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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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岁不过了短短八个字,但每一个落到老爷子耳朵里,都无异于天崩地裂。

    此情此景。

    通过这简单的八个字,通过竹岁的神情,又抑或通过现有的谈话背景,蓦的和六年前的那个傍晚重合了。

    那个竹老爷子想忘,却永远不可能忘的傍晚。

    那个,竹家人都心翼翼回避,不敢轻易提及的傍晚。

    那天晚上不像是这样,那天,起头是竹年单方面挨训,老爷子和竹年就他女友一事相持不下,又了起来

    竹年和竹岁不一样,竹岁时候皮,有点天生反骨,上头又有个哥哥宠着,不管有没有分化,仗着自己是竹家人,又是家里最的那一个,闹腾起来从不怕捅窟窿,桀骜不驯的,反正是算准了天要是塌了,他们家高个子多着呢,砸不到她头上。

    竹年是竹家的长孙,又是正常分化的lp,如果全家对竹岁的观感是从皮到大,那么对竹年,大概就是从优秀听话到大的。

    是的,优秀,什么都优秀,只要是和同龄人比,就没有掉出前三的时候。

    听话,性格谦和有礼,从来不和大人犟,就算有时候不高兴了,但好商好量的,总是能在双方不一致的意见里,找到个平衡点,大家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等他再分化成lp,全一区的人也都觉得,这就是日后竹家的他们这辈的当家了。

    老爷子也这么觉得,虽然他平时夸竹年少,但是内心里想起来,是以竹年为豪的。

    曾几何时,老爷子一度的觉得,竹家在他这儿没什么缺憾了,保持住现状,就能好好的,稳稳当当的走下去。

    直到竹年的二十一岁,长大了,该处对象的那一年。

    不止竹老爷子,全家人都震惊于竹年的选择。

    他的恋情也不是家里谁发现的,是他自己出来的,哪一天老爷子忘了,只记得是一家子聚在大院,吃家常饭的时候的,当时全家都在桌子上,全家也都听到了。

    一向乖乖的孩,好像就在那么几个瞬息,就变了。

    其中利害关系,生在在世家,竹年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出来,他他想娶对方,一个bet,语气自然又坚定,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似的。

    但如果真的没问题,他就该他要娶对方,而不是想“他想”两个字其实也间接明了,他知道,行为上,他可能不行。

    他想,但是他的家人,不想。

    知道自己理亏,于是那天之后,每次谈起这个话题,竹年泰半都是低着头的。

    低着头,看起来很容易被劝服的样子,柔软的姿态下藏着的,却是没有一次动摇过的决心。

    任你,任你骂,也任由你苦口婆心的劝,甚至到难受的时候,两方眼睛里都含泪了,竹年也只是轻轻的低下头去。

    就当你以为他心里有了动摇的时候,再问他的意思,回答却从来不停顿,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

    几次之后老爷子也悟了,原来从出来的那一刻,竹年就不准备回头了。

    在谈论的时候,他的难过,他的伤心,还有他的无奈,并不是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又或者他在挣扎纠结,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对不起家人罢了。

    柔软姿态所代表的本质,不过是抱歉两字。

    简单又残酷。

    迟迟得不到正向的反馈,那天傍晚正常的开头,到后面就完全的变味了,竹年的不为所动,让老爷子的逼问变得前所未有的激烈,老爷子不想要敷衍,就想要竹年的一句真心话,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可能改变,还在不在意竹家了

    老爷子要竹年个明白。

    个明白的后续,就是双方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了起来

    甚至竹岁还在一边,两个人情绪到了极致,一句跟着一句,争论中没有一个人有多一句话的功夫,让竹岁这孩儿回避一下。

    最后的最后,老爷子从竹年口中得到的,就是这么八个字。

    竹年痛苦出来的这么八个字,不是答案,甚至都不是回答。

    但就是这么被逼到极致,剜心的八个字里,又能听出来他最心底的意思。

    比我不会放,杀伤力更大的便是,我放不下。

    不会放,只不过表明态度坚决。

    可放不下,未尝不是暗示他曾经放弃过,但是做不到。

    而比起喜欢两个字,更深刻的表达,便是爱。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是责任,是静水流深的无言,是感情一旦深厚,反而看起来淡漠的大道至简

    竹年被逼到了极处。

    老爷子也前所未有的失望。

    老爷子让他“滚”!

