步悬空,浑身使不上力发不出气,心脏跳如擂鼓,像是有万千蚂蚁撕咬着肉身,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好在总算接到了自归坊的信。
想到马上能饮圣酒,王公子脚步快了不少,走进隐秘的大殿一眼扫去,如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看见他们都来了,他有不上来的安心。
不会出事的,只要不少人,什么事情也不会出。
王公子稳定心神,找了个角落,倚靠柱子站着。
地下,舞娘们安静穿好了衣服,脚上佩戴着铃铛。金玲巧,中间的铃舌要比寻常铃铛那么几分。领舞递给贺夏萤一个,道:“先戴上走几步,步子不大,便不会发出响声。”
贺夏萤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心翼翼看着铃铛:“若不慎发出了声响呢?”
领舞古怪一笑,没有回答,转头走了。一旁的舞娘们似冷漠、似嘲讽地看着她,贺夏萤只得收回目光蹲下身,将金链系在自己脚踝,又抖动了两下。
铃铛发出声音,一旁的舞女立刻面目狰狞,道:“若不想死,便安安静静。”
贺夏萤吓了一跳,不敢再有大动静,只得轻轻走着。那金玲果然玄妙,只要够轻巧,便不会有任何声响。贺夏萤有武艺傍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掌握了诀窍,心里忍不住嘟囔,若是换了不会功夫的人该如何呢?
她又忍不住想到阮恬恬,感叹幸好她阮姐姐不在。
同一时间,阮恬恬将顾云送出门。她知道这是极为关键的一夜,顾家暗卫部署,富贵院中的天子令,杭城节度使的暗中安排,以及早在之前由福余堂收到的各种证据已经齐聚一堂,只要抓住了人,那么自归坊的藏着的那些腌臜事便再无藏身之处。
她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绝不能添乱。
两人到了门口,顾云捏捏阮恬恬的,眼里仍是如水温柔:“在屋等我,才景在外守着,不会有事。”
阮恬恬点点头,嗯了一声。想嘱咐什么,但最终没出口。
顾云低头,不顾身后跟着的几人,轻轻吻了下阮恬恬。阮恬恬羞红,忙将掌抵住顾云胸膛。顾云闷笑,伸出胳膊环了一下阮恬恬,然后松开。
他没多什么,静静看着她,然后摸摸脑袋,转身走了。
几个暗卫跟着离去,只剩才景一人拎着个灯笼。他等阮恬恬在门口站了几息,才道:“夫人?”
阮恬恬想事想的出了神,这一下惊醒,连忙对才景道:“我们回去吧。”
只是不知为何,她有些心神不宁。
明明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阮恬恬想了一路没想出所以然,只得回了屋里。才景守在门外,带笑道:“夫人若有事,尽管唤我。”
阮恬恬嗯了一声,点点头。
微风吹拂,暗香袭来。
自归坊顶层,苏三拿着金盏不喝,倚靠在榻上,从窗外看着昏暗的夜。阿那野提着酒坛大口灌酒,苏三回眸微皱,将金盏放在桌上:“莫要误事。”
阿那野勾起嘴角,异域风情的粗狂面貌上显出几丝不屑,然他仍是放下酒坛。
“今夜需得让他们把东西交出来。”苏三转头继续看屋外夜色,有几分不耐。
阿那野抬眸,声音冷淡却直戳人心问:“你怕什么?”
苏三顿时怒了,猛然将金盏咋地发出碎玉般的响声,吼道:“我未曾怕过!”
阿那野看着他,苏三胸膛极具起伏,闭眼片刻,睁开时又恢复了冷静。
“我们在杭城待太久了,福余堂成不了什么气候,最慢一年,永乐商号便能重新扎根南方。今晚把东西拿到我们就走。”
“舞娘还未训好。”
苏三极度不耐烦:“换个地方继续便是。”
阿那野脸上又浮现出那略带嘲讽的笑:“若不是你杀的人太多了,人数早就够了。”
谁想苏三也是冷笑一声,盯着阿那野:“若不是我将你带到大启,你早就烂在泥里了。”
阿那野不再话,拎起酒坛,沉默地喝酒。
门外响起很轻的声响,苏三知道下面已经准备妥当了。他不再管阿那野,拢了下衣服往外走。
门扉响动,阿那野自言自语:“不如让我烂在泥里。”
他仰头,将最后一滴酒饮尽,摔了酒坛,发出巨大的轰鸣。
就在这时,大开的窗外闪进一人,那人黑衣蒙面,只留一双眼睛。
他半跪于阿那野面前,用生涩的官话道:“殿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