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几天觉得自己的学习生活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自从上次和陆倦对话后,陆倦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人明明之前上课都不怎么来，现在却除了晚自习基本天天都在教室。

    “我不吃,吃晚饭了。”郁宁侧身躲过陆倦递来的糕点，椅子往前和后桌拉距离，继续摘抄。

    陆倦轻啧，收回半趴到桌子上，脑袋快靠到郁宁的后背却又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行,那我放这儿,饿了自己拿,我走了。”

    几天他一日三餐的时间段都要给郁宁带东西吃,郁宁不吃他就放在那儿,等第二天还在就直接当郁宁的面扔垃圾桶,还真的把他之前的那些话给验证了一遍。

    郁宁没法，还是只能把那些吃的拿过来，保质期时间久的就放着,保质期时间短的就只能吃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郁宁就感觉自己好像长了点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你又要逃晚自习吗？”郁宁抓笔指松开又握紧，没回头,声音不大不正好陆倦能听见。

    陆倦直起身又靠了回去。

    还是郁宁么多天第一次主动和他话，陆倦舔了下唇角视线落到郁宁被白色高领毛衣挡住的后颈，“逃啊，没什么好上的。”

    反正对于他来待不待在教室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哪怕换了个学校也是一样。

    再怎么努力，在父母眼里也不是那个“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哥”的一无是处的孩儿。

    郁宁没法继续安静地摘抄，四周也人偷偷打量着他们。

    最近陆倦和他还宋兆走得点近,郁宁本来以为那些流言难免会越来越激烈，已经做好了用流言继续劝退陆倦的思，没想到这几天过去，很少听见人在口中议论他们，顶多就是遭受一下别人的眼光。

    也是他愿意吃陆倦东西的一个原因。

    “陆倦，你不是要和我当朋友？”郁宁沉默了一会儿，朋友种身份对他来是很陌生的，从很的时候始郁宁就觉得自己是不需要朋友的，他不想自己成为朋友的负担，也不想花那么多的思去替朋友分担负担，他也害怕朋友种东西，个世界上能相信的人永远只有自己。

    宋兆的出现是个意外。

    而现在陆倦的出现似乎也是个意外。

    “和我逃课有什么关系？”陆倦已经把都放进了口袋里，顺便臂绕郁宁身侧把刚刚那盒糕点扔到了郁宁桌上，“行了，我走了，你俩好好上课。”

    一旁努力把自己当透明人的宋兆硬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救命，为什么听出来一股老父亲的语气，能不能别带他。

    郁宁的话被陆倦堵在喉咙口，再口也做不到，眼睁睁陆倦旁若无人地从教室后门口出去，都没正好从前门进来的班老师。

    “不行，宁宁，我觉得他是不是喜欢你？”等人走了，一直没敢出声的宋兆凑到郁宁耳边声话，完又自我否定：“也不像，他你的时候一点都没那种春心萌动的感觉。”

    作为一个曾经暗恋别人的人，宋兆可太明白那种感觉了，如果真的喜欢，眼神什么的是根本藏不住的。

    但陆倦看郁宁的时候眼里没有那种暧昧气息。

    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对宁宁么好？还真的因为想和宁宁当朋友？宋兆百思不得其解。

    郁宁愣了下，“别瞎了，没有的事情，吃不吃？”郁宁把糕点拆了递到宋兆边。

    宋兆被吃的堵住了嘴，哎了一声，没注意郁宁突然红起来的耳朵。

    青春期的男生对于懵懵懂懂的感情总有天马行空的想象。

    郁宁能理解宋兆这种话的理由，但听听就好，他和陆倦两个人差距那么大。

    晚自习结束后，郁宁捧着书和宋兆一起回宿舍。

    他俩走之前又讲了两道题目，出来的时候人差不多走完了，学校的路灯不够亮，拉长着两个人的身影。

    郁宁把外套裹紧了还是被晚风吹得点冷。

    “我还是没懂为什么要套那个公式，你再？”宋兆吸着鼻子回头，脚步顿了顿，在郁宁口话前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套到他的脖子上，然后又若无其事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讨厌物理玩意儿。”

