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直快乐
时沛坐在饭桌前,上有四菜一汤,时妈妈坐不住,站起来又进了厨房,时沛一边扒饭一边道:
“妈,别忙了,吃不完了。”
时沛每个月会回家一趟和家人吃顿饭,像今天他爸和大哥都没空回家的时候也有,时妈妈照例弄了一桌子菜。
时爸爸是东北人,时妈妈做菜习惯了大分量,这使得时沛的爹和大哥都吃得人高马大。时沛吃起这种分量的饭就像蜉蝣撼高铁。
时沛从被姥姥带大,和其他两人不同,像一团面团被抻长了一样,和壮沾不上边,和时清站在一块儿跟套娃似的,一个大一个。
时妈妈对套娃道:“你吃这么快干什么?你哥马上就回来了。”
时沛:“我已经在这埋头苦吃半时了,您歇会儿吧。”
时妈妈捏他的胳膊:“你要不跟你哥练练去吧,这瘦的,还天天吃垃圾食品。”
时沛嘟囔:“我才没有天天吃垃圾食品,我吃得可好了。”
时妈妈:“你啥?”
时沛连忙道:“没有。”
时妈妈:“不过最近确实看着有精神了,气色也好谈朋友了?”
时沛最怕他妈来这出,抽了纸巾擦擦嘴就要逃:“我看电视去。”
时妈妈:“少来这套!陈姝最近联系你了吗?”
时沛窜到沙发上,家里那只胖橘猫立刻亲热地窝到他肚子上,时沛差点被它压吐,时沛含含糊糊地应付时妈妈的话,突然感觉一震,掏出来看,阿诺德给他发了消息。
时沛成天窝在家里不出门,阿诺德到他家之后,一人一异形整日猫在一起,见不到面的时间不超过半天。时沛后来给阿诺德配了个,还申请了微信,时不时给他发点红包在外卖上买菜送到门口。
自从阿诺德上热搜之后时沛就不放心他自己出门买菜了,啥也不懂,万一被拐了就很麻烦。
这也导致如果时沛不在家的话,家里就只剩阿诺德和萨菲洛特。
所以时沛一出来就心神不宁的。
阿诺德的微信好友就时沛一个,头像是他的异形状态,就上次阿诺德跟着他出门把自己盘成煤球的模样,眼睛显得格外大,时沛觉得好玩,就给他拍下来了。
阿诺德要拿这张当头像时沛也没制止,反正就他一个人看得到。而且这张照片太可爱了,时沛每回瞧见都想笑。
他知道阿诺德已经学会自己下别的了,还注册了微博,不过阿诺德也大大方方给他看,时沛暗搓搓看他的关注,做菜的,健身环超话,种田游戏超话,还有一个两性情感超话,最后一个是啥玩意。
不过时沛都逛了逛,没什么不适合阿诺德看的信息,就随他去了。阿诺德平时也就在朋友圈发发做的饭,不大话。
他给时沛发了个表情,是一套黑猫表情里面晃着爪子打招呼的一个,配合他的头像非常和谐。
怎么这么好玩。时沛笑了一下,阿诺德又发来一个视频,点开是萨菲洛特凑在镜头前,用黑色的鼻头闻来闻去,然后开始喵喵叫,阿诺德在视频里只露出一只触,摸了摸萨菲洛特的头。
时沛地脸上露出笑容,时妈妈狐疑地凑过来:“你在和谁聊天呢?”
时沛吓了一跳,时妈妈没看到屏幕,只听到萨菲洛特的叫声,嗔怪道:“大惊怪。”
时沛翻了个身,猫着给阿诺德回消息,想了半天,回了非常无趣的两个字:“干嘛?”
半晌,阿诺德回了个带问号的黄豆。
他想啥?时沛有些摸不着头脑,拿着沉思。
他突然一拍脑袋:这家伙是不是还不会打字啊?