    竹年便带着竹岁走了,这么一走,这么八个字也成了竹年最后对他的八个字。

    再见,已是天人永隔的场面。

    这么八个字便落在了老爷子心底,成了最深的梦魇。

    而今天,竹年过的话,又被竹岁了出来。

    那一天,竹老爷子强势。

    今天,却是竹岁一来便强势。

    立场转换何其似曾相识,像是宿命,又像是某种注定的轮回

    竹岁完,自觉低下了头,等待老爷子随后的勃然大怒。

    但是没有。

    出乎她意料的,老爷子踉跄了一步,气势非但没有暴涨,反而一反常态的颓然了下去,目光落在竹岁身上,仿佛穿透时光,变得无比悲凉。

    “你还记得果然,你”

    再承受不住,老爷子大口换着气,摸着椅子把缓缓的,不可控的跌坐了下去。

    目光不知道落在空中哪一处,老爷子缓慢的,把眼睛都闭了起来,皱眉摇头,于这么一刻,面对这几年的竹岁,终是心内透彻道。

    “你在怪我”

    “你什么都记得,你只是,不”

    不,从竹年出事之后,就把一切压在心底,什么都不。

    拒绝交流,不责怪,却也不肯提原谅。

    老爷子选择将往事尘封,不再提起,竹岁也尊重他的选择,但是她心底

    “以前总觉得是找不到时沟通你,原来”

    老爷子不是没想过沟通,但是刚开始竹岁拒绝,态度强硬的同时,身体情况又糟糕得很,经历了竹年的离去,对孙女儿,老爷子也不敢逼了。

    后来出去治疗了半年,回来之后人是渐渐看着正常了,但是到底经历了事,总归不一样了,平时能能笑的,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是关于竹年,一提就垮脸

    老爷子试过,想开,但总之,次次都是作罢了。

    时间再拉长一些,已经平复了的伤恸,老爷子便也没有那个心气儿再提起了。

    于是爷孙两就这样,一个不再,一个从头到尾拒绝沟通,这问题经年累月的各自压在心底儿,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等到竹岁找对象的年纪,前车之鉴,老爷子便也不敢催的急了,只能打擦边球的让人去相亲,而竹岁也是,不拒绝不主动,喊一两次还行,喊得多了,干错躲了,让人没奈何。

    不过今天,时过境迁后,老爷子才觉得自己终于懂了竹岁的想法。

    竹年的事压根就没过去过,一直一直,压在竹岁心底!

    “没有的。”竹岁愣了半晌,也回味过来老爷子的意思,罕见的反驳了。

    顿了顿,再开口,竹岁声音稳定平和道。

    “我没有怪你,或许之前是有一些不理解的,但是现在,我没有再怪任何人。”

    “哥哥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

    “虽然我没有想通,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很大一部分也就是这样的吧,没有对错,从来也不是对或错能简单界定的,只是立场不一样,态度就也不一样,如此而已,罢了。”

    “后来再没有和您提起,只是因为我长大了。”

    长大了,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结果的,一直提大家都不会好受,便也选择了光风霁月,假装一切都好了。

    “人都是会长大的不是么”

    “没必要一直执拗于过去。”

    “况且分化后我也有了新的责任,哥哥做不到的,还需要我努力,总是得”

    “往前看。”

    这一番话并不激烈,竹岁的也不艰难,甚至于,相对宋真的话题,这一段话她的是很轻松的,就那样简简单单的,脱口而出。

    中间没有任何思考的停顿,如果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腹稿骗人,那就是她真是这样想的了。

    这样想

    老爷子看着竹岁对往事无奈又平静的样子,忽然就觉得面前的孩儿陌生了。

    他眼里,竹岁一直都是不肯听话的孩,就喜欢和大人唱反调

    所以,一直以来是他狭隘了,不是这样的?