    郁宁抓围巾下摆愣了下，轻轻笑了起来，“你电路图，要是不明白回去再把电路图依样画葫芦画下来？”

    “别我不要！回去我就想睡”

    “不行，你不懂的话今天就得弄懂，不然明天你就忘了，一会儿回去我再给你捋一下解题思路。”

    两人正声探讨着，身后突然传来两个男生话的声音。

    声音虽然不大，但又正好传入他俩耳中。

    “是不是喜欢的你的那个男的？”

    “哪个？好像还真的是。”

    是宋兆熟悉的声音。

    郁宁感觉到宋兆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刚刚的话题戛然而止，不由加快了脚步。

    偏偏后面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趣的事情。

    “两人没什么？真没什么还戴围巾啊？王宇，你头顶是不是青青草原？”

    “他妈能别恶心我吗？死同性恋传染病，被他喜欢估计我得去拜拜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他俩听，声音越来越大。

    宋兆咬着下嘴唇了郁宁一眼。

    王宇是隔壁班的委，长得瘦高，在一群还没完全发育起来的男生里也算是高挑的，长相也清秀。

    青春期是最容易错误萌动的时候，宋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突然在看见王宇的那一瞬间就跳加速，忍不住把对对方的暗恋写在了本子上。

    现在想想他只不是因为王宇长得好看而一时间被蒙蔽了双眼。

    却换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时冲动，他和郁宁本该最美好的青春记忆。

    郁宁反来抓臂拍了拍他的腕，虽然没话，宋兆却明白，郁宁在安抚自己。

    但后面两人似乎是真的不算放过他俩，明明他们走得很快了，两人还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大声议论着。

    宋兆从来没觉得原来回宿舍的路这么远。

    “我郁宁也是个娘炮吧？”些不怎么好好学习的初中生，平时没什么事情做不知道在哪里学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侮辱性的词语，不管不顾地就抛了出来，“啊，该不会是那种万人骑？王宇，是不是漫画里么来着？”

    他们已经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出来的话却像是没大脑的生物。

    郁宁盯着地面的光，原本抓的突然从他里挣脱，宋兆不知道受到了哪句话的刺激，尖叫了一声冲着身后的男生就冲了上去。

    “你们有病！”宋兆虽然比郁宁发育好了点，但比起王宇和他的同学来还是有点瘦弱了，冲上去的瞬间他把人扑倒在地上拳头也挥了下去，嘴里骂：“你们才病！万人骑！你他妈现在不是在被我骑吗？”

    郁宁愣了一下的功夫，宋兆就已经被对方掀倒在地。

    王宇很明显也没料到宋兆突然发怒，反应来要上去帮忙，郁宁已经抓住了他的衣服把他往后拉。

    到底是平日里都被家长保护得很好的孩儿，又不架平时也就嘴巴上口花花，力气也不大，不像郁宁自干活，虽然瘦弱但力气却是实实的，王宇被郁宁一拉直接往后倒去，脸上也挨了一下。

    郁宁眼底波澜平静，比起宋兆在那儿对对方拳打脚踢胡乱哭喊活像是被欺负了实际上他把对方踹得在那儿哀嚎，他镇定得不行。

    “都怪我。”宋兆边抽泣边帮郁宁把衣服拉，刚刚那两人挣扎着跑的时候王宇推了郁宁一把，郁宁直接摔倒在花坛里后背磕到了花坛上。

    虽然郁宁一声没吭，但宋兆自责地不行。

    如果不是刚刚他没忍住，他们也不会和那两人打起来。

    虽然那两个人就是只会张嘴的废物，连他俩都打不，宋兆也就脸上不心挂了一道彩，头发也因为躺在地上乱糟糟的衣服也都是泥土，但没有真的受伤，胡乱踢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我再也，不，不冲动了。”宋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郁宁都感觉到他拉自己衣服的是抖得。

    忍不住笑了声，“跟你什么关系？就是你下次打架能不能别一边哭一边喊？”

    要不是今天他们走得晚，那会儿他们走的地方又正好没人，估计宋兆那嗓子能喊来一群人。

    宋兆抽抽搭搭：“什么？还要下次吗？我不动了。”