难怪一直发表情,时沛划拉了一下,给他录了个屏,教他怎么打“阿诺德”三个字,然后把录屏发了过去。
阿诺德很快学会了,发来了“阿诺德”三个字,时沛心想这还是音译的,算了,管他的。
阿诺德学会了打字很兴奋,把自己的名字发了三次给时沛,然后又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琢磨什么。
半分钟后,阿诺德发来了“时沛”两个字,完全正确。
时沛有种为人父听到宝宝第一次叫爸爸的感觉,一颗心满足得乱跳。
阿诺德学得飞快,时沛看到他一直在输入状态中,又发来了一句:
“你吃饱饭了吗?”
时沛:吃饱了。
阿诺德:好吃吗?
时沛心想,连标点符号都会用了,好聪明。
时沛:好吃。
阿诺德:我做晚饭。
阿诺德:你要吃哦。
时沛:好
阿诺德静了一会儿,时沛以为对话结束了,他刚下,阿诺德又发过来一条。
阿诺德:想念你。
后面跟着一个黑猫闭眼睡觉的表情。
时沛看完,闭上眼把盖在眼睛上,长长地吁了口气。突然感觉胸口一沉,他妈养的胖橘膀大腰圆地趴在他胸口上,时沛的心正怦怦跳,这胖猫好像在镇压什么妖怪一样卧在上头,岿然不动,一脸威严。
时沛只好摸摸猫头,心里重复默念“没有那种世俗的没有那种世俗的”。
猫突然起身慢悠悠跑了,因为太胖跳下地整只dngdng的,肥肉乱颤,时沛起身,猫已经蹲坐在门口了。
它“喵”了一声,门响,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进门来。
时清一进门就看到半瘫在沙发上的弟弟,时沛喊了声哥,时清朝他点点头,橘猫总算等到它最喜欢的人,蹭着他的西装裤绕来绕去,搔首弄姿,叫得千娇百媚。
时清没有被猫媚到,以为猫饿了,瞥了一眼食盆,还剩一些猫粮,遂没理猫,一身西装,里搭着大衣进来。
猫见时清还是那么冷酷,叫得更加充满爱意。
时清,时沛的哥,身高一米八七,穿上西装气场直达两米,是父亲的翻,冷酷,严肃,不苟言笑。
他上大学的时候当过两年兵,体格健壮,提溜两个时沛不成问题。毕业后继承了父亲的公司当总裁去了。
时清的观念很传统,家族企业就要家族经营,一直希望弟弟毕业之后也进公司。兄弟俩没有那种狗血桥段,时沛被接回家后,时清对他非常好,在时沛年纪尚的时候简直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自己的零花全贡献给弟弟买贵死人的原和成套漫画。
除了对时沛毕业后选择当个全职家颇有微词以外,时清基本上是个非常优秀的哥哥。
他走到沙发后,把大衣放在沙发靠背上,看到弟弟葛优躺在沙发上不知道和谁聊微信聊得开心。橘猫跳上沙发冲他喵喵叫,时清没听懂它邀宠的信号,直接去餐桌吃饭了。
时清吃饭的时候不聊天,有军人的速度,时沛本来看会儿电视想走了,时清回来索性等他吃完。他这个大哥平时很忙,每回见到他都要过问几句的,于是时沛边用微信和阿诺德聊天边等。
时清吃完饭,已经脱了西装,衬衫解了几颗扣子,袖子挽起来,露出精壮的臂,来到沙发坐下。
他不像时沛,坐在自家沙发上也是腰背挺直,时妈妈大哥长得就是爸年轻时候的翻,帅,但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凶。
时沛和大哥亲近,半点不怕他。他眯着眼,开始调戏时清:
“大哥,你最近胸又练大了。”
时清开始烧水泡茶,抬眼扫了弟弟一眼,躺在沙发上瘦瘦的一条,和两只圆得近似球的橘猫摆一块像两个几何体,对比强烈。
“每天晚上点跟我去健身房。”
时沛大难临头:“不了不了。”
时清从鼻子哼了一声,以示对弟弟懒惰的不满,他正襟危坐地泡茶给弟弟喝,例行过问时沛最近的生活和工作,以判断他的钱够不够花。
他比较了解时沛,看起来像条咸鱼,其实自尊心很强,真没钱花也不会管家里要,时妈妈希望兄弟俩早点成家买房,要不先买房也行。时沛不愿接受家里的资助,但他那点存款要全款买个厕所都够呛。
“跟不跟我去公司?”
