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有福结婚前和他老娘一条心，结婚后想给新媳妇，也就是寒的母亲买根发绳，韩高氏都不给钱，母子俩才渐渐离了心。

    平时闹闹就算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也闹，韩有福怒上心头，“你看我敢不敢！”转身就往外走。

    “你…你给我站住。”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放他去借钱，他能借几十块。韩高氏慌忙从兜里掏出手绢，拆开手绢拿出两块钱，“只有这些，多了没有。”

    韩有福没接，“镇上看病贵，再给三块。”看着韩高氏的眼睛，大有她不给，他立刻出去借的节奏。

    韩高氏很怕韩有福出去借钱，因为她胆敢不还钱，村里分粮食分肉的时候，村长会把她家那份给韩有福借钱的人家。韩高氏蛮不讲理，抠门气，也不得不再给韩有福三块钱。

    韩有福拿到钱就冲屋里喊，“寒，起来吧。”

    “姐，是不是还不舒服？”韩艾和寒睡在一块，被韩高氏吵醒，这会儿已经穿好衣裳，“我扶你下来？姐。”

    寒不是不舒服，是突然想到她现在的爹娘手里连一分钱都没有，被这事给吓着了。

    寒上辈子十七八岁的时候被她母亲的朋友带去拍戏，从此进入演艺圈。那时寒的大哥已结婚，寒的母亲也退休了。寒上辈子的母亲身体极好，就陪着寒到处拍戏。最初有些辛苦，也是吃穿不愁。

    十多年后，她父亲和母亲先后病逝，寒也有上亿身家。

    寒上辈子的父母去世前很不放心寒的婚事，但二老走后，寒的大哥便，人一生很短，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兄长不催，有钱且单身的寒舒坦了很多年。现在眼睛一闭一睁，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寒又想去死一死。

    艾看到寒闭上眼，焦急道，“姐，是不是很难受？那你别下来了，娘做好饭，我给你端过来。”

    “不用，把鞋给我。”寒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搁心里咒骂几句，“爹，怎么去？”

    韩有福洗脸的空档问：“你能走吗？”

    “应该能走。”睡一夜寒好多了，不去看病也没事。可她不去，韩高氏又得把钱要回去，思索片刻，就出去上厕所。

    农家厕所是旱厕，寒到厕所里就想吐，咬牙忍着，寒出来脸都白了。

    艾也急着上厕所，就在厕所外等着，一看寒面无血色，就冲院里喊，“爹，姐不好了。”

    韩有福扔下毛巾跑出来。手上全是面粉的刘素芬跟过来，“咋了？”

    “你看姐。”艾指着寒。

    韩有福忙扶着寒：“头又痛了？”

    寒对上一双双担忧的眼神，莫名觉得旱厕也没那么难忍，“蹲太久，起得时候太急，头有些晕。”

    “那快回屋躺着。”刘素芬道。

    寒有些贫血，头晕并不是骗父母，便回房躺着。

    饭毕，韩有福领着寒向队长请假时，寒的爷爷奶奶已去镇上。父女俩刚出韩村，腿脚利索的老两口已到镇上。

    韩有福和寒到镇卫生院，老两口已回到村里……到医院门口，寒才，“爹，我没病，不用看。”

    “别担心，我找人问过，五块钱够看病。”韩有福。

    寒腼腆的笑笑，“爹，我真没病。”

    “没病早脸上都没点血色？”韩有福不信，“进去吧，咱家看病的钱还是有的。我和你娘昨晚算过，你爷爷奶奶手里得有两千块——”

    寒惊呼，“两千块？”下意识往四周看看，见不远处有人，压低声音，“奶奶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咱们东北这边山上有人参，你老太爷会寻人参，早年偷偷摸摸弄点钱。以前你老太爷跟你爷爷奶奶住，你老太爷死的那天，没等我叔和我婶子过来，你奶奶就把你老太爷的钱藏起来了。不然，她哪有这么多钱。”起这事韩有福就觉得丢人，可是自家老娘，不得骂不得，顶撞两句，她还撒泼滚。韩有福怕这个家被他老娘闹散，平时也不敢硬来，“你就别担心了，镇上看不好，咱们去省城。”

    寒吃惊，“省，省城？”

    “对，一来一回的车费加上看病的钱，也就一百块。”韩有福道。

    寒见韩有福得轻巧，就想问家里这么有钱为何不让“寒”上学。一看韩有福手里的五块钱，又想起他兜里比他的脸还干净，寒叹一口气，“爹，我实话和你吧，早上不舒服是因为昨晚难受没吃东西。我不敢和奶奶讲，怕她把钱要回去。”完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

    原身内向腼腆还害羞，寒上辈子可不知害羞是何物，演腼腆单纯的少女有些难度，便不让韩有福看到她的表情。

    “真没病？”韩有福盯着寒，“别骗我。”

    寒肯定道：“没有。爹，给弟弟妹妹买些糖把一块钱换开，几毛钱零钱爹拿着。剩下四块钱放我们屋里吧。奶奶知道我和艾没钱，不会去我们屋里翻。”

    “给你，放好啊。”韩有福想也没想掏出四块钱，“你也大了，这些钱留着你买个雪花膏、发绳。我没钱就找你爷爷奶奶要。”

    原身话不多，寒想点什么也没，把钱收好，就和韩有福一起去供销社买东西。俩人到村口，寒把艾叫出来。

    艾看到水果糖乐得咧嘴就笑，接过来揣怀里，就看到几个人飞一般往这边跑。艾嘴快，“你们干啥去？”

    “艾？寒？有福！”几人猛地停下，“你们怎么在这儿？”