    长大了,也对,也是该长大了,竹岁在三处可都是立了一等功的人,据当时是被子弹击中,连夜做的术是了,她该是成熟的了

    老爷子怔怔好久,茫然中,倏尔怅然道,“但是你不和我交流,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后悔过呢?”

    话一字一句地艰难,骄傲的老爷子一辈子军功无数,自问对什么事情都无愧于心。

    但是活到老了,到现在,唯独竹年这件事,老爷子不能这个话

    老爷子眼底蓄起浊泪,“我一直以为宋真是你想学你哥那么多朋友同事你都没带回家过,唯独把宋真带了回来你以为我半辈子是白活的,睁眼瞎,什么看不出来吗,你”

    老爷子感慨万千,闭目摇头,最终道。

    “一个人不能在一个地方摔两次,你以为我找你来,是为了像六年前对你哥那样吗?”

    “老头子在你眼里就这么冥顽不灵?”

    “我生气,是气你不和家里商量,什么都不”

    “谈恋爱也就算了,结婚是个大事,就算对你来不算,对宋真来,也不算吗?”

    竹岁刚把老爷子愣了。

    老爷子这番话背后的深意,也把竹岁听懵了。

    爷孙两静静对视,书房还是六年前的那个书房,但是两个人之间那一直存在着的,宛如坚冰般无法消弭的隔阂,这么一天,终是缓慢的开始消融了

    *

    有了良好的开头,这聊天就久了。

    是竹岁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氛围。

    竹老爷子不再随便呵斥,首次将她当作成年人,站在平等的角度问她想怎么处理,预计要怎么做,然后两个人就目前的局势铺开了

    老爷子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也给了宋真足够的尊重。

    甚至于,竹岁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在情爱古板上并不通融,但是遇到宋真,反而在大道理上,殊途同归的和她统一了观点。

    还给她讲了些当年庄卿事情闹出来的时候,三个军区司令员和政委各自不同的观点,对后续处理的各执一词

    当然,主要是老爷子自己的看法。

    老爷子,人是要讲良心的,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快,舆论沸反盈天,最终的处理方式也深受当时的舆论环境影响,不能是公正,甚至在他看来是有失偏颇的。

    老爷子这个人,一辈子立身都正,庄卿的事情没发生在一区,最终处理的时候,主要也不是他负责,得上话的还是三区的主要负责人们,但是在他心里,庄卿是很伟大的科学家,基础稳定剂造福全球将近二十年,药物协会每一年都因为华国对庄卿的不公判决,在国际上进行申诉斥责,要求华国重审案件

    人死不能复生,名誉什么啊,也就是轻飘飘的一两句话的事情。

    但宋真不一样,不宋真研发出来了z试剂,自打进科研院起,他们眼看着的,宋真不仅救治了多位孕妇,甚至还替华国解决了国际纠纷,庄卿的事情是往事,但宋真的却是目前正在发生的

    三区的事,他们伸不过去。

    但是一区的事,那就要按一区的道理办。

    宋真如果真有问题,他们不姑息。

    但外人强加的给宋真罪名,他们也不会承认。

    无私无愧,无私于法律法条,无愧于民众,无愧于佟柔和宋真任一方,这就是一区,也是老爷子对这个起诉的态度。

    老爷子虽没有特别表现出来对宋真的偏袒,但是能对竹岁这么一番话,已经是远超她的期待,已经给了她莫大的支持。

    这就够了。

    足够了。

    *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竹岁眼眶泛红,不上来的情绪充斥在胸口。

    有意料不到在多年后和老爷子的和解,也有对老爷子表达出来理解的感谢

    更多的,大抵是对老爷子品格的认可。

    林林总总不及消化,先打断竹岁的情绪的,是她余光中意外瞧见的,蹲守在角落处鬼鬼祟祟的荣青山

    “你干嘛?”竹岁奇怪。

    荣青山以为竹岁不是对他话,默默的将身体往柱子后面挪去,然后就被竹岁一把,用行动直接揪了出来!