    他边哭着边看郁宁的后背。

    郁宁本身就瘦，又白，后背被磕出来的青紫痕迹就显得分外明显狰狞，光是看都觉得好疼。

    “宁宁，是不是好疼？不然，不然我们去医务室吧？”宋兆哭得更大声了，郁宁向来是那种就算什么事情也不会出口的人。

    就算真的疼他也不会喊。

    郁宁盯着桌面上的笔，后背接触到空气原本还预存的一点热气被散尽，磕到的地方的骨头像是被什么敲击了一样传出来密密麻麻的疼，像是皮肉连骨头一样牵扯着的痛，但却是还能自由活动也并没真的伤到骨头。

    咬着牙喘了两口气，“没什么事情的，养几天就好了。”

    发育阶段骨肉生长都比较快。

    更何况去医务室还要钱。

    宋兆拽了拽郁宁衣服的边角，话卡在喉咙口不出来只能一直流眼泪。

    个时刻他多希望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可以告诉郁宁没关系你不要那么坚强。

    但他还是只能像个孩儿一样缩在龟壳里把那些话咽进去。

    缓那阵密密麻麻的疼就只剩下冷了，宿舍里又没有空调暖气，衣服也脱得只剩下一件，郁宁背轻轻拍了两下宋兆发抖的，刚想把衣服拉下来，宿舍的门被。

    陆倦难得回来得么早，里还拎着一袋子充满着油炸食物香味的东西，还冒热气。

    一抬头面前就闪过一片白，瘦的仿佛都能看见骨头的后背，交错两条青紫色的痕迹。

    郁宁回头，慌忙把自己的衣服拉了下来。

    宋兆还在无声哭着鼻涕眼泪一大把，也没了平时看见陆倦那股仿佛鸡看见老鹰的模样。

    但郁宁和宋兆会儿的模样实在是太惹眼，宋兆头发乱糟糟衣服脏得不行，而郁宁就穿一件薄的底衫头发也些凌乱，扔在一旁的外套也能明显看出脏乱。

    陆倦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架都是家常便饭的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两人会儿这样是经历了什么。

    “你们这是去泥地里滚了两圈？”

    陆倦边着边往郁宁那边走，郁宁背对着他拿起脱下来的毛衣刚要往身上套，一只就被抓住，背上磨破的皮渗血丝。

    陆倦视线从上往下落到他沾了泥的后脑勺另一只直接掀起他的衣服。

    郁宁没来得及阻止，后背猝不及防再次暴露在空气里。

    近距离看见郁宁后背上的青紫陆倦皱起眉，郁宁想要把衣服拉下去但陆倦抓，指腹从他的皮肤上擦过去，疼得郁宁轻哼了声，“陆倦，放。”

    陆倦还真的收了就是视线一直没从他后背上挪开，种程度的伤其实陆倦也不知道受多少次，他倒是觉得没什么，但像郁宁样细皮嫩肉平时只知道捧着本书的人估计从来没受种伤，伤倒是，疼也是真的疼，居然还忍住了一声没吭。

    陆倦瞥了眼旁边哭成不知道什么模样的宋兆，一只把郁宁套到脖颈处的毛衣给他拉了下来，“和谁架了？”

    宋兆抽抽搭搭看郁宁，“没，没和谁。”

    他知道郁宁肯定不愿意和别人这种事情。

    果然郁宁背对着陆倦摇头，“没有架，就是不心摔了。”郁宁顿了顿，站起来把外套穿好，不然要冻感冒：“就是在泥地里滚了两圈。”

    陆倦用一种你在骗孩儿的眼神了他一会儿，把原本带给他俩的吃的往自己床的下铺扔，“行，你俩受伤了也别吃了，免得伤口感染。”

    郁宁人骨子里总有他自己的坚持，连稍微低个头都不愿意，就算受了伤脊背还是挺得笔直，表情都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陆倦把往床上一扔，直接走出了宿舍。

    宋兆他明显带怒气的背影，“他是不是生气了？”

    郁宁不适地动了动肩膀：“没事，不用管，你哭完了吗？哭完就继续讲题。”

