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市井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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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刚过,喧嚣的街上便传来一阵鼓声,将酣睡的陆安平惊醒。

    日光穿过窗棂上的麻纸,正直直地照着,无数尘埃翻滚不定,让他恍如隔世。

    “梦中还是三足金乌、红日初升这些,没有半点与日长生册的痕迹?”

    陆安平用力揉揉前额,轻吐口气,麻利地从榻上爬起,“反倒早已熟练的五芽真文仍不时现出。”

    “难怪道门修行偏爱洞天福地,每日修行道法便要打坐许久,还不算研习其他八艺;市井中灵气稀薄不纯,还极易受打扰”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呐!”

    “当务之急,还是打通九窍,迈入凤初中境,那时或许清楚那道先天符图化影,还有那与日长生册。”

    陆安平盘腿坐在榻上,两横于膝前,闭目吐息,好不容易在鼓声中入静,可惜灵气驳杂,运行滞涩,不由得睁开双眼。

    他瞥了眼微斜的阳光,心念一动,从五阴袋中摸出那卷遁甲真经,翻到丁甲神术那页。

    ——这是目前最适合他修行的道术。

    “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时有真人,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远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

    陆安平无声地念诵,眉头微微皱起。

    他自幼读书,知晓上古有圣人出,化育万民,多是些传;稍近些,大乾之前则是大周、大燕等王朝更迭,或持续一两百年、或三五百年、最长的大周享国也不过八百年,这些有世俗史书记载。

    丁甲神术这篇,明确将广成子下昆仑山传道,作为中古与近古的分野,也即三千年前,这让他产生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不过方外修行人养生全形,动辄百年寿数——隐先生也腾云境真人便有三甲之寿,到晖阳境便享寿三百年,时间尺度自然与凡俗不同。

    东海铜鼓仙成名便两三百年,乔大叔也称被叫了两百年魔头;山中清修,经历世俗朝代更迭,这样看来,三千年也并不太久远。

    ——按宁浮生所,莲鹤方壶三千多年前便有赫赫威名。

    只是

    陆安平面露疑色,目光接着往下:“当今之时,生民蒙昧,浊气沉沉,炉鼎偏废,能修道者,十不存一自广成先师以降”

    他自然看出这是遁甲宗祖师申玄芝、广成子第七位嫡传弟子所创,似乎中古以后,生民炉鼎偏废,不如上古、中古之人那般契合修行。

    这让他不禁好奇,三千年前,甚至更久远的上古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这位遁甲宗祖师有这样的记载。

    体内金蚕蛊隐约窜动,陆安平苦笑了声,细细默读一遍,旋即将真经合上。

    在他看来,申玄芝本意是中古以降,人身炉鼎渐衰,所以开创此术,以养生全形,提升炉鼎,很适合先天不足的他修行。

    而且丁甲神术与前面道法所载呼应,不拘行走坐卧,皆可修行;斗法之时,更是周身金芒护体,百邪不侵。

    “即便到不了金庭玉柱的境界,起码能缓解寒症,与祖窍那道先天符图化影有些类似”

    正思虑间,街上似乎越发喧嚣,震天的鼓声响个不停,陆安平轻舒口气,收起真经与五阴袋,起身走出房间。

    街道上的残雪早已化尽,两排大红灯笼高挂在屋檐下,人群熙熙攘攘的,不时可见些叫卖冰糖葫芦、酥饼、窗花等物事的摊贩,甚至有几对舞狮穿梭其间,想来便是鼓声来源了。

    陆安平走下楼,穿过巷,又转了两转,才意识到初四三阳开泰,也是迎神送神之日,所以比前两日还热闹。

    “迎神送神”

    陆安平笑了笑,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如今踏入方外修行界,隐约想到世俗祭拜的神祇或许便是某位得道的修行人,只是流传下来,大概不知道源流,便如寻真观那座无名神像。

    “不过这夷陵郡城比历山城热闹了许多”

    他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从嘈杂的人声穿过,感到熟悉的市井烟火气,想起历山城那些街坊。

    体内灵气氤氲,陆安平就这么走着,下意识地修炼起丁甲神术来。

    不同于道法修持中的灵气运转,丁甲神术更接近先天符图化影发动所产生的暖流,灵气渐散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骨骼肌肤,一张一合,有如打铁锤炼般。

    陆安平只觉气血有些加快,脚步也跟着轻便,举投足间,竟是不出的舒泰,这让他感觉颇为新奇。

    ——先天符图化影那道暖流总是被动涌出,不像丁甲神术这般随心而动。

    他如蝴蝶穿花一般,不时从人群中穿过,偏偏脚步不见匆忙,反而透着不出的写意与潇洒;只是越发觉得周遭民众呼吸浑浊、身形迟滞,像丁甲神术所描述的那样。

    “难怪余长青、还有沧溟派两位弟子眼神那般倨傲,向他们那样超凡脱俗之人,吐纳灵气、长生有望,自然不乐意与凡俗世人为伍。”

    “不过长生久视,何其之难呐!”