    “啊!岁岁!晚上好呀!!”

    “”

    竹岁无语抱臂,目光打量荣青山一霎,有理有据道,“你知道吗,你每次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表现的很夸张?”

    “哈,哈哈,是、是吗?”荣青山挤出个尴尬的笑来。

    心里想死,可不是有事吗,还有大事呢!

    竹岁:“那句晚上好和现在这个笑,都很夸张!”

    荣青山:“。”

    竹岁:“蹲这儿外面干嘛呢,怕我和老爷子吵起来?”

    当然完全不是,但是台阶递过来了,荣青山自然麻溜的滚了下去,点头如捣,“对对,你们家老爷子的脾气,再加上你的,那什么”话到一般,看着竹岁,荣青山又真情实感担忧起来,“还好吗?你没被骂个狗血淋头吧?”

    竹岁就那样把荣青山看着。

    “没有?”荣青山惊了。

    竹岁撩了撩眉尾,“怎么,听着你很期待我被骂似的?”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顿了顿,荣青山又暗搓搓道,“但是,你这个悄悄的把婚都结了的行为,还有对象是宋老师这个事儿,不该骂吗?以前年哥他咳咳,老爷子不是那么反对吗,还是只要性别对了,你家老爷子就无所谓了,将双标贯彻到底?!”

    竹岁没好气睨了荣青山一眼,瞧得人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两步,警戒道,“竹二你,你有话好好啊,别放信息素也别动,讲道理,我们讲道理!”

    竹岁白眼。

    但荣青山既然问了,她还是如实回答。

    “生气归生气吧,主要是我这边也确实是让人”

    顿了顿,话头一转,“但是爷爷是一直很欣赏宋真的,这个和性别没什么关系,你要找个能研发出稳定剂的媳妇儿,我想你爷爷的最终态度会和我家老爷子一样!”

    “”这就降维打击了喂!

    宋真这种功绩的人,是能随便找着的吗?!

    荣青山默了一瞬,联想了下两个老爷子的性格,又转瞬自己大彻大悟了。

    情爱的,自家的事情老爷子们大多时候顽固,认死理。

    但是要上升到家国大义了,那层面自然又不一样。

    宋真和竹岁这个事儿,往了,是家里的事情,但是要往大了光是研发出z试剂,宋真的这个丰功伟绩,估计一区没一个世家子弟能比肩的。

    不止是一区没有,三区和五区应该也是找不出来的。

    在极度优秀的前提下,很多古板道理,确实,在老人家心里,也是可以让位的。

    宋真是竹家媳妇之前,先是救了竹仪的恩人,再是华国的杰出科学家,才对。

    现在被佟家起诉了,竹老爷子的关注点不在竹家,不在婚姻,而是放眼整个华国,在事情本身,才是正常。

    荣青山感慨,“是我狭隘了。”

    完又替竹岁高兴,“那敢情好,要是老爷子点头了,你们就”

    话到一半,又哽住了。

    好什么好啊,老爷子这边好了,宋老师那边可

    这真是要命。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竹岁话一出来,荣青山吓了一跳,反应激烈。

    这么夸张的反应下,竹岁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见她眼珠子上下扫视荣青山一遍,悠悠了悟,“你想对我的话,不是问老爷子的态度吧?”

    荣青山一窒。

    竹岁微微扬眉,再度抱臂,抬下巴,“你是想自己主动,还是让我硬问,选一个?”

    荣青山:“”

    都是什么事儿呐!