    什么办法能堵住别人的嘴？

    只有努力一点，考好的学校，好的高中好的大学，然后才能平平静静自己的生活。

    宋兆发出一声哀嚎，认命地趴到了桌边。

    十几分钟后，刚刚出去的陆倦又回了宿舍。

    郁宁脑袋动了动，没回头，一管药膏和消毒水被扔到桌面上，宋兆诧异地回头，就看见陆倦拿着自己的衣服又出去了。

    估计是去洗澡了。

    他了眼郁宁，郁宁一句话没。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刚结束，班主任就黑张脸进了教室，把郁宁和宋兆一起叫了出去。

    宋兆垂脑袋跟在班主任身后。

    郁宁倒比他淡定一点，早就知道昨天他们和王宇架肯定会被人告诉老师，昨晚肯定人看见了但是没出来阻止。

    班主任一路上一声没吭，郁宁给了宋兆几个安抚的眼神。

    办公室里，王宇和他朋友已经在那儿了，他们班班主任就坐在椅子上怒气冲冲的模样。

    和郁宁宋兆比起来王宇和他朋友上去要惨得多，尤其是王宇的朋友头发似乎都秃了一块，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被宋兆给抓没的，脖子上还几道可疑伤口。

    “吧，为什么架？”

    班主任盯着郁宁和宋兆，其实她心里也点数，可能是隔壁班两人了什么不好的话。

    但她没法直接偏袒郁宁和宋兆。

    宋兆抿着嘴不话，郁宁也只是笔直地站，盯着王宇和他朋友，仿佛架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王宇被他得头皮发麻，没想到郁宁人看起来瘦弱劲却大，昨晚被他的那几下到现在还痛，也不知道是谁把事儿捅到了老师那里去，丢人的是他们不，如果真的出来打架的原因，就算老师厌恶同性恋，也会骂他们。

    毕竟他们了那么分的话。

    “不是吗？刘老师，我也就直了，请家长吧，初三最重要的时间，你们班学生还在挑衅滋事，算什么事情？”隔壁班班主任看起来气得不轻。

    王宇朋友闻言支支吾吾：“我和王宇在话宋兆就突然冲过来打我们了。”

    宋兆不可置信：“你们在骂我们！”

    “骂你们什么？你别胡。”王宇朋友拉了拉王宇的衣服，“我我知道你喜欢王宇，但是你也不能平白无故我们。”

    那句喜欢王宇一出口，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脸色就不对劲了，尤其是郁宁他们班主任，原本还想偏袒的瞬间凉了一半。

    提及种事情，谁都不想闹大。

    家长们本来就对这事儿十分忌讳，恨不得让郁宁和宋兆退学保自己孩子平安。

    隔壁班老师更是生气，指宋兆：“我就知道，刘老师，我我们还是叫家长吧，让家长看自己孩子什么德行，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什么勾引男人”

    宋兆脸色白了几分，而王宇张了张嘴，没话。

    郁宁站在宋兆旁边，肩膀碰了碰宋兆的肩膀，“对不起，老师，架是我们的不对。”

    “但是昨天晚上确实是你们班的同学先出口辱骂。”他向王宇和他朋友，眼神直白不避讳，明明是看起来无害的长相眼底的轻蔑却一览无余，“我没有证据。”

    他把老师要的话都完，“所以我给两位同学道歉。”

    他不想叫家长，也不想让外婆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赔偿，但如果还一次选择，他依然会选择帮宋兆一起打对方。

    他们只是喜欢相同性别的人，他们没任何错。

    宋兆张大了嘴看向郁宁，拼命摇头但又不出什么话来。

    不能叫家长。

    他爸妈已经因为他被爆出来性取向的问题离婚，他妈妈从家庭主妇变成了起早贪黑为了赚钱养他的女强人，已经日渐衰老。

    他不能把些事情告诉妈妈。

    宋兆眼里眼泪转，硬生生没落下。

    郁宁抓他的腕，少年身形藏在宽大的外套下面，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下，头颅也低了下去，对着王宇的方向。

    宋兆浑身发着抖，也慢慢低头。

    总有一天他们会摆脱的。

    会的吧。

    一定会的。

    就低头而已，至少昨晚他们打赢了。

    王宇朋友唇边扬起笑意，“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的道歉？

    话没出口，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敲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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