“去干啥?当清洁工吗?”
“大哥会教你。”
“不要。”
兄弟俩又了一通废话,时沛直挺挺地趴在沙发上,把头埋进一堆靠枕,生动演绎鸵鸟。
时清拿他没办法,时沛陪大哥喝了几轮茶,起身准备要溜,时清叫住了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
“下去顺便把我的车开走。”
时沛捧着车钥匙:“我不开车,坐个地铁就回去了。”
时清:“考了驾照,不开生,听话。”
时沛挠了挠头,道:“给你剐了别赖我啊。”
时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剐了就自己给我修好,要学会负责任。”
时沛做了个鬼脸,声道:“是你非让我开的。”
时清给他比划了个拳头,示意他快滚,时沛拿着车钥匙飞快跑了。
下了楼震了一下,时清给他发了个红包,上面写着“顺便洗一下车”。
时沛一点开,大哥给他发了个比洗车费还多许多的红包,时沛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时清没回。
时沛下了楼在车位上找到了时清的车,上车开出了区。
他高考完就考了驾照,考完之后确实不怎么开车,第一是不怎么出门,第二是地铁方便,实在不成打个车。时清就是比较传统的思想,用不用得着另,但是你得会。
时沛就是这么被押着去考了驾照,考完了还得大哥时不时督促他开会儿车,但时沛打从心里觉得自己用不着。
天气越来越冷了,外面开始下起雪,车内与车外有温差,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时沛启动了车,平稳地向家驶去。
“这是什么?”
时沛一进家门,阿诺德就凑上来。时沛一边脱外套一边回答阿诺德的问题:
“车钥匙。”
阿诺德是异形状态,时沛心里怀疑他在异形状态比较自在一点,维持人形还是要费点力气的,但阿诺德最近可以一直维持人形了,不知道为什么固执地保持着人形,这让时沛很是痛苦。
他顶着时沛最无法拒绝的那张脸,总是毫无分寸感地亲近时沛,丝毫没有成年男性的自觉。
但阿诺德根本就不是成年男性他就是一只活力过剩,热情洋溢的大金毛。
这使时沛陷入了奇怪的漩涡,一方面他并不太招架得住阿诺德这样猪拱槽一样拱他,另一方面阿诺德确实没有做错什么。而在他没有做错什么而去制止他做喜欢做的事情,阿诺德就会很伤心。
人生至此,我为什么被这种事牵绊得寸步难行。时沛不禁开始思考人生。
阿诺德举着车钥匙好奇地看来看去,又嗅了嗅,道:
“时先生,你会开车吗?”
时沛在外面冻得要死,打开暖风捂着杯热水坐下,道:“会啊,我们人类可是要考驾驶证的。”
阿诺德把车钥匙挂在自己的触上,把它举得高高的,一脸渴求道:“我可以开车吗?”
时沛沉吟:“你要学会完全没问题,但是现在上路要有证,你也没法报驾校。最近抓得可严了,无证驾驶被抓住了,一瞧还是个没身份证的黑户,那怎么办?”
阿诺德歪了歪头道:“黑户是什么?”
时沛:“就是没有户口的人。”
随后他又想是不是得和阿诺德解释一下什么是“户口”,阿诺德却绞着自己的触,道:
“那怎么样才有户口呢?”
时沛:“你问到我了,大部分出生后都会入家庭户口吧。”
“那没户口的人呢?”
时沛陷入沉思,当然也有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没上户口的人。他的眼睛飘向阿诺德,阿诺德看上去有些扭捏,又一副满怀期盼的样子。
时沛:“你想上户口吗?”
