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假意联手

A+A-

    那丫鬟蓦地抬眼看沉玉,却见到沉玉抬着脸看漫天风雪,眉眼中有那么几丝感伤。

    沉玉道:“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然到最后死时才发现自己本事有多大斗不过人,悔不该当初,丢了自己性命。”她伸出手去,手掌已然是被冻得一片通红,她微微瑟缩,手臂颤抖,却还是伸向空中去够那些飞雪。

    “虽然活的不好,受苦受累受冻,但总是好在还能活着感受这一切,有些人想如此,可早是已经没有命来如此了。”她叹了口气:“我又想起她了,总之啊,你还年轻,我对你的告诫可要好好记住,你要记得人活着还有许多希望,而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沉玉如今也是差不多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过面色却是与羽凉月差异甚大,她的皮肤粗糙还有许多雀斑,如今已然是失去了光鲜与精神,只余下一堆皱纹。

    两人坐在马车上瑟瑟发抖,沉玉话音将落,近旁却响起淡淡笑声:“想不到你竟看得如此透彻,不错,在这人世上,最重要的就是活着了,活着总有希望,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沉玉身子一颤,立时扭头看那声音来源处,发现竟是方才那医馆中的大夫,她裹着极厚的斗篷,帽子毛茸茸得将脸捂着。手中提着一个带着盖子的木桶,她面上带着微微笑意,朝她们走来。

    那丫鬟当然认得她,慌忙道:“叶大夫。”

    苏璃摆摆手:“你们在外边呆了这样久,是冻坏了吧。”说着她将手中木桶微微提高了些,道:“我带了些热水出来,你们先喝一些暖暖身子,在外边冻坏了身子可是不好,你们家夫人与小姐还在屋里,不过没有唤你们进去的意思,想来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完。”

    那丫鬟听到苏璃这样说,忙不迭想要去接那木桶,在外边动冻了这样就,说不冷不渴是假的,心中不由得对苏璃增添了几分好感,而她刚刚伸出去的手却被沉玉给拦住,那丫鬟疑惑的扭头看她,眉眼中竟是有几丝困怒。

    沉玉见她眼中神色,心中暗暗叹口气,心道这丫头以后的路还是有很长,很多事情还需要她自己去经历过才会学会如何去做,可有些事情却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因为那尝试的代价是自己的命,也罢,自己与她说过,听与不听倒是她自己的事了。

    不过沉玉还是按住那丫鬟去接那木桶的手,转而看苏璃,声色淡淡:“多谢叶姑娘了,不过既是夫人没有下了命令我们也不能违了夫人的意思,我们做奴婢的不容易,还望叶姑娘多多包容,莫要给我们添麻烦。”

    可以说是她说话十分不留面子了,一旁的丫鬟听她如此说双目瞪大,竟是都不觉得冷,只觉得眼前之人愚钝之极,冻了这样久,而且还不知道要继续冻多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人好心来给他们送些热水让他们得以暖暖身子,这沉玉竟是不假思索就给拒绝了?而且她如此说话,即使是那叶姑娘真的心疼他们,怕是也尴尬不会再送甚么过来。

    真是愚昧无知到了极点!

    苏璃眉头微微一挑,倒是看着沉玉的眼神稍稍变了些许,却没有说话,不过手中的木桶却是不再朝前递,而是收回,她微微一笑:“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到你们在外边冻着,想给你们送些热水暖和些,却没有想到这样一层厉害,险些害了你们了。”

    说罢,她又是稍稍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猜你们夫人也快出来了,还有,马车上没有可遮挡的地,你们不如去门口那边,有围栏可以遮挡些许风雪。”

    苏璃没有等沉玉恢复,而是直接提着木桶顺着原来的路返回,雪下得特别大,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是瞧不见来时的脚印。

    见苏璃远去,那丫鬟面色一沉,甩开沉玉的手,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接那热水?”

    沉玉只是看她,却没有说话。

    那丫鬟见沉玉如此反应,眉头皱着越紧,她伸手拽住沉玉的衣襟,凑过去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在外边冻了很久了,此时有热水为何不用?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不想用你可以不用,都给我就好了!”

    而沉玉只是盯着面前之人,目光平淡,似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她沉默许久,将那丫鬟的手轻轻拨开,低低道:“你是不是对那个叶姑娘很感激?”

