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兄，你变了。

    白不满呆滞地盯着这个男人，脑海里像摩托车溜圈一样循环往复着这个想法——不，他脑子有点乱。

    “晏兄，”他缓缓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沙哑，不自觉地抬揉了揉嗓子。

    没反应。

    “晏兄！”白不满皱眉，这人居然敢装作没听到！

    “何事？”晏九殇头也不回，只是皱眉轻轻护着哭成泪人儿的丫头，只觉得心都碎了。

    他现在谁也不想搭理，甚至还有些怀疑身后那个不识趣的崽和丫头的伤心有什么干系。

    “何、何事？”白不满有些惊讶，你甫一进来就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做哥哥的出言教训你，你丫居然问我有何事？

    是我脑子抽了还是你脑子抽了？

    “唉。”他轻叹一声，垂下眸子。

    今天得了爷爷的消息，本来没心思理会别人脑子里的九九，可这厮的表现实在过于醒目，像只大鼓在自己脑壳里敲，忒聒噪，罢了，他倒要听听这人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本王现在谁也不想搭理，甚至还有些怀疑身后那个不识趣的崽和丫头的伤心有什么干系。”

    冷漠而熟悉的声音震耳欲聋，白不满先是茫然，而后瞪大了自个儿那双桃花眼。

    怀疑他自己欺负自己妹妹？eeme？

    你丫懂个皮皮崽子！

    被误解和冷落的委屈与突闻噩耗的悲伤、震惊聚集在一起，化为有如实物的愤怒——从未与别人动过的谦谦君子白不满失态了，他一把掰过晏九殇的肩膀，紧紧揪住他的衣领，红着眼眶用沙哑的嗓音质问道，“你～懂什么？”

    “——你丫是不是蠢！”

    他本还打算愤怒而硬气地骂出来这句话——这可是他能讲出来最重的话了——可与尚未回神的晏兄眼神交汇的一瞬间，更多东西冒了出来——“如今我终得其法以重塑气海丹田，往后定要护你安稳喜乐，叫你眼角无泪，心中无悔。”

    “白兄？”

    “——白兄这是怎的了，竟有些疯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他耳朵听到的，一个是他脑壳听到的。

    “你，你是不是蠢？”他有些慌乱地松开，低声念叨着原本想的话，足无措地跑了出去。

    不是，晏九殇那句话什么意思？刚刚还腹诽我人品，转脸就要护我一世安稳了？？？

    为何还要叫我眼角无泪，心中无悔？这——“护”得是不是太过周全了些？

    ——友，友达以上？他深吸一口气。

    不对劲。他不敢继续听，也不敢往下想。屋外的风将满是泪痕的脸刮得生疼，翻涌的念头全部被风吹了个干净，他低头吸了吸鼻子，寻了个风些的地方蹲下来，觉得这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

    可山顶的大风甚是邪魅，不一会儿又把他的思绪吹了回来，白圆滚滚不满将自己缩成白球团团不满，孩子气地甩甩头，想把脑海里的一团乱麻甩出去。

    “外面冷。”

    身上冷不防多了一层袄子，沙哑无力的声音入耳，他抬眸，刚巧看见自家妹子裹得与自己一般，也与自己一般缩着脖子，蹲得与自己一般无二。

    老哥心情不好，白水星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知道自己不会话，与其错了给他添堵，还不如就这么静静地一起蹲墙角。

    白不满也没话，他突然觉得，就这么和自家妹子互相依靠着，挺好的。

    他一直都觉得有这么个妹妹挺好的。

    “我想回去找蛋。”裹着袄子，吹着风，蹲着墙角，白水星突然开口。

    “嗯。”白不满低头轻声应者，前后晃了晃，圆滚滚地像个不倒翁。

    “我想拼好蛋回去看爷爷。”白水星扭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眼里有星星。

    “——好。”白不满也转头看她，她的眼睛红了些，头发也乱了些——整个人都憔悴了些。

    “我和你一起。”他，然后摸了摸眼前丫头的脑袋。

    “嗯。”白水星认真地点点头，一缕发丝被风吹到额前打着卷儿，她本来也不会把自家老哥抛下。

    “我们不找他了。”又过了半晌，她鼓着腮，喃喃。

    “不找了，把他扔在这里，让他自己快活去。”她老哥依然点头，似乎良心上十分过得去。

    “——你骗我！”

    明明都是允诺的话，可她却气急败坏起来，脸都映出一丝粉红，就算天底下没人不知道你白不满的为人，她这个做妹妹的也知道，她敢打一万个包票，这回老哥的话保准不算数！他不可能丢下便宜爹不管！

    “我骗你做什么？”白滚滚翻了个白眼，星星这会儿倒是有力气有心情同他吵架了，“我不骗你，你骗没骗我？”

    白水星的脸鼓得更圆了。

    “我没。”她别过头去。

    “呵呵！”白不满轻笑，又揉了揉她脑袋，歪头做了个鬼脸。

    “你不许偷看我的想法！”

    瞄到他了然的表情，丫头红着眼圈气急败坏地扑过来，和自家老哥闹成一团。

    “阿嚏！”

    晏九殇可怜弱又无人怜爱地倚在门框上，正落寞又孤单地遥遥看着二人打闹，就这么冷不防被自己一个喷嚏惊回了神。

    完了。他猛地站直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屋内挣扎。可是，终究太晚了。

    “阿嚏！”

    “阿嚏！”

    “阿嚏！”

    连声喷嚏无穷响，无良损友别样欢。

    听到躲在屋子里的晏九殇可以穿成串儿的喷嚏，闹腾的白家二崽顿了顿，竟双双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全然不管寒风肆虐地质问着他们二人良心何在。

    “哈哈哈，哈哈！”

    白不满躺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被风吹起来了。

    “哈哈哈哈！”

    白水星就地打了个滚儿，头发越来越像个鸡窝。

    “阿嚏！”

    “阿嚏！”

    屋内的喷嚏声断断续续，显然晏兄已有气无力。

    兄妹俩终于停下来，二人不去看彼此，各自眉宇间难免落寞。若不是无意间卷起了他们眼角悄然低落的眼泪，寒风怕是真信了这两个崽的没心没肺。

    为卿从军取功名，闻卿已撇功名去。

    一朝梦逐卿已老，初阳末日两不知。

    “阿嚏！”

    哦，屋里还有一个崽在等自己关照——呼啸的寒风理了理思绪，露出恶魔般的微笑，卷着身子将屋门撞得哐哐直响——甭问，这货压根儿不记得自己是以何借口冠冕堂皇地将白家二崽吹得七荤八素了。

    莫吹了！

    还吹——老天啊，你做个人吧！

    打了半个时辰喷嚏的晏九殇斜斜地歪倒在床上，身上斜斜地压了一床皱得不成样子的被子，两眼无神，目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