阿诺德腾地变粉了一点:“我、我只是问问。”
那天他在情感超话看到结婚要带着户口本过去,阿诺德是个满怀少女心事的大幻想家,但他也知道这件事遥远而梦幻,所以只能旁敲侧击,迂回盘旋。
时沛心里想到却是阿诺德为了上户口去拍证件照——还是异形状态的证件照,照出来目光炯炯,黑溜溜圆乎乎的一团,他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一边笑一边道:“那那我有空去打听一下。”
他看见阿诺德还在兴致勃勃地玩那把车钥匙,见他真心喜欢,于是道:
“开不成车,坐车还是可以的,正好明天要出去一趟,到时候捎上你吧。”
阿诺德双眼放光:“真、真的吗?我太高兴了,时先生。”
他那光滑水润的形体快活地扭动着,抱着车钥匙像迪士尼公主里停着鸟一样飘然而去,把神圣的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顺便把路过玄关的萨菲洛特举起来抱着转了一圈。
萨菲洛特一脸问号。
下午时沛继续写稿,他的新书开了一阵子,是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在微博上的连载也没断过,这为他吸引了一批固定的读者,算得上是时沛全职以来最顺利的一次,不出意外的话,上这篇连载完结后会让他的数据更上一层楼。
写到一半编辑的消息发过来,有一个游戏开发商看中了他上一本书,有意详谈买下游戏权,不出意外下个星期要出差去趟市。
吃晚饭的时候时沛把这件事告诉了阿诺德,阿诺德立马定住。
时沛一看他的表情,为难道:“你没身份证,买不了票”
阿诺德一想到时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中不舍满溢,但他还意识到一个问题:
“可是时先生,我好像没办法离开你。”
时沛以为他又在撒娇:“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到时候想我就打个视频”
阿诺德被他的直男回应伤到,绞着触,道:“时先生,你还记得我当时怎么来到你家吗?”
时沛:“躲在水箱里进来的?”
阿诺德同时摇了摇4根触,比划道:“不对,是第二次,当你从海边回来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要超过界限,我就会‘咻’一下被拉到你身边。”阿诺德用触做了一个流星划过的动作,以此模拟自己回到时沛身边的过程。
“我们是绑定关系。”阿诺德完这句话,似乎领会到其中的亲密意味,触末端又不可抑制地变得粉嘟嘟的了。
“啊原来如此。”时沛终于反应过来。
当时他从海边回来,车程也要两个时,这期间已经超过他们绑定距离的最大值了,只要超过这个界限,阿诺德就会弹回他身边。而如果时沛只是近距离活动,比如在城里转悠,回趟家吃个饭,这个距离还是可行的。
时沛永远无法理解阿诺德是个什么物种,而这种绑定关系和距离限制又是基于何种原理,这已经超出了地球的范畴。
他完全忘了第一次见识这个事情时,他是什么反应。他像只喷火龙,只想尽快这个超出他理解的外星生物赶走,回到自己平静的生活。
现在他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道:
“不知道你能不能过场的安检要是把你留在家里,一上飞就弹上去不就乱套了”
第二天时沛开车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时沛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下午5点把时清的车开出去洗。阿诺德化了人形坐在副驾驶上,兴奋得看来看去,出区后不远遇上一个红灯,时沛停了车,阿诺德认真地看着红灯读秒,行人踏上斑马线,交汇着横穿马路。
时沛今天要把大哥的车开去洗,外面下了雨,不大,没到省掉洗车的地步,只是冬天下雨确实阴冷,寒气不住往领子里钻。
昨天气温就骤降了,寒潮光顾了市。时沛睡到半夜被冻醒,阿诺德暖呼呼的触勾住他,时沛困倦地握着他的触,几乎没醒多久,又睡过去了。
他想起这件事,心里一热。人形的阿诺德坐在副驾驶座上,以前的冬天时沛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总觉得冷,现在有阿诺德填在副驾驶上,时沛几乎感受不到那股寒意了。
阿诺德正好奇地盯着驾驶座前方的储物箱,时沛看他实在盯太久了,于是道:
“你想打开可以打开。”
一边心想大哥该不会在里面装奇怪的东西吧。
阿诺德拉开了把,自从他从海鲜箱里出来以后,似乎对打开各种各样的箱子很有兴趣。时清果然没让时沛失望,储物箱里只有两包抽纸,一个打火,阿诺德拿了个喷雾看来看去,道:“这是什么?”