    *

    ,荣青山是不可能自己的。

    不可能自己,那只有卖队友了,报了左甜的名字,奔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原则,道:“那什么,宋老师有事找你,让左甜代为转达的,我我记不住原话了,你打电话问就是了。”

    *

    左甜接到电话后,听完,第一反应是想让竹岁把递给荣青山,自己先痛骂对方一顿来着。

    但是竹岁就在对面等着,左甜一边咬指紧张,一边,到底没有这么干。

    话都到这个地方了,早死晚死也都是死了,左甜心一横,眼睛一闭,觉得与其当面,电话里也不错,至少看不到她们科长那个脸,她没什么心里负担。

    而且就算是有什么,荣青山不是在边上吗,荣青山受着吧!

    深呼吸一霎,左甜一鼓作气:“那天走的时候,真真交代给我的,让我,隔上几天转达给你。”

    “她她有事,让你去酒店见她一趟,商量一下”

    “事情,事情是她她要”

    竹岁出声,“她要?”

    左甜心头一颤,豁出去了,“她要离婚!和你!!”

    这话丢出去,竹岁那边消声儿了,那么一刻,左甜心头不害怕开玩笑,压根不可能,她怕死了好吧!

    不过竹岁没折磨她太久,过了会儿,只是静静的挂了电话,就完了。

    以至于左甜闭眼等了好久,等来挂断的嘟嘟声时,很是不可思议。

    直接挂了?什么都不问?

    这是受刺激太过了?!

    不过脑子里就算有一万种想法,这当口左甜是不敢再打过去了,只希望她们两口子的事情,有什么,都冲着对方去,不要伤及无辜了好伐!

    传个话都觉得怕死了,再多,她这个甜甜扛不住啊!

    *

    而她这个甜甜扛不住的事情,远在大院的松松也不觉得自己扛得住。

    竹岁面无表情挂了电话,荣青山心头打鼓,下意识问了句,“,了吗?”

    心翼翼的。

    竹岁抬头瞧了他一眼,纵使暮色四合,夜晚里光线不那么充足。

    但那么一眼自带的凛冽,莫名的就让荣青山后背发凉,被竹岁瞧得,活像是刀子剐一样难受。

    “了,要和我离婚。”

    声音平平的,完全听不出来情绪。

    荣青山直呼痛苦,多年的发,竹岁他还不了解吗,越是瞧着镇定,那内里越是

    荣青山反应有意思,刚开始竹岁还没留意,多看几眼,多年的发,荣青山能瞧出来她的内里,她也深知荣青山,猝然疑惑道。

    “你在害怕什么?”

    “就算是她要和我离婚,你这个反应,不太对吧?”

    “这关你什么事,还是,你知道什么?”

    荣青山:“”

    荣青山想给竹岁跪了,挣扎,“我要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自己找面镜子瞧瞧,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能服自己吗?”

    荣青山泪目,这回不等竹岁催了,抬挡住脸,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到自己觉得安全的区域,指着竹岁道,“那先好,不能动,不然,不然我”

    竹岁挑眉,“不然?”

    “不然我只有跪下来求求你了!朋友!!”荣青山彻底放弃了。

    *

    左甜死马当活马医。

    荣青山一样的。

    心一横,眼睛一闭,什么都了。

    *

    完,瞧着竹岁脸色从惊讶,到控制不住表情的惊讶,再到若有所思。

    不得不,荣青山那个时候真的害怕极了。

    荣青山胡乱道:“这真不怪我啊,我那个时候的状态你知道,你不能这么狭隘,你们夫妻的事情是你们的,我就只是了点事实”

    “再我之前也旁敲侧击问过你的,你宋老师没什么变化,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以为没关系的,你们一人一个前任不是打平了吗,我怎么知道她能记那么久啊,你们要是感情没问题,多半是那天她一直心里有疙瘩”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你们两个人的故事,我只不过不心错了话罢了,罪不至”