    那丫鬟一怔。

    沉玉却沉沉叹口气,不过也没有再说甚么,只是道:“日后如果你能活到我这个年纪,你会晓得我今日之举是为何的,日后凡事多留心眼,我这个人活不久了,生前做过许多恶事,临死之际也总是想做一些好事的,看着如今的你倒是像看到当初初入羽府的我们……”

    说着,她的双眸又是缥缈起来,而那丫鬟听得沉玉如此说,只当她是冻糊涂了,也不再理她,沉玉的身体好的很,怎么会活不久?

    苏璃回到院中,放下木桶,在屋里找了一大圈,却是没有见到慕修,不觉奇怪,去找了醒烛与诸颜问了,他们也没有见慕修去了何处。

    不过总是不会丢了,苏璃倒是不担心,直接朝外室走去去找羽凉月。

    羽凉月见苏璃出来,起身道:“叶姑娘,我想好了。”

    苏璃一怔,竟是这样快?她本是只想出来给她送杯茶水,倒不曾想过她已然考虑好,她“哦?”了一声,道:“夫人想好甚么了?”

    羽凉月眉宇间尽是复杂,她抬眼看着苏璃,道:“叶姑娘,我且问你,你是否真的能研究出法子治好这病,或者是取出其体内的蛊虫?”

    苏璃淡淡道:“将具体资料全部交给我,日后我了解了情况可能还会去您府上仔细观察一阵,您要知道,医者瞧人的病症,从来没有空穴来风,需要经过极细密的观察才可以。”

    羽凉月听她如此说,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苏璃见她神色,道:“无论是甚么病症我都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能治好,但是如今只有我能治不是吗?想必夫人在此之前就找了许多人却都是没有结果。”她边说边看羽凉月的神色,笑道:“不如夫人再想一想?今日病人少,我闲得很,绝对等得起。”

    羽凉月神色一定,道:“不了,我不想了,有些事情我是绝对不要舍弃的,即使要付出许多。”她眼帘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与苏璃说道:“我这就打算回府去了,过几日我就会派人将东西给你送过来,到时候你会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说罢她就匆匆与苏璃告别,扯着苏骁出了门。

    而苏璃坐在柜台后面,端着本来打算给羽凉月的茶,盯着门看了半晌,蓦地一笑,将手中有些微凉的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此时门口却传来醒烛的声音:“我以为你回来之后见到她会十分激动呢,没想到竟如此平静,可真是让我惊讶。”

    苏璃喝了几口茶,道:“也不是不激动,五年里我见过太多了,甚么时候该做甚么,甚时候又不该做甚么,我还是晓得的,羽凉月今日带苏骁来看病,看似对其十分宠爱,可是以我当初在苏府居住时所见,她们母女关系并不好,甚至于是苏骁与羽家的关系也十分不好。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可总觉的有些奇怪……”

    醒烛笑笑:“如今城中看似平和实则已是开启了纷争,不过我与诸颜却是插手不得,必要时保护你的安全却是可以的,皇帝的几个儿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他们一个个简直是有趣的紧。还有那个羽家,也是有趣得很。”

    苏璃凉凉道:“你只要跟他在这家里看好家就好了,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如今想要伤到我也不会那样容易,你们可以不用插手就不用插手,别最后莫名其妙搞出什么来。”

    诸颜从门里出来,嘴里叼着一块鸡骨头,还在咬那骨头,满手油腻,看着苏璃道:“丫头,我今日开始在你这边借宿,你放心,在外我管不着,可若是谁敢在这院子里撒野,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他。”他咔吱咔吱咬着骨头,嘿嘿笑道:“我可不算是五界之人,我来去自如从无限制,想做甚么做甚么。”

    苏璃笑笑:“多谢前辈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先前找你们时问你们慕修去了哪,你们不晓得,不过我忘记问你们,他后来有再去找过你们吗?”

    醒烛脸色一变,懊恼道:“妈耶,差点忘记了,那小子后来来找过我一次,不过那时候我正跟诸颜老头打赌下注,没听清他到底跟我说了甚么,好像模模糊糊是甚么慕奚……甚么的。”

    苏璃脸色也是一变:“慕奚?”

