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地虎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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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佬,来点酒?”

    恰才凑过来偷听的柱子感觉心下慌慌,拿着另一只豁了边的碗就过来要给她倒酒。

    “不用,”白水星扬一挥,看着他心虚的脸,乐了,“今儿你辛苦了,先去议事堂里头睡会儿吧。”

    “大佬!”柱子一时没了主意,这是奖是罚?

    “麻溜的,再磨叽天都亮了!”她装得凶神恶煞,看着柱子六神无主的模样,在心里傻乐,有事没事欺负欺负弟,真好!

    “是!”

    被“王霸之气”吓到的柱子赶忙弯了个腰,然后一溜烟地抱着破碗就跑了,脚下快得像兔子一般。

    “哈哈。”她盯着这家伙的背影乐呵呵地坏笑着,回头朝大家示意了一下中油亮滋滋的烤五花,“吃肉!”

    “哈哈。”白不满也跟着乐,月光下,他弯弯的桃花眼似一汪清泉。颀长的身型大剌剌地坐着,一支玉箫斜斜地别在腰间,若是被人看去,不知道会掳了多少姑娘的心。

    那支玉箫是回来的路上看着顺眼,顺道买的,他也不会吹,就为了别在腰间拗造型。

    先前一身粗布麻衣没能别着,这会儿换了一身骚包的白衣,别起这支玉箫倒甚是相配。

    目睹了全程的地虎山恨恨地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大片的五花肉,欺负弟,没个正形,他这么大块头一个“劲敌”坐在这儿,人家鸟都不鸟,请他吃烤肉不,还敢把唯一一个能帮忙的弟给撵走,一点不担心他来个反击啥的——这兄妹俩是魔鬼吗?

    被腹诽的兄妹二人完全不知道随调戏了柱子一下,竟然给这厮带来了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

    对他们来,“劲敌”地虎山就是一只“有用的弱鸡”——连水星一个人都打不过,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要是地虎山知道自己被定位成了弱鸡,当初拼了老命也得多撑几招。

    但他似乎忘了,当初他本就是拼了老命,最终也没打过人家。

    “地老哥,可以开始了吧?”

    乐归乐,白不满还是没忘了正事。

    瞅瞅水星那饿狼一般吃肉的模样,今晚还是不要靠她主持大局了。

    “哦哦,对。”地虎山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

    开始之前,他憋着气白了一眼晏九殇——这厮原先就想套他话,翻来覆去,他都没被套路,如今竟然要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让这厮在一边听着——哼!谁还没有个情绪咋滴!

    可惜情绪比不上他们整个寨子的粮食重要啊!心里虽然不情愿,他还是傲娇地出了自己的故事。

    “十多年前,到处都在打仗。”他咬了一口五花肉,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们家住的地方,属于原来的孔国,本来就靠近边境,后来那个皇帝老子一溜,我们就被别的国占了。”

    “占了也没啥,他们一开始也没欺负我们。但是剩下几个国家越打越嗨,最后直接打红了眼,见着土地就抢,我们家那片儿,今天是这个国的,明天是那个国的,没完没了。这些个打仗的国家,你打我,我打你,不仅在外头打,自个儿家里头也都乱了套,没一个完完整整的。”

    他嘬了口酒,渐渐被自己给带得悲伤起来。

    “你想想,自己原本的国家都顾不上了,谁还管你这抢来的地儿?仗打得多了,流民也多了,都寻思活了今天不一定能活得过明天,什么坏事儿都干得出来。”

    “八年前吧,仗终于打完了,我们却比打仗那会儿还不消停,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都想找个地儿住,有些坏的,见着村子就抢。”

    “我爹娘走的早,家里头就我跟我妹妹,那天家里没粮了,我就寻思上山打几条皮皮。那天不知道咋的,本来到处都是的皮皮,我晃了一天才打着那么两三条。”

    “后来我见着天快黑了,寻思二妮儿得等急了,就着急忙慌往回赶,结果回到家就发现一些破碗罐摔在地上,我家二妮儿却没影了。”二妮儿就是他妹妹,因着是个姑娘家,打就这么叫,一直也没个正经名字。

    “听那阵子有一拨流民老在附近晃荡,我寻思八成是他们把二妮儿抢走了,愣着头就去找他们算账,结果我忒弱,二妮儿没见着,自己倒差点被揍死。”

    “哪怕差点把我揍死,他们也没明白,倒底是不是他们抢的二妮儿。”他又闷了一口酒,粗着嗓子嘟囔。

    “可是当时附近就那么一拨人,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后来他们走了,我打不过他们,就只能一路远远追着跑。”

    “跑到虎头泊附近的时候,让他们发现了,又是给我一顿揍。这回他们不只是想揍我,他们想直接把我弄死。”

    “起来也好笑,他们老大打架那么凶,却自己见不了血,喊了两个人把我捆到一边林子里动。”他轻笑一声,不知道笑的是那老大还是自己。

    “那会儿我真是万念俱灰,差点嗝屁的时候,恩公出现了。”

    正主一出现,原本就听得投入的几人更是聚精会神。

    “我不知道他咋把那俩人揍跑的。那会儿就迷迷糊糊看见一个身影闪过去,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迷迷糊糊看见他朝我走过来,迷迷糊糊看了一眼他的脸——我就晕了。”

    “我昏了三天,醒来的时候恩公还在,那群人已经找不着了。”

    “恩公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关系在,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丢了那群人的踪迹,硬为了补偿我愿意教我一年功夫。”

    “我不怪他,要不是他我命都没了。”他停了停,又闷了一口酒。

    “可我也是真想学功夫。要是一直都是之前那个怂样,就算知道他们在哪又能咋地,还不是只能远远跟着,屁都干不了。要不是那会儿我自己功夫不济,也不至于追着被人揍。”

    “总之吧,没了妹妹,我也不想回村了,那会儿虎头泊还是个野泊,人都没有。我俩就搁虎头泊,就地搭了两间屋子。打那之后,我就开始跟他学功夫。”

    他给自己烤的五花肉这会儿刚烤好,被火炙出来的油花“啪啪”爆着,香味直窜人心里去。他夹着“滋滋”作响的烤五花,语调渐渐从伤感变成平静,甚至变得有点温柔。

    “他不仅白白净净的,把头发都放下来也才过肩膀一点,甚是爱干净。每日天刚蒙蒙亮,就教我功夫。”

    “一开始,我发着狠要快点学会。可我那会儿已经十九了,早就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只能拼命整日整夜地练,不睡觉。他看了几天,跟我要想救我妹妹,首先自己得活得好好儿的,要是再这么下去,不出七天我就真嗝屁了。”

    “后来我就听他的,每天至少睡三个时辰——偶尔还是有睡不着的时候,都是师父陪着渡过的。”

    “他是我恩公,也是我地虎山的师父,他不让我拜师,但这师父搁我心里是认定了。”

    “一年真是快啊,哪怕我拼命练功,学到的也不过是师父的皮毛。”

    “但要是再碰到那群毛贼,老子绝对能揍得他们叫爷爷。”到这儿,他梗了梗脖子,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

    “师父总,他在这世间无牵无挂,想到处看看这大千世界。还什么他既然来了这里,就注定得漂泊。”

    “我听不懂他的啥,我只知道一年之后,他走了。这些年,再也没回来过。”

    “他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在虎头泊等,等他,也等二妮儿的消息。后来就陆续有人投奔我,虎头泊也越做越大。”

    “再后来,我派人回老家打听,二妮儿再也没回来过。关于我家二妮儿的消息,也再没出现过。”

    地虎山的声音渐渐变,一皱眉,险些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