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贫道云中君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这是边塞诗人的描述,也是这座凋敝村野中的现状。
这些柔然祭司不知使了什么术法,天象也随之变幻,低垂着,仿佛要塌陷下来。
朱子琳惊讶地发现,道门九艺不再好使,甚至碧水烟罗这等仙剑也施展不畅
粗粝的吟哦声中,柔然祭司唤起某种上古仪式,连天地规则也要改变。
“这些人似乎专门为陆兄来的?”
她荡开那些古怪箭矢,口中喷出三昧真火,怎奈还未出丈许,便倏忽熄灭。
那名叫明月的柔然少年哼了声,原始巫杖勾起六七道残影,眼中只有陆安平一人。
“我眼之碧,得之于水草;碛沙之红,得之于鲜血”
其他人也一齐涌上,口中唱着悲怆歌谣,白雪越急越骤,天倾得也越厉害了。
短短几息,先前的村舍消失不见,甚至远处的王屋山也不在,仿佛天地只是这方空间,闭塞而晦暗。
“大巫分明灭了,蚩尤尸首也被浮黎真土埋在九幽——”
陆安平心中疑惑,要知道三千年来佛道占据主流,哪里还有大巫影子,只有谷玄牝留下的魔教一脉,有些修行借鉴大巫之法
“柔然若是大巫苗裔的话,长生天又是何方神圣?”
“拜火教桑白言称胡天,想来是某位神祇,难道长生天也是如此?这倒是奇怪天上明明?”
神思之间,他并未慌乱,运足无名剑诀,轩辕剑也如臂使,接连将原始巫杖挡开。
锵!
锵!
锵!
金铁相击声络绎不绝,陆安平隐然摸到一丝关窍——上古大巫往往借日月星之类的本源之力修行,眼前这群柔然祭司法门却似是而非
“你这长生天厌弃的邪魔,众生的灾祸!”
明月越斗越慌,这番偷偷潜入大乾,便是奉了长生天旨意,前来灭杀邪魔。
为此,他将原始巫杖请来,四大祭司之二的七杀、破军两位也前来,主持巫门术法。
谁料眼前这人剑术精通不提,有几回原始巫杖与破魔箭矢分明及身,却被挡下,仿佛隐隐有什么法宝护体?
这倒远超意料!
原始巫杖乃是柔然圣物,七杀祭司射出的几箭也是源流上古,即便此人有轩辕剑,肉身总不至分毫无损?
即便传闻中的玉肌仙体怕也难以抵挡吧!
明月深吸口气,鹰隼似的死死盯着。
“长生天在哪儿?”
陆安平厉声喝道,此刻他已将柔然众人摸透,当即放出浮黎真土,纷纷向众人打去。
浮黎真土乃是先天真土,混沌未开时便有,一粒便有千钧之重
九幽中尚能镇压蚩尤首级,何况眼前这群柔然祭司?
“长生天自然在天!”
明月吞了口血沫,右臂抡起原始巫杖,恍如开山巨猿般,狠狠砸下。
然而这终究是徒劳,浮黎真土何等之重,陆安平只扬一扫,众人纷纷倒下,继而埋了半身。
“呼!”
朱子琳终于缓口气,却见晦暗的天空突然明朗,一股幽蓝而和煦的光泽悄然洒下,原来已是满天星斗。
这星斗来得突然,又与寻常所见不同,她此刻如处星河,冥冥中似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令她不寒而栗。
“陆兄!”她提剑道。
“这星光?”
陆安平也打了个激灵,他曾施过度厄铜符,也知魔教一脉擅长星宿修行——那多宝鼠金须奴多次言明。
可此刻星光陌生而冷冽,不知蕴含着什么危险?
他心念一动,收起大浮黎土图,果然天上星河倏忽消散,不过此刻却已入夜,一轮月亮高悬在中天。
“这是什么?”
“你这邪魔!”
“”
柔然祭司裹成泥人,此刻动弹不大,叫骂声中难掩恐惧。
唯独那名叫明月的少年,沉默不厌,似乎好奇刚才的星象,又或许是为浮黎真土。
“长生天让你们来的?”
陆安平穿过众人,捡起明月身畔的原始巫杖。
“不得亵渎圣物!”
明月的声音低沉如狼,神情与其他众人一样,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
“愚昧的蛮子”
陆安平摇了摇头,正思索如何处理这伙柔然祭司时,忽然听到夜空一声厉鸣,似枭鸟、也似鲲鹏。
“雄库鲁!”
“是海东青”
“长生天来救我们了!”
“”
明月吹了声哨,柔然祭司们也兴奋起来。
“海东青是柔然神鸟,传中侍奉在长生天王座之畔”
朱子琳握紧碧水烟罗,不敢有丝毫大意。
有浮黎真土在,陆安平自信不会让他们走脱,然而这凭空飞出的海东青令他心疑:
难道那位‘长生天’便要降临?
他熟稔佛门金翅鸟,这海东青却是不解,只是感觉这鸟凶厉,恐怕不逊色于金翅鸟,甚至旧时的七禽。
嗤!
嗤!
海东青越发迫近,双翼仿佛天上垂下的阴云,锋利如钩的尖喙泛着幽光,狠狠地啄来。
“雄库鲁!”