    “你是,百日宴那天?”竹岁蓦然出声,问的东西,却和荣青山想的毫无关系。

    荣青山愣了下,点头,“啊对,你知道,我喝多了嘛。”

    竹岁眉头微动,彻底想通什么,竟是一个低头,笑出了声。

    边笑还边摇头,原来如此啊

    她这儿不打紧,她脑内想的荣青山也同步不了。

    所以这么一笑,差点把荣青山笑的原地送走,荣青山也笑,就是笑的比哭都难看。

    哆嗦着道,“朋友,你没事吧,不想笑就别笑了”

    妈妈呀,怎么还笑了,人别疯了吧!

    竹岁笑容一顿,又看荣青山一眼,这一眼看得荣青山就差要跪地谢罪的时候,竹岁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荣青山:“”

    竹岁疯没疯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再来几次,自己恐怕要疯了!

    苍了天了,都什么事儿啊!

    *

    宋真收到微信的时候,是在中午。

    竹岁:你让带的话,左甜转达给我了,白天还要处理事情,晚上我来找你

    宋真看了下,觉得竹岁这话太理智,也太冷漠,她不太好回。

    不过不好回,打上字,自然而然又回上了。

    宋真:好

    又不确定多问一句,她,都了吗?

    竹岁:你想和我商量离婚,是这个吧?

    宋真愣了一霎,打字,对,是,这个

    打完了,又自顾自补充。

    那什么,本来我们之前在一起就要个孩子,现在情况变得这么快

    孩子恐怕

    竹家之前也不知道你和我的事情,现在搞得,我觉得,我们不然

    想的没打完,竹岁回了。

    你不用这么着急解释,晚上我会过来,有什么,你可以当面

    宋真:“”

    她着急于解释,很明显吗?

    宋真扶额低头一霎,半垂着眼睛,最终回道,好,我等你

    竹岁那边维持之前的高冷模样,再不回了。

    而这种忐忑,一持续,就是一天,直到晚上九点多竹岁来敲门前,宋真都是魂不守舍的,就,总是想着这个事儿。

    难过,是难过。

    但要是感觉到解脱,也是有的。

    就这么复杂又五味陈杂的,左右摇摆着,不得安宁。

    直到,天黑后,门铃响起。

    宋真听到的那刻,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站起来,又控制了下表情,假装很镇定的去开门。

    而门甫一打开,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竹岁。

    肩背笔挺,着一身白金军装,长发如缎垂顺。

    那双姣好的长眼扫过来,一如初见。

    *

    竹岁进了屋子,关了门。

    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个一二三,宋真想着马上要的事情,却觉得口干舌燥的,莫名紧张。

    竹岁不急,不止不急,悠悠的把军装外套扣子解开,去卫生间洗洗脸了。

    一边洗,口吻还如常道,“跑了一天,腺素科那边的事情要处理,三处今天又找了我回去,尤队和我聊了半天,来晚了点。”

    顿了顿,“能给我倒杯水吗,口渴。”

    “哦哦哦。”

    宋真跑去倒水,拿着杯子到再到洗台,竹岁正在甩上的水珠,她脸上也过了一遍水,眉毛眼睫上,也沾了细碎的水珠子,但是这么一洗,显得她皮肤十分的素净,配合着浓颜的眼眉红唇,美的极具侵略性。

    宋真看得心漏跳一拍,低头将水低了过去。

    竹岁接过,不咸不淡道,“你今天不是有话想吗,吧。”

    语气非常的随意,好像不是在聊离婚,而是随意的家常一般,的宋真都愣了下,心头莫名的就有些难受,但内里越是不舒服,面上还越是挤了个笑脸出去,只不过这笑刚扬起,宋真抬头,眼前已经没人了,竹岁端着水杯走出去了。

    宋真后知后觉也跟着走了出去,瞧着竹岁的表现心头打鼓,讷讷道;“现在就吗?”