    想到体内金蚕蛊与先天不足的寒症,陆安平不禁暗叹口气,将丁甲神术催动更快几分;可惜没过多久,体内灵气便消耗大半,额头也冒出细微汗珠。

    “丁甲神术有六层境界,如今第一层刚开始修持,一炷香功夫便消耗如此多灵气,何时能练到尹奇周身金芒那般境界?”

    “道门九艺,果然还要以道法为根本”

    陆安平轻擦额头,不经意瞥见谯楼黑色檐角下的两只红灯笼,更远则是苍茫的太始山。

    他略微顿了下,揉揉饿得发慌的肚子,而后转过身,轻轻走进附近一家还在开业的酒楼。

    陆安平在二楼的黑漆木桌坐下,只要了份红煮羊肉、一壶高粱酒,后来见二目光有几分不情愿,才加了一碟咸蛋、一碟卤干,已经接近两钱银子。

    阳光暖洋洋照着,陆安平看着灰衣二舞着毛巾走开,想起历山城悦来客栈那位胖胖的胡掌柜,不禁咧嘴笑了笑。

    即便是在午后,酒楼也坐得七八成满,不拘是生意人、也有些青衫读书人,甚至有几位折冲府的兵士。

    陆安平在历山城厮混多年,随意一瞥,便瞧出周遭食客的身份来历;于是一边等着,一边听酒楼中人的闲谈。

    时值新年,在座食客无非是些劝酒祝福、畅叙情谊的话,他凝神听了会,偶然听到某位儒生年近三旬未有功名、已经婚配却爱风月之地的流言,不禁哑然失笑。

    没多久,伙计便将高粱酒,以及咸蛋、卤干端上来,陆安平刚将酒杯凑到嘴前,便听到角落里两位酒酣耳热的商人低语。

    “听去年腊月,河南道符离郡也出现了祥瑞,就在满是积雪的历山上,千百树桃花盛开,连龙虎山那些高道也被惊动”

    “消息不假,去年各地出了多少祥瑞,偏偏咱们夷陵没有,我看哪,是运道差了些”

    “别胡,你老兄的米铺生意好着呢;再者,运道这事,是咱们凡夫俗子操心的吗?”

    “那得是正一观,得是龙虎山那些有大修行的真人”

    陆安平听得一怔,不由得想起乔大叔所正一观怕是要张榜天下的事,乔大叔那般出神入化的高人自然不怕,可万一自己来历被勘破,落入正一观中,也是极为麻烦。

    毕竟正一派既通化外,又深入大乾每一州郡;单那位正一祭酒田彦和,或许可能顺着乔大叔这条线、或者五芽真文找到自己。

    陆安平喝了口酒,仔细回顾了宁封仙府所发生的事,想到两位一路追踪他的尹奇与姚化龙已经神魂俱灭,才将心神安定下来。

    红煮羊肉浓香热辣,陆安平大口吃了几口,甫一想起那位不知去向的乔大叔,方才那两位商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两人似乎更加心,环顾了眼四周,特别留意那几位折冲府的兵士,而后道:“听,正一观正在追捕妖人”

    “妖人?”

    “没错,如今立国五百年,祥瑞又有许多,哪里容许妖人作祟?”

    “本郡正一观观主何松亭,那可是张天师记名弟子,在龙虎山修行过,道法精深得紧”

    “前几日便深入太始山中,听道童传言,何观主亲击毙了两位妖人,在杨岭的破庙中!”

    破庙

    陆安平心中一惊,险些将嘴边的卤干抖落,旋即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他转头往外看了眼,透过漆黑的屋檐与通红的灯笼,街上人头攒动,几只舞狮穿梭其间。

    四五个头顶平冠,身着黄陂的道士鸣锣开道,正缓缓而不失威严地行进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