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现在的古代人啊
夜半时分,城郊宅院。
整座宅院如同相邻的其他院落一般黑漆漆、静悄悄的,似乎一切都睡得安详。
宅子里偏北方位,两个院落毗邻,此刻也黑漆漆的,与其他院落一般无二。
此时已是仲秋,天也愈发地凉了,夜里的秋风更是不声不响地便能叫人染了风寒。
“啊——啊——”
白不满连忙扔过一坨被子来,想要捂住自家妹子的嘴。
可是,太晚了。
“——阿嚏!”
白水星似乎一个喷嚏把自己震得发了懵,甩了甩头,正准备继续伸长脑袋“干大事”,却迎来了劈头盖脸的、铺天盖地的、像一张大一般的棉被。
“白!不!满——————”
她好想发出这么一声尖叫,但转念想想“未竟之事业”,只能忍气吞声地胡乱将被子从头上扯下来,顶着被砸乱的鸡窝头瞪了瞪眼,泄愤般地捶了捶空气。
“呲溜!”她示威般地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鸡窝”撇到了一边去。
对面的白不满虽然依旧一袭白衣,却早没了什么“无双”的气质,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他就不该让这厮跟着过来听墙角!
没气质不怪他,便是神仙翻个白眼,想必也没什么气质可言。
“若是再出声惹那老爷子警惕,你就什么都别想听了!”
他恶狠狠地传音威胁道,却只收获了对面丫头“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无声示威,气得他一边别过脸去不想跟这丫头计较,一边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阻止晏九殇那崽子的念想——这俩兔崽子凑一起互相伤害,倒也省得他受罪了!
隔壁院落的房间里,同样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烛光,却也有两个人毫无睡意,似是在彻夜长谈,与白家两个活宝那屋不同的是,这儿的气氛凝滞而严肃——这两人显然是在谈正事的正经人。
“你可听见了什么声音?”
苍老的声音问道。
“似是——有人染了风寒。”
年轻的声音应着,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可听出是何人,在哪个方位?”
“——徒儿不知。”
接下来便是一串沉默。
仇万一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内功被废之后,竟连耳力也倒退了。
“为师再问你一遍,你这伤,到底是如何来的?”他加重了语气,誓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徒儿不知。”
他竟还不肯——莫不是为了护着那人?仇万一攥了攥拳头,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他一向谨慎,便是遇见再大的意外也不至于被废了气海丹田——这必定是人精心谋划的一个局;而能让殇儿受伤,且音讯全无——那人必定极善谋略、武功高强。
到武功高强,老爷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要袒护他!我且问你,可是今日与我们吃饭那丫头?”
“嗯?”
晏九殇有些诧异,随即否认道,“师父误会了,白家兄妹待我甚好,若无他们,徒儿早已无处可去了。”
“哟,”隔壁的白不满傲娇地由坐变卧,换了个姿势继续偷听,心底终于对这厮又重拾了些好感,“算你识相。”
“呵,”仇老爷子却吹起了胡子,显然不怎么相信这个辞,“无处可去?老夫今日还见了你昔日那些下,一个个步履轻盈、神情警,有他们在,怎的还不能护你周全?”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晏九殇的痛处。
他许久未言,半晌,声音有些低沉地道,“他们几人,已是徒儿仅剩的玄隐卫。任他京城哪位起了意来暗杀,只需派出百余人,便能把我们消耗大半。”
——不可能!
这是仇老爷子的第一反应。
玄隐卫行踪玄妙,隐于世间,若他们想躲,便是皇帝老儿也未必找得出来,怎可能短短数月便被人灭了十分之九?
其中必定有什么关键被他忽略了!
——难道,是有内鬼?
“既如此,剩下这些人,”他试探着,“如何活下来的?”
“武功高,运气好,躲过了清剿,于山林中偷生,前些日子才与我相见。”
晏九殇听出来了师父口中的不信任,可他知道,如今这些人,依然是能让他托付身家性命的那个玄隐卫。
清剿?难不成真是那皇帝老儿?
仇老爷子心里有了猜测,却知道自家徒儿的尿性,他方才既不,今日便再也不会了。
是以,他只是心中猜测,也不多问。
“殇儿,”俩人聊天似乎聊到了头儿,又一段良久的沉默过后,仇老爷子转换了语气,似是在开导自家徒弟,“莫要担心,往后日子长着呢,为师陪你。”
而相邻院落里,卧在床头的白不满在老爷子这儿听到的却是——“抱歉,为师来晚了。”
“——白不满!白!不!满!”
白水星在心里呐喊着,希冀自家老哥能听见自己的思想,却发现这厮像是睡着了一般,没什么动静。
戳!
她拿起进屋前便备好的木条,朝床上那人的胳肢窝捅过去。
“你干嘛呢!”
白不满腾得坐起来,愤怒的声音在白水星脑袋里炸开。
“我是提醒你别睡着——他们到底什么了?”做妹子的无辜地眨着眼,脑海里却在八卦又急切地提醒他随时跟自己分享情况。
因着老爷子在洞庭居水云间露的那“听音辨人”,他俩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蹑蹑脚地躲在与人家三道墙之隔的屋里听墙角。
用耳朵听又是听不到的,只能靠满哥的“特殊”技能才能维持生活这样子。
原本白不满不愿让自家妹子跟着守夜,他自己在床上躺着听上一夜,把关于“药丸”的事情梳理出来明日跟她分享便是了,可这丫头非要跟着听——瞧瞧,什么都听不到也就罢了,居然还拿棍儿戳他!
“哦,那个,没什么价值,师徒俩搞情怀呢!”
白不满冲自家妹子传音,比了个“稍安勿躁”的势,便又全神贯注起来。
“情怀?”
白水星五官皱成了一坨,情怀是什么,为什么要大半夜搞这种不密又没营养的东西?体谅一下他们偷听的人好不好?
——亏她好意思,脸竟一丝都没红,想必良心也没痛。白不满暗自腹诽着,却自己也一丝道德感都没有地继续偷听。
“好了,天色已晚,回去睡吧。”
仇老爷子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却可怜巴巴地斟了杯茶——你子今夜不,老夫我想必也睡不着了。
“师父——”晏九殇又弱弱地开了口,他还有一件事没坦白。
“嗯?”仇老爷子兴致缺缺,知道这厮今晚是不可能出那人的名字了,连希望都没抱。
“白家兄妹与我有恩,且非敌党,若是往后向您请教一二,还望师父指点。”
他的是黄色药丸的事——方才刚因为隐瞒师弟那破事儿惹了师父不开心,他自然也不敢明。
“那是自然,白家那俩都是好苗子,为师自然不会气,你且放心!”
仇老爷子以为的却是武功,作为一个爱武成痴的“糟老头”,回想起丫头当时的招式,竟连方才的伤感都忘却了一些,像是发掘了“珍宝”般欣喜起来。
“徒儿告退。”
“完。”白不满揉了揉脑袋,有些生无可恋。
——亏他大半夜不睡觉,结果听师徒二人倾诉了一晚的过往,还得忍着晏九殇那厮卖了一晚的可怜?
“现在的古代人啊!”他罕见地委屈着撅了撅嘴,而后如面瘫脸一般地瘫在了床上。
本是做了坏事,如今配合他原有的气质远远望去,却竟让人无端地感同身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