红灯切绿灯,时沛启动了车,他瞄了一眼,道:“防雾剂,喷车窗上的。”此时因为车内外温差,车窗已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时沛道:
“喷上就不起雾了,下雨的时候也可以用。”又碰上了个红灯,时沛踩了刹车。
“不过要是下雨我就不出来了。”连续两个红灯让时沛有些困倦,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道。
阿诺德用长指就着车窗上的雾画了个煤球,问道:“时先生不喜欢下雨天吗?”
时沛:“可能是吧,时候下雨就不能出去游泳了。下雨也堵车,到处是积水”冗长的红灯让前面的路有点堵,时沛越越觉得下雨天没意思。阿诺德若有所思地听着,把里的防雾喷剂喷在指上,沾着喷剂开始在玻璃上画画。
时沛:“你还挺会玩儿的。”
阿诺德一脸震惊:“不是这样用的?”
时沛笑了出来,阿诺德以为防雾喷剂是为了在玻璃上画画?这种思路真是太奇妙了,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孩才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他里握着方向盘,道:“从现在开始就是这样用了。”
他把车开到洗车行,两人下车,时沛把车钥匙交给工作人员,洗完车还要一段时间,时沛决定带着阿诺德到附近逛逛。
时沛住的地方在老城区,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比较安静。他平时也不怎么逛街,顶多写不出来了去公园透透气,非常典型的自闭,干什么都是一个人。
所以阿诺德来了之后大部分时间也和他一样窝在家里,时沛是工作需要,而阿诺德明显和他有不一样的性格。
前两次他跟着时沛都相当新奇,虽然时沛没带他玩什么,当然碰到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事,但这显然没有打击到阿诺德出门的热情。
市的市中心十分繁华,经常长得好看穿得也好看的人在这里街拍,摄影师和自媒体也遍地都是。阿诺德留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出门还在家里找到时沛以前用过的发绳,非要给自己也扎上。
想法是十分少女的,只是阿诺德的人形和少女一点也不沾边,扎起头发只让他立体的五官更加分明,脸侧垂下一缕微卷的刘海,光看脸简直可以直接上杂志了。
但阿诺德丝毫没有冰山美人的自觉,他兴奋得不停地和时沛话,又因为来来往往有许多陌生人,有点怕生地不住往比他纤细许多的时沛旁边凑,当别人看他的时候,就开始紧张,如果不是因为个子太大,可能会当街埋进时沛怀里。
时沛:“”
他拍拍阿诺德的背,示意他放松,所幸阿诺德没有要变回异形的征兆,除了有些怕生,一切都好。时沛看着他亮晶晶的蓝眼睛,心想:
阿诺德会变成人吗?
他完全不了解阿诺德是什么生物,阿诺德的信息也让他一知半解,一个可以任意变化的异形,如果能够维持人形,那他是不是和人类无异。
也许他能够如此,一直快乐。
两个人路过一个店面,外面有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阿诺德一直在东张西望,看到玻璃里自己和时沛的倒影,停下了脚步。
家里没有这么大的落地镜,阿诺德没有见过自己这样和时沛站在一起过。
反正也是逛街,两个人没有目的地,时沛停下来等他,见阿诺德慢慢地走到镜子前,开始端详自己。一个异形在地球端详着自己的人形,时沛不免想到了哲学的诞生,当人类第一次开始思考自身。
阿诺德是否遇到了他的哲学。
他举起,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又看向了时沛,他又看看身后那些川流不息的情侣,他们十指紧扣着,连接在一起飘了过去。
于是阿诺德张了张自己的,又看向时沛的。他把递给时沛,镜中的人向时沛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时沛:“”
阿诺德学到了一种新的交流方法,他满脸新奇,兴致勃勃,道:“我们也牵。”
虽然以前不是没有牵过,但阿诺德没想到大家是一直牵着,像两颗相连的球,大概是为了防止失散。
他不禁感叹人类的结构实在是过于精巧,十指相扣这个动作简直太适合这长着十根指的肢体。当他还在自己家乡当一只圆滚滚的精神体时,谁也没想过要变成这样,让彼此相连。
难怪他的上一任,前来地球的航海家,会如此痴迷地球的文化。
时沛看着阿诺德伸过来的,骨节修长,指甲干净粉嫩,他毫无羞赧,于是时沛知道阿诺德再次误会了亲密动作的意味。
现在大街上人很多。
但是牵的男的也不少。
阿诺德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
但阿诺德在看他。
如果他下一次要接吻呢?