    韩有福：“我领寒去镇上看病刚回来。”

    “快回家吧。你娘和村长起来了。”

    韩有福连忙问，“啥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

    韩有福拔腿往家跑。寒跟上去。农村土路不平，寒忘了，踉跄了一下。艾慌忙扶着寒，“姐，别急，肯定是奶奶找村长要钱，和村长吵起来，俩人吵得不可开交才起来。”

    “要什么钱？”寒疑惑不解。

    艾：“当然是奶奶给咱爸的五块钱。”

    “这……”见多识广的寒张口结舌，“她，她怎么——”

    艾断她的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咱奶奶干不出来的事。姐，我还有一节课，先回教室，你慢慢走啊。”松开寒，突然想到，“你想回去看热闹，走快点也行。别跑了。”

    寒哭笑不得，“我知道。”

    “我走了啊。”艾有些不放心，看到寒点头，才揣着糖回教室。

    寒不禁感慨，“这都是什么事啊。”叹了一口气，慢慢往家去。

    到家门口，寒看到门口全是人，刚刚告诉他们家里起来的几人站在最外围。寒见状，开口让看热闹的人让一下。

    “寒回来了？”二十多岁的女人，也是寒同族嫂子关心道，“医生咋？”

    寒：“磕着脑袋了，不过没大碍。只是这几天干活得注意点。”

    “昨天差点死过去，还干啥干，你奶奶手脚利索，让她干。对了，你奶奶夏同志是流氓，今天人家公社主任特意来你家，夏同志是见义勇为的活雷锋，不准你奶奶胡乱造谣。”

    寒原本想进去，一听不是要钱，索性停下来，“那咋起来了？”

    “你奶奶夏同志毁了你的清白，让夏同志娶你。”

    寒目瞪口呆，他娘的韩高氏是什么人间极品？！

    “没想到吧？我也吓一跳。本来这事你奶奶向夏同志道声谢就过去了。”

    寒点点头，是呀。

    “她非嚷嚷着你被毁了清白，夏同志要是不愿意娶你，咱们村里那些长舌妇得天天在背后议论你。”

    寒点头。农村不比城市，芝麻大点事一天之内都能传八个村。韩高氏六七十岁的人，还没个年轻媳妇考虑的周到。

    “就算夏同志愿意，可夏同志比你大十岁，还是个知青，不回城还好，回城了没地没工作，你们以后吃啥喝啥啊。”女人着往里面看一眼，“真不知道你奶奶咋想的。”

    咋想的？村里像寒这么大的姑娘都相过亲，独独寒没有。并不是寒不愿意相亲，而是韩高氏对儿子和儿媳妇，寒长得好，要挑个好的，亲戚邻居给介绍的人都不行。

    韩有福和刘素芬觉得闺女还，也想多留两年，就没找人给寒亲。实则是艾还，才十二岁，寒嫁出去，家里少个劳动力，每年会少很多工分。韩高氏算等过两年艾长大了，再给寒亲。

    韩高氏的算盘，只有寒的爷爷知道。寒的父母不知，寒也就无从知晓，“因为这事，村长她？”

    “哪能啊。村长以前和别人过，早年他家困难，多亏夏同志家给他们钱和物，一家老才活下来。你奶奶可能觉得夏同志家有钱，就对村长，你是咱村一枝花，没有三转一响甭想把你娶回家。

    “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收音机这四大件是城里很有钱的人家娶亲时置办的，村里结婚有个自行车就不错了，村长觉得你奶奶异想天开，话有点难听，俩人才起来。”话音刚落，院里传来韩高氏的哭声。

    寒皱眉，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三转一响对城里人来也困难，找还是知青的夏立夏要这些，明摆着不想结亲啊。初来乍到的寒想不明白，忍不住揉揉额角，“夏同志咋？”

    “夏同志病了，在知青点养病呢。”

    寒叹气：“我娘呢？”

    “你娘先前刚想劝，你奶奶推她一把，险些把你娘推倒，我婆婆就过去拉住你娘，让你娘别管。再管也管不住，村长走了，你奶奶还得骂你娘胳膊肘子往外拐。”

    寒：“我进去看看。”

    “先别进去。”

    寒摇头笑笑，“这事是我引起的，我得进去。”轻轻拨开胳膊上的手，让挡着大门的人让一下。

    原身老实，在外面碰到村里人都是笑笑，从未跟村里人红过脸。原身长得好看，鹅蛋脸、水滴鼻，柳叶眉、双眼叠皮，嘴巴不大不，脸上还带有一些婴儿肥。这样的女子微微一笑，除了嫉妒她的人，无人不喜。

    村里就有人不止一次在背后议论，韩家歹竹出好笋。现在左邻右舍看韩高氏的笑话，面对寒却不好意思幸灾乐祸，讪讪笑道，“寒来了啊。”立刻让开，让寒进去。

    寒到院里，就看到她娘和同族伯母靠墙站着，满脸担忧。她爷爷拿着烟袋抽烟，冷眼旁观。韩高氏站在院中央，双手叉腰，像时刻准备战斗的斗鸡。她爹站在韩高氏身旁，想劝又不敢劝，十分为难的模样。寒明知故问，“出啥事了？”

    村长回头看清来人，犹豫一下，问道，“医生咋？”

    “养几天就没事了。”寒道，“村长是来看我吗？我没事，村长回去吧。”

    韩有福带寒去镇上，韩有福回来很久寒才进来，又听她这样，村长稍稍一想就猜到寒已经知道刚刚发生的事，便顺着她的话，“天快到晌午了，是该回去了。”

    “不准走！”韩高氏大喊，“寒的事你们还没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