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闽州（二）

    山一程，水一程，一程叠一程。

    闽州在大启的东边，是大启唯一接壤海岸的州府。上京位于关中，阮恬恬和顾云先走陆路，等跃过佳日关便可走水路。

    顺着水流向东，五日便可抵达闽州。

    大启河脉多，船也不甚相同。他们乘得是闽州当地一种叫做“黑楼船”的船只，与临安河里漂着玩的画舫不同，这种船体型硕大，人可以在船的两侧行走，船身竖立双桅杆，巨大的草席制成了风帆，足以抵挡江中的风浪。

    比起马车的颠簸，黑楼船十分稳当，除了第一点稍稍有些晕之外，阮恬恬全程感觉良好。

    倒是阿莫不怎么习惯坐船，每日在船头吐得昏天黑地，比阮恬恬还像怀了孕的人，最后还是船上的伙计拿来了些药草让他含在嘴里，才堪堪好了些。

    船行到第三日开始下雨，空气中却没有寒冷之意。比起一年四季温度适宜的西南，闽州像个火炉，哪怕满山红叶秋意浓浓，雨水瓢泼水天相接，她的空气中仍是一阵闷热。

    阮恬恬和顾云窝在房中，耳边一会是江水荡荡拍击船身的声音，一会又是滴滴雨水叮当作响，再加上船身悠悠晃晃，只叫人昏昏欲睡。

    她想睡，顾云就抱着她睡。自从诊出喜脉之后，顾云对她是越发心翼翼。他甚至斥巨资买冰运到佳日关，又从佳日关把这些冰装上船，只为了让娇妻能吃上些新鲜的疏果。

    黑楼船专门载客，屋子里的窗也修得又大又好，外面还有延绵出去的雨篷，五星级邮轮也就是这个体验了。偶尔睡醒了，阮恬恬便透着船舱的窗往外看。目之所及全是朦胧的雨幕，江河浩荡，她与顾云依偎在一起，彼此身体干燥温暖，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在这大江大河之上，他们仿佛天地间的一叶扁舟。

    进入闽州地界的那一日，天气终于放晴。掌舵在船头摆了吃食，顾云给阮恬恬披上防风的外衫。蓝天白云，两人沐浴着充满湿气的风，欣赏远山近水。

    旁边伺候的是白芷，也是从富贵院出来的，和白寰一起进的顾府。这侍女七窍玲珑，准备的都是阮恬恬爱吃的，各个菜色精致巧，让阮恬恬食指大动还不浪费。

    日近黄昏，身边各式各样的船只也多了起来。大家放缓了速度，准备进入闽州的第一大码头。

    从面积上来讲，闽州远没有西南大，因为荆岚的侵蚀，大启的这块土地的可怜。整个闽州府只有两座城，城与城之间快马加鞭，一日光景便能到。但也就是这么的一个州，拥有大启最多的码头。

    顾云此番是以钦差的身份前来，虽非闽州正式军政长官，但也是正二品的身份。更别他里还有尚方宝剑，有着先斩后奏之权。

    闽州当地的官员早早便在码头候着，像这种场合，一向是顾云去撑门面，阮恬恬在后面多清闲。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婆有孕的缘故，顾云今日办起正事格外磨蹭，仔仔细细将阿莫才景白芷白柔等人都吩咐了一变，才带着几个也是被天子派来的官员们下了船。

    阮恬恬偷看他们跪拜寒暄，一窝蜂的围过去，又一窝蜂的走掉，这才出了船舱，缓缓下来。

    管家早在码头候着了，当地的知州也安排了人。阮恬恬上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他们在闽城的家。

    一路走过来，阮恬恬虽没看到土楼，但闽城独特的建筑也让人看花了眼。比起中原的大包大揽，这里的房屋建造的十分张扬。屋顶斜面皆成凹曲线，两端为燕尾脊，有一种夸张的美感。

    知道钦差要来，当地官员其实是选了屋子的。但顾云仍是让管家自己找了处落脚地，这处新挂了顾府的院落原是闽州一富商的祖宅，建造的极为讲究，既有闽城木砖石混合的独有特点，又仿着上京建了四合院，以五行给建筑着色，又加上繁复精美的装饰，阮恬恬一看便心生喜欢。

    家里按照主人的习惯布置，阮恬恬和顾云住的仍叫做落梅院，管家离开上京的时候顾云还专门从富贵院薅了几盆茉莉，淡淡的清香夹杂着沿海城市独有的湿气，让人觉得肺腑都清新了。

    院中被打理的极好，丝毫不用阮恬恬忙碌。才景阿莫去和侍卫交接，管家领了府里新招的人，一一来见过阮恬恬，白芷白柔给大家发了红封，众人都喜气洋洋的。

    阮恬恬点了两个当地的丫鬟进落梅院照顾，活泼点的叫舟，安静点的叫阿珠。阮恬恬有意听听当地民风民情，舟便巴拉巴拉给阮恬恬讲着。

    这里人的官话都带着点口音，不难听还有几分可爱。阮恬恬夸了几句，舟喜气洋洋，又了几句方言。这次，阮恬恬是彻底听不懂了。

    阿珠便在一旁捂嘴笑，细声细语道：“舟夫人像阿祖一样美呢。”

    阿祖是他们当地供奉的女神仙。

    阮恬恬忍俊不禁。

    当晚顾云没回来吃饭，管家特意安排了闽城的吃食，七星鱼丸、扁肉燕、海蛎煎还有一碗沙茶面，和阮恬恬上辈子在厦门吃过的吃很像，味道也棒极了，让她十分惊喜。

    顾云到戌时三刻才回来，阮恬恬都已经沐浴完准备榻上靠着看话本了。男人身上带着酒气，一见阮恬恬就笑。

    阮恬恬想要去钻顾云怀里抱抱，顾云笑着推搡她：“没洗呢。”

    阮恬恬却不在乎，有孕之后，她总感觉自己嗅觉更灵敏了，她喜欢顾云身上的味道。

    “等我一会。”

    顾云快快的去沐浴，弄干自己给娘子做人肉抱枕。

    他回来了，阮恬恬便将话本往旁边一扣，带着点娇嗔让顾云给她讲故事。

    来的路上，顾云已经了不少闽城和荆岚的事，此番沉吟一下，又道：“这里的知州倒有几分意思。”

    “哦？”阮恬恬记得，今日下船的时候，若干官员里只有知州的人来接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