“雄库鲁!”
“”
柔然人呼喊起来,朱子琳心中担忧,先行放出碧水烟罗。
铛铛几声脆响,碧水烟罗无功而返,只剩轩辕剑穿行不定,与海东青斗在一起。
“休得装神弄鬼!”
陆安平大喝了声,然而‘长生天’并无回应,夜空仍是月明一片,硕大的海东青跃跃欲试。
“你会死得很惨!”
柔然祭司们冲他狰狞道,唯独明月望月不言,似乎仍在琢磨长生天的真意。
“你会沦为幽魂,永世在大地上流浪”
片刻后,明月眯着眼,呢喃声盖住了祭司们的狞笑。
“走着瞧!”
陆安平催动轩辕剑,狠狠刺了一记海东青,作为回应,“先让你们形神俱灭!”
朱子琳一旁防备,刚才那股寒意再度涌上,冥冥中似有什么危险,而柔然人的反应无疑佐证了这预感。
“不,”明月微笑道,“长生天来解救我们,今夜将是你的死期!”
“指引草原上的迷途羔羊,
仁慈而全能的圣主,
承蒙您的光辉与恩典”
完他开始祷告,柔然祭司们也跟着念诵。
“定!”
陆安平很干脆地施了个诀,浮黎真土顷刻将众人口鼻填满。
与此同时,海东青硕大羽翼的上空,竟隐约现出人脸的轮廓。
那面孔扭曲而晦暗,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厉,柔然人似乎见到神迹,目光几乎绝眦。
“这是?”
陆安平心神微动,此刻再顾不得诡异星斗,将大浮黎土图尽数催动。
果然,这道先天符图神通催动,他又看到漫天星河,感受到星辰背后隐隐潜藏的危险。
“浮黎真土本就遍布星海,难道是大浮黎土图示警?”
这一瞬间,他想起遨游星海的广成子,又为扑腾而来的海东青吸引。
再看天上面孔,仍旧扭曲晦暗,不过星光下更明晰些,看出那是一张属于男人的面孔,粗犷而充满生命力。
“邪魔歪道!”
陆安平骂了声,那位驰骋天上地下的太一神君也未如此神神怪怪,这柔然人不知信了什么邪神?
咕!
海东青又鸣了声,那‘长生天’竟然伸出一双纷呈七色的大,指头诀印变换,却是直挺挺冲陆安平捏来。
从天而降,犹如山岳。
“这诀印”
陆安平读出几分道门意味,尤其是中古时道术,不禁想:“难道是截教仙家装神弄鬼?
不对,天上无中古仙,封神榜也无声无息?”
“破!”
他厉声道,轩辕剑跟着蹿出,大浮黎土图也尽数施展。
瞬息间,周遭百里气肆虐,不知交锋了不少记,低沉而密集的音爆声也一齐响起
这样的景象,倒映着漫天星斗中,显得尤为诡异。
“这‘长生天’修为起码是飞仙之境,或者五转以上的散仙!”
饶是有大浮黎土图,陆安平也觉吃力,若非轩辕剑与大浮黎土图两道至宝,只怕早已化为齑粉。
咄!
咄!
咄!
那大印透明无碍,却将陆安平裹入,任轩辕剑如此去刺也没法破开。
所幸有大浮黎土图护身,也伤得不得。
“陆兄!”
朱子琳着急道,险些被海东青啄伤。
紧接着,海东青卷起阵风,大约是借‘长生天’之势,竟将浮黎真土吹散。
“你也会成为游魂”
明月啐了口,抄起原始巫杖,与破军、七杀等祭司一并跳至海东青背上,神情转为肃穆,向天上显化的神迹行礼。
“尽管我们没能做好,可长生天终究没放弃我们”
柔然传统,在长生天旨意降临时,山巅上静悄无人以免免亵渎神明。
如今他们任务不成,反令长生天亲自出——目睹神明容貌,已然是大不敬;
剩下的事,他们不敢多瞻仰,长生天会降下应有的责罚
璀璨的星光中,‘长生天’的容貌愈发狰狞,幻出的大也攥得愈深,似乎要将陆安平碾碎。
凡人之躯,能敌上天神明,非陆安平这种掌握先天符图者不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体会到那双大所蕴含的天地造化之道,似乎与先天符图彼此相生相抗,恐怕这才是安然无恙的因由。
“可惜走了柔然那群人!”
约莫三刻许,那山岳般的大颓然无力,终于被陆安平挣破,‘长生天’扭曲的面孔也告消散。
“究竟是谁?”
他冲朱子琳示意,随即望天叹问。
星光中潜藏的危险还未散去——此刻体会得尤为明晰,确是大浮黎土图带来。
而那来历不明的‘长生天’就这么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尊们不知在干什么?”此刻朱子琳也有些愠怒了。
陆安平苦笑了声,却见夜空飞来一道人影,如从画卷走出,一派太上忘情的姿态。
他穿着一身银色细甲,猩红色披风拖得老长,声音不悲不喜,甚至没有一丝情感:“你倒令我意外!”
“你是长生天?”陆安平凝神戒备。
“不!”
那人波澜不惊,甚至有些械地道:“贫道云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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