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外间桌上顶着熊猫眼的晏九殇就听到内间里有动静——那丫头醒了。

    他将自己缩了又缩，脸埋到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不知何时变得通红的耳朵在外头支棱着。

    白水星穿好外衣，拆下昨夜包头发的布巾自个儿扎了一个男子样式的高马尾，活动着筋骨走出来，就看到外间桌上那个蒙着被子长着一双粉红色耳朵的庞然大物——

    “噗嗤！”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瞄着那动也不动的一大坨，有意无意地打了个哈欠，语调轻快，“晏大哥真是可爱，若不是提前晓得，别人怕还以为是头蒙着被子的野豕放置在桌上。”

    被子下的人抖了抖，差点没跳起来——死丫头，居然他是野豕！

    “哈哈——”死丫头背着嚣张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唰唰！”她在院中练剑的声音。

    晏九殇心翼翼地露了个头，确认那个令他如今看都不敢看的丫头果真出了门去，才一下松懈下来，躺在桌上拍着胸脯大喘气。

    “晏大哥？”

    “砰！”清脆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他一个不慎便滚落到了地上。

    “晏大哥，你还好吗？”白水星憋着笑，抱着自己的剑，蹲在门口若无其事地看天。

    “咳，嗯——啊？”怎么办怎么办，该如何面对她？他一个字也不敢！

    “那个，你若是昨夜没睡好，可以趁出发之前去里间稍作休息。”

    “啊。”他应了一声，什么样掉下来的就什么样僵在那里，眼珠甚至都不敢往门口转。

    “那我去练功了！”她倒背着起身，翩然而去。中的剑顺势贴在背上，借着蒙蒙的天光亮了又亮。

    定是这些日子忙于赶路生疏了功夫，不然，昨夜也不致于狼狈成那个模样。

    “唰，唰唰。”

    听着她再次舞剑带起的破风声和剑尖铮鸣，晏九殇缓缓坐起，揉了揉睡得有些酸痛的肩膀，又吃力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里间走去。

    刚刚摔着屁股了——好疼！疼疼疼！！！

    一个时辰过后。

    天已经完全亮堂起来，白水星练得满脸通红，里拿着条汗巾推开门，朝外头的人摆了摆，二便端着早餐走进来。

    “搁桌上吧。”她擦了擦汗，又走过去就着一旁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

    “得了您嘞！”二精神头倍儿足地应着，又以极高的职业素养利索地捡起不知咋的出现在地上的被子，叠巴叠巴抱出了门。

    “客官，这被子——需要给您换床新的吗？”他在门口顿了顿，转身问道。

    “不用，抱走吧。”马上就出发了，换什么新被子？白水星甩了甩头发——真热！

    “得嘞！”二一溜烟没了影儿。

    “晏大哥，吃饭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朝里间吆喝了一嗓子。

    无人应答。

    “晏大哥？”她觉得有些不对，又喊了一声，拿起剑，向里屋悄无声息地走去。

    三步，两步，一步。她已经站在了里间门口。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丝打斗痕迹。

    万一误伤了他怎么办？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剑尖朝下，拿剑的置于身后。

    “不怕不怕，不管来的是谁，都得是我下败将！”她默默给自个儿鼓了鼓劲儿，深吸一口气，抬脚一步跨进了里间。

    “砰！”

    “啊！”

    白水星瞪大眼睛站在进来的地方，愣愣地看着在地上捂着屁股翻滚的晏九殇——她都做了什么！

    无意中撞进原本就在门边的晏九殇的怀里，自己居然条件反射般地把他给推开了？

    惹得这位哥哥不仅“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不，还摔倒了屁股？

    “乖乖，”她摸了摸下巴，有些回味，“我刚才那是什么神仙操作——四两拨千斤？”

    “白水星！”她的哥哥一点也不觉得这算什么神仙操作，这尼玛地狱操作好不好？

    天可怜见，他不过早上摔着了屁股，恰才正一瘸一拐一步一步扶着墙往外挪，居然还受到了二次伤害！

    “不就是没应你么！”他在内心血泪控诉道，人家不过是还没准备好面对你！

    “诶！”白水星瞅着这位哥哥上下打量，对他的痛苦丝毫不察，内心还在诧异，不过是摔了一下，那么多肉的地方能有多疼？

    晏九殇快要吐血了，她居然还“诶”？

    少顷。

    背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晏九殇，白水星心里毫无波澜。

    我终于到了你怀里，只是角度差了毫厘。

    古人云，失之毫厘谬以千里。2

    古人诚不欺我。

    “双脚站在大地上的，不该是我啊。”她目光中带着无奈和沧桑。

    “多谢星星。”

    晏九殇把脸朝向一边，脸颊上的是绯红，嘴角边的是窃喜。

    “嗯。”白水星应着，前所未有的乖巧沉默。

    “晏大哥——”她走了两步，又开了口。

    “嗯？”

    “我觉得，你应该是摔着尾巴骨了。”（尾，y，三声)

    “以八骨？那是什么？”

    “尾巴没长出来，只长了一截骨头。”

    “——”

    “就在屁股根儿那里。”

    “——”

    “你若想看，我可以画——”

    “多谢星星，不必劳烦！”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

    白水星闭嘴挑了挑眉，站住脚借助腰力把他向上抛了一抛。

    “呃——”

    一声闷哼响起，她又坏笑着向桌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