我不会让阿诺德学到这种东西。
时沛伸出了,阿诺德笑着把修长的指穿过他的指间,两人掌心贴合,时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阿诺德牵在一起。
不管怎么,我完蛋了。时沛心道,他的心再一次突突地跳起来,就像上次他看到“想念你”那三个字。
“时先生,你的心跳得好快。”阿诺德道。
如果时沛不了解阿诺德,大概会觉得这个金发蓝眼的英俊男人在和他,但时沛知道他是阿诺德,他什么也没想,只是阐述了一个他能感知到的事实。
“是因为牵吗?时先生是不是也喜欢牵?”
他们走在人流量最大的街上,触眼所及全是漂亮的情侣和朋友,在年轻的人潮中,男的和女的,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全都毫毫无顾忌地展现亲密。这其中有且仅有一对,人类和异形,也牵着,融入了他们。
时沛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和纪柏辉在一起也没有,和那些长相符合他的胃口,也为他的皮相的情人们在一起也没有。但是阿诺德牵着他的时,当别人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时,他第一次可以直面别人的注视。
就好像他已经是个感情健全的人,牵他的的人也与他两情相悦。
阿诺德实在显眼,有拿着相的人来和他搭话,他们是一个团队,看到和阿诺德在一起的时沛,目光友好地点了点头。
阿诺德像看家长一样看向时沛,那些人立刻明白是谁在拿主意,转向时沛,道:
“请问这位先生是不是上过热搜的那位”
时沛如梦初醒,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记得阿诺德!
那人看到时沛脸上难堪的表情,连忙道:“冒昧打扰,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两位的外形条件非常非常好,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接拍呢?”
拿着相的男人年纪很轻,戴着眼镜,有种书卷气。虽然阿诺德的那则本地新闻采访闹上了热搜,当下再看时沛和阿诺德在一起,大家都在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这个年轻人话的口气并没有揶揄,这让时沛的难堪减轻了些。
“抱歉我们没有兴趣。”时沛摆摆想拒绝他们。
“先生,我们不是做直播或者短视频的,而是做模特拍摄您可以先看看我们的作品。”
时沛是个对镜头很陌生的人,对拍摄工作没有半分兴趣,但阿诺德兴趣勃勃,对方的动作又快,很快就就把照片调出来,是一组外国男模的棚拍,摄影师指了指站在远处的男模,道:“这是我们上午刚拍的,现在出来街拍。”
时沛看了图片,确实挺有质感,摄影师又解释道:“我们和一些品牌也有合作,也拍杂志内页和模特图,还希望你们考虑一下,要不要加个微信聊一聊?我可以发一些杂志图给你们看。”
阿诺德突然问道:“我可以吗?”
时沛不知道阿诺德为什么突然兴致这么高,大概确实在家里闷坏了。时沛看了这个摄影师的作品,知道他想找的就是阿诺德,因为他的脸和身材实在太出挑了。
让阿诺德接这个工作?
时沛突然发现自己无法为阿诺德做决定,如果他想去呢?难道时沛要阻止他吗?阿诺德难道没有自己的决定权。
那个摄影师听到阿诺德问,立刻道:“当然可以,如果您都不行的话,那应该没有人能行了。”
他抓住了时沛的犹豫,道:“能否先加个微信,我可以把我们工作室的主页和微博给两位先生看看。”
阿诺德已经掏出了,但还是转头询问时沛,时沛只好点点头,让阿诺德加上了摄影师。
在那瞬间他又想起了阿诺德的头像,想开口提醒阿诺德,摄影师却已经扫上了码,看到阿诺德的头像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时沛把话咽了回去,他蓦地明白那张照片虽然确实是异形的阿诺德,但对于不知情的人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煤球,可能是一个动画人物,没什么稀奇的。
然而时沛看着阿诺德的微信加上了别人,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之前阿诺德的微信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阿诺德如果找到了想做的事,时沛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他,他是个实力强大,也十分聪明的异形,完全可以保护自己,碰上阿诺德,需要保护的是别人。
阿诺德加上了那个摄影师的微信,和他们笑着告别,非常有礼。他转过头又牵住了时沛的,一脸掩不住的高兴,道:
“如果真的能去拍就好了。”
时沛:“你很想去吗?”