    醒烛点点头,可是任苏璃再怎样追问,醒烛也是再也想不起慕修到底说了甚么,苏璃一阵无奈,却也毫无办法,现在风雪正大,她又不能直接出门去找他,而且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寰王府。

    是只得关门回房间烤着火炉看画册,不知不觉就是到了晚上,直接是洗漱睡觉。

    而第二天早上起床后,苏璃出门扫雪时,看到不远处的茶馆中聚了一堆人,似是在讲什么故事,她心中好奇,拖着扫帚哈欠连天走过去听。

    走过去时之间众人唾沫连天,时不时拍手,苏璃没有从头开始听,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甚么,只能偶尔听到慕修以及慕奚还有慕淮的名字。

    她伸手拍拍一旁一年轻男子,那男子回头看她,见这女子打着哈切似是十分瞌睡,不觉奇怪:“姑娘何事?诶等等……”他双眼一瞪,仔细瞧了瞧苏璃,惊奇道:“你莫不是就是那个无名小医馆中的叶大夫?”

    苏璃惊讶居然还有人知道自己,道:“你怎么晓得?”

    那男子笑笑,道:“今年的雪来得特别迟,不过也十分突然,我三岁的儿子在那场新雪中染了风寒,彻夜高烧,别家的大夫都不看,只有你们家能敲得开门,当时我与我夫人虽然心中十分焦虑,可也是看清了那叶姑娘的容颜的。心中十分感激,可是我们夫妻二人平日总是在外地做生意,这是正好赶回来过年。”

    “不过为了整顿家中财物,即使回家过年也要外出摆摊挣些小钱,于是也就不得亲自上门拜谢,不过却是托我老母亲哪日做了好吃的就给你送一些过去,不知道你可有收到?”

    苏璃看着那男子眸中是淡淡压抑,不过也总算是想起来他所说事情,笑笑:“那天夜里其实我正好失眠,不然你们铁定敲不开门的,我与我哥哥都睡得特别死,一旦睡着就是一觉道天亮,雷打不动。”

    她“啊”了一声,道:“原来那位老人送来的好吃的是你们所托,真是非常感谢了,我哥哥跟我都不会做饭,每天都是出门买些食物回来吃,我们二人出门来挣钱,是极怀念家中父母做的家常饭菜,可是酒楼里做得又没有那种感觉。”

    那男子欣喜道:“叶姑娘收到就好,那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过若是姑娘与那位兄弟不嫌弃的话,每日若是想了,可以去我们家一起吃饭,我家中常年只有一位老母亲,还有就是我三岁的儿子了,我们夫妻二人经常出门,为了挣钱很难与家人相见,我母亲她老人家也是孤单得很。”

    苏璃挑挑眉,道:“如此是最好的了,我正思虑着我们不能一直在外边买着吃,总该两人之中选一个去学做菜,不过我还没想好如何坑我哥哥去学罢了。”

    那男子不禁笑出声来,当时只觉得这位叶大夫十分严肃,没想到也就是个小丫头性子。

    苏璃道:“对了,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十分热闹。”

    那男子一怔,随即道:“你不晓得吗?昨儿夜里,庸王院中护卫江琅外出时被人埋伏偷袭,落得重伤差点是没了命去,听说那江琅乃是去悼念亡妻,哪知竟差点将自己的命也葬送,还毁了他亡妻的坟墓。”

    苏璃一惊:“竟有如此之事!”

    那男子道:“可不是,可吓人了,庸王对那江琅看重得很,从江琅口中得知似是与那敛王府有关,就直接带着侍卫风风火火朝那敛王府而去,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哪知这时候寰王竟也带着侍卫出现在敛王府,而且……”

    苏璃双眉一挑:“如何?”

    那男子道:“那寰王乃是来劝阻庸王的,甚至与其大起争执,瞧起来对那敛王是维护得很,庸王愤懑离去之后,寰王与敛王在王府中长谈,而后才满意离去。”他摇摇头:“真是不懂这些人,前一刻还能好好的像个兄弟,后一刻就直接可以拔剑相向……唉……”

    而苏璃却是怔住。

    慕修为何与慕奚联手?还是对付慕淮?

    突然想到昨晚醒烛说的话,苏璃不觉疑惑起来。

    难道是假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