    竹岁轻哂一声,也不抬头看宋真,“白天不是挺迫不及待的吗?”

    宋真彻底搞不懂了。

    但是搞不懂,该的还是得,想着要的,宋真又安定了下来。

    怕自己失控,宋真在客厅,坐到了离竹岁比较远的沙发上,想了想,开口重复,“就是,我想和你离婚。”

    这话丢出去,竹岁没接。

    宋真等了会儿,觉得竹岁不回答也好,自己至少能完。

    便又继续道。

    “之前,本来遇到的时候就是,阴差阳错的,最开始的协议就是,我给你生个孩子,然后你帮我进腺素科,拿回z试剂创始人的身份”

    “现在z试剂已经成功了,药号也批了下来”顿了顿,宋真真心实意道,“这一点上,我很感激你,岁岁。”

    “原本按计划,是之后要个孩的,你也知道的,我去检查了,也开始锻炼备孕了,不过,不过”

    宋真神情骤然寥落下去,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不过天算不如人算吧,我以为会更久一点的,但是佟家的发难,比我想的更早”

    “之前三处的调查也显示,佟家背后是有利益链的,整个事情,不止有佟家这么简单”

    又是一阵停顿,宋真觉得嗓子黏住了,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再开了口。

    “你和我结婚,原本是没给家里的,现在搞成这样,你家里也觉得麻烦吧。”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后面的路,我也不能有十成十的把握,佟柔的段你也领教过了,她科研不行,但是在算计人心方面,是非常厉害的”

    “这个世界上,原本也没有什么一定的事情,所以”

    “在我有行动,做出反击之前,我想,我们就,就干脆离婚吧,不用,你不用搅合进来。”

    “这本来,也是我的事情。”

    顿了顿,宋真轻声重复。

    “只是我的事情。”

    “和别人无关,和你”

    “也无关。”

    这么一番话,是宋真打了一天腹稿的结果,全都了出去,好久,竹岁却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宋真等心里的那股难过劲儿缓了缓,才觉得没对,抬头去看。

    这么一看,竹岁也在看她,脸上照旧没什么神情,目光平直,看得宋真心头打鼓。

    视线一交汇,竹岁像是终于舍得话了般,开口。

    “你刚才怎么不看我?”

    宋真一窒。

    竹岁:“坐那么远,低头自自话的,不是要商量吗,你怎么不看着我?”

    顿了顿,竹岁尖锐道,“还是,你不敢看我?”

    宋真慌张,“没、没有,我这些话,也不是,什么好话吧。”

    “是吗?”

    竹岁这两字不仅的风轻云淡,更是直接把宋真问懵了。

    懵的找不到这场谈话的主心骨。

    什么叫,是吗?

    这个疑惑刚起,竹岁便为她解答了。

    “你我们是按约定在一起的,那现在到了拆伙的时候,桥归桥路归路的事情,这段婚姻既然没感情,你也不是第一次离婚了况且你的话,话里话外都是为了我好,离婚不是好事,但是对我来绝对不是坏事,好商好量的,算是坏事吗?”

    “你不该当工作一样,这件事不存在什么主观色彩吧?”

    “那为了我好,你干嘛躲?”

    竹岁挽唇,“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事似的。”

    宋真再次哽住。

    竹岁话极快,看似不经意紧跟着问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事吗?”

    “我、我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宋真话结巴了,但是她控制不住。

    “哦,没有吗?”