阿诺德晃了晃他们牵在一起的:“他们我能当模特我好高兴呀。”
时沛看着他挂着满足微笑的脸,那确实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哪个人被这样夸不高兴?异形也不例外。时沛只好道:
“如果合适的话,去试试也可以。”
阿诺德双眼放光:“时先生也觉得我可以吗?”
时沛顿了一下,道:“你长得很好看。”
原来他没有夸过阿诺德,时沛心想。
若不是因为身高,阿诺德简直像只快乐的鸟,他突然伸出双臂抱了一下时沛,道:
“时先生也长得好看。”
他停了一下,像为了强调而补充道:“时先生长得最好看。”
时沛有些招架不住,道:“好了好了。”
临近圣诞节,不少店铺已经上了装饰,两个人路过甜品店,站在橱窗外看蛋糕。阿诺德盯着一个草莓蛋糕放射出喜爱的光波,时沛早就发现阿诺德非常喜欢可爱的东西,偏好和性格十分相符。
只是和外表差得有点多。
时沛早就习惯了异形穿粉色花边围裙,看下厨节目这种事情。人形站在蛋糕店里对着草莓蛋糕冒爱心泡泡也不奇怪,人长得也梦幻,倒是半点不违和。
时金主发话了:“喜欢就买吧。”
阿诺德本来还在为草莓上的糖霜着迷,看了一眼价格,神情犹豫起来,道:“还是不要了。”
时沛一脸诧异:“怎么了?你可以吃啊。”
阿诺德虽然不需要吃饭,但是还是能尝出味儿的。
阿诺德声道:“太贵了。”
这句话犹如闪电一般劈中了阿诺德,阿诺德什么时候有花他钱的概念了?他从来没短过阿诺德的钱,而阿诺德从来没给自己买过什么。
他大受打击,颤颤巍巍道:“阿诺德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诺德只想起昨天看的两性情感超话,专家又发话了:在金钱上,不宜给对方过多的压力,尤其是在自己没有收入的情况下。男人很有自己的自尊,即使花销超出了他的能力,一般也不会出来。允诺一生,善待爱你的人,回报信你的人,珍惜陪你的人,感恩等你的人
时沛:“不行!一定要买!”
阿诺德大惊:“时先生,使不得!”
时沛像被刺激到了一样,买了全店最贵的蛋糕,随后拉着阿诺德暴走周围的店,凡是他觉得阿诺德会喜欢的东西统统扫去结账。
“时先生,别买了呜我错了。”
阿诺德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他的脖子上挂着新买的围巾,头上还戴着一对熊耳朵,抱着两大袋毛绒公仔,侧边的头发还别着一个ellktty的发卡——只因为他在主题店门口盯了那个等身ellktty两秒,失去理智的时沛进去之后,发现满场都是女孩,但是阿诺德喜欢,他一定买得起!他双眼喷火,被阿诺德揽住走人的时候只来得及买一个发卡。
阿诺德为了安抚他,只好主动戴上。
时沛一气买了个遍,体力也快不行了,和阿诺德并肩坐在椅子上。
他们仰着头,看向天空,夜色降临,在深蓝的夜幕中,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那起先是很很的雪花,过了一阵后便开始密起来,轻飘飘的,被风吹得在空中飞舞,经过闪耀着的,温暖的路灯,犹如细碎的星星。
浩大的,缥缈的,温柔的,铺满了整个夜空,随后无声地落到他们身上,阿诺德金色的长睫毛盛住了一片雪花。
市是很少下雪的,周围的人开始声地欢呼,拿出把这难得的初雪拍下来,发给自己在意的人。
时沛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开口道:
“阿诺德,你回去后,会让他们知道地球上有这样的雪吗?”
阿诺德像是被此景所触动,他伸出去接一片雪花,那雪花很快在他中融化。
他轻声答道:
“会的,我会让他们看看,地球上还有这样的雪。”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