    又是意味不明的反问,问的宋真脑子完全的不够用。

    竹岁长出口气,静默一霎,又喝了口水,出人意料道,“但是不管你有没有,我有。”

    “离婚前,先下之前的误解吧。”

    误解?宋真脑子彻底乱掉。

    竹岁却很坦荡,将杯子放茶几上,往宋真方向走了过去,然后,伸着,随性的蹲在了宋真身前。

    这么个姿势,竹岁从下往上能将宋真的表情看清楚,宋真也不好回避,往哪边避,竹岁都能看得到她的脸。

    而比竹岁姿态更让她无可回避的,是竹岁的话。

    “之前你嘴里的话,和事实其实有些出入,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骗了你。”

    “和你遇到,阴差阳错确实是阴差阳错,但是第一天我是主动标记你的”

    宋真蓦然瞪大眼,不可思议看着竹岁。

    竹岁却也不停,就这样平平的下去,眼底清明,有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

    “因为标记之后,lp的信息素会对eg有影响,如果我不标记你,我恐怕后面不好找你,既然想再见,我一直跟也不是个法子,不如找个理由,让你主动来找我,或者有求于我,而这个理由,当时没有比标记你更好的,我就”

    “趁人之危标记了你。”

    “如果不是你一直喊程琅的名字,我也不介意做完后面的”

    “不过你哭的太厉害了,我没忍下心。”

    “再,如果原本和青梅的感情有了裂痕,我觉得我出现的时间,刚刚好,既然刚刚好,那徐徐图之才是上策,性的方面,太着急反而不好。”

    宋真瞳孔地震了。

    竹岁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了多么惊人的事一般,口吻如常,缓缓继续。

    “至于结婚的理由,其实要个孩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孩子不孩子,我看重,却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的,在二十二岁的年龄,就要人马上给我生,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孩子是缘分,在我们圈子里看多了各种我内心并不强求。”

    “但是既然结了婚,我总是得找理由把你绑我身边更久一点吧,要个孩子是个不错的借口,生了之后你也短时间内撒不开,与其约定什么几年内我们不离婚,不如有个孩子,来的保险,还更能落实。”

    “而且孩,生了你就不可能完全的撒,不管生完你对我是什么看法,孩子你总是会爱的,你会爱他一辈子,有了孩子,就有了我们之间的,永远的,绑带”

    “懂了吗,我要的,从始至终,只是你的孩子。”

    宋真不出话来。

    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竹岁这个时候,这个时候

    不过下一刻,她又被定住了,因为

    竹岁摊牌了。

    竹岁拉了拉嘴角,很幅度,轻轻笑了下,看入她眼底,道,“我在梅斯医院遇到的姐姐哟,你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精的吓人啊”

    “我之前暗示你那么多次,你愣是一次都没把我和从前对上号的。”

    “怎么荣青山这个怂包一提,你就又什么都想通了?”

    梅斯医院,就是宋真做眼睛术,竹岁去看心理问题的医院。

    竹岁她知道自己知道

    缓缓摇了摇头,竹岁神情很是无奈,“既然话到这儿,也没什么好藏的了。”

    “早在梅斯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一见钟情。”

    “后面找你好久没找到,没想到去年”

    “听我前面的龌龊心思,现在你也该明白了吧,把你圈到我里,我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顿了顿,竹岁又低头下去,长叹口气,自言自语道。

    “在科研院出头承认自己是庄卿的女儿,后面一言不发又要跟着五处的人走,那天气我也就算了,事情反正也过了。”

    “这两天,为了你的事情,我到处跑的,一天到晚水都没喝几口。”

    “前两天和五处扯皮,律师找了好几个,口水仗比打架都难,后面又去腺素科,想着你担心z试剂的进度,这是事关全国的大事,想着我既然有空,那一定也要给你处理好咯,不能把进度拉下,不然你肯定担心”

    “后面找院长,找荣院,又你的事情该怎么应对,帮你话”

    “昨天回家,找我家老头子,也是硬着头皮回去的”

    “毕竟千难万难,也抵不上我愿意,我钟情你不是。”

    竹岁抬头起来,那长眼中压着碎亮的星子,璀璨绚丽,看得宋真恍了神。

    话破,竹岁再不遮掩眸光中的情愫,深深无奈道。

    “我在外面帮你办了那么多事,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从荣青山那儿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让左甜算着时间,转达要和我离婚的话”

    竹岁再度叹气,“姐姐啊,你是生怕气不死我对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