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同样身世(一)
洛隐是跟在苏璃身后,一句话不敢说,他就是再迟钝,也都瞧出苏璃这脸色是黑得可以,而且她一向是面色平和,对着慕修时更是极为依赖温和,此时却是带着他来这牢房中瞧那神秘骸骨,而将慕修晾在一旁。
俗话说,旁人家的琐事是不该掺和的,这个道理当初母亲跟他说过,父亲与他说过,还有很多人都跟他说过,可是洛隐此刻苦着一张俊脸,他是提不起勇气去拒绝苏璃,或者去问苏璃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对慕修如此?
之前听慕修所言,这苏璃就是当初琴色所喜欢的那女子,而那女子百年之前是死了,还是死在慕修手下,是被慕修用绝响刺进头骨神魂破裂而死。
这事儿洛隐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说那琴色分明是喜欢那女子,为何最后还要杀了她,杀也就杀了,还是那样决绝残酷的方式,哪个女孩子家不爱美不怕疼?绝响可谓是极为坚硬锋利的武器了,他简直是不敢去想象当初战后他们的样子。
苏璃低头瞧了那堆骸骨片刻,并未注意到身旁洛隐心中所想,她静静瞧着那堆微微泛绿光的骸骨,微微挑眉,转而偏头对那洛隐道:“你来瞧瞧这骸骨,可是有甚么特别的地方?”
洛隐闻言,正了正神色,上前一步俯身去瞧那堆骸骨,却是微微皱眉。
而苏璃在旁边轻声道:“我记得当年来时,这堆骸骨被藏在这里,不过那个时候它可不会发出如此诡异的绿光,你既是鬼界之人,定然能瞧得出许多我们都瞧不到的东西,况且你还有着一双阴阳眼。”
洛隐面色未变,扭头定定看着苏璃:“你如何得知阴阳眼之事?”
苏璃却是笑笑:“我自是有我知道的法子,怎的,你还怕我对你不好,利用你这阴阳眼一事威胁你或者其他人去做甚么事情吗?”
洛隐一怔,面色微沉思索片刻,想想也是如此,可是再次抬眼去看那苏璃的时候,心中之前那股不对劲却是越来越强烈。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怎的醒来之后,不仅是苏璃,连带着慕修,他们两个人都是变得有些神神秘秘的。
苏璃却是催促道:“你还是赶紧瞧瞧这骸骨有何不对劲罢,可还是有甚么残魂存留?”
她觉得这骸骨当年平平常常,如今却是在散着淡淡绿光,当年来此的人是她与慕修二人,而如今相比当初,也就是多出了一个洛隐,还有一只被慕修打晕的白宴之,白宴之有些不对劲似是为人所控制,他眉心处的那一道符文苏璃见着是极为熟悉,可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图案。
不过那骸骨的异常显然与白宴之没有关系,那么有关的应该就是洛隐了,加之洛隐又是鬼界之人,还是鬼帝唯一的传人,自然是与其他人有一些不同之处,苏璃想来,许是那林音当初虽死,可残魂依旧在呢?只是经过的时间太久,不能完全保留。
苏璃偏头看了看门外站着的慕修,眸中隐隐有光芒闪烁,不过她甚么也没有说,只是扭回头来,看着洛隐。
而洛隐瞧了瞧那骸骨,眉头微皱,道:“这骸骨上......似是有甚么东西附着着,已是有很久的念头,想来却是一缕残破,与你所想无差,只是不晓得这到底是不是这堆骸骨的主人所留存下来的残魂了。”
苏璃挑眉,眸中泛出几丝喜色,道:“当真如此?你可有法子能唤醒他?我能跟他说话吗?”
洛隐略微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这残魂的气息十分微弱,许是当年不知道用了甚么极隐蔽的法子,才留了一丝残魂下来,而他原本的魂魄,应当是已经入了地府且投入了轮回当中,若是要与他说话,想来是做不到的。”
苏璃眸色微微黯淡,不过想想也是,林音不过一个平常人,能留下一丝残魂已是极为不易,更不能要求其他的甚么,何况有些修炼得道的人,也许都做不到如此呢?
顿了片刻,洛隐又道:“我且试试唤他一唤,看能不能将他唤醒,若是他还可与我交谈,我将他的话转述给你也未尝不可。”
苏璃一怔,随即低头看那堆骨骸,眸色一定,这堆骨骸,在她看来十有八九就是林音的骨骸了。她想了想,还是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取了下来,因为觉得宫邀已经知道他们都在医馆中,即使那人皮面具对于宫邀来说可能并没有甚么作用,苏璃在苏绝面前揭下人皮面具之后又是谨慎带上。
不过此刻想了想,若是林音,见她容貌,必然会得知她的身份。
她轻轻道:“你且试试,瞧他是不是识得我。”
洛隐朝她点了点头,是俯下身去,瞧了那骸骨片刻,随即轻轻闭上双眸,再次睁开时,双眸已经是化作一灰一白,瞳孔中隐隐有符印在若隐若现,微微闪烁。
在羽府中,羽凉月看着坐在床边的苏绝,觉得一切都有些虚幻不真实,她抬眼看着苏绝,道:“你......你当真是绝儿?你没有死?你真的是绝儿吗?”
苏绝笑笑,伸手握住羽凉月的手,道:“是我,我回来了,还好好的,你来摸摸看。”随即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他道:“现在母亲可以确定是我了吗?”
羽凉月摸着苏绝的脸颊,眸中是不觉渗出许多泪水。
苏绝见羽凉月的神色,不觉心中也是慨叹,低低道:“母亲这些年过得是如何?可还好?还有骁儿,她过得如何?”
羽凉月听得苏骁的名字,微微一怔,随即将脸偏过去,淡淡道:“骁儿很好,我们都很想你,你这孩子,怎的在外边没有事情,也不回家呢?有人与我说,你是在疆域被你舅舅给杀死的,我不信,去找他理论,可是......可是......”
苏绝轻轻拍拍她的手,道:“母亲不要再想了,当初在疆域,我确实见到了舅舅。”
羽凉月面色一僵,她定定看着苏绝,道:“那......那你可是......可是真的被他......被他给......”她说得极其艰难。
苏绝微微一笑,道:“不错,是舅舅下令,屠灭云破军,亲手斩下父亲的首级,然后,亲口下令,要我跟燕卿久死无葬生之地,不许我们逃出去。”
原来真的是羽程欢所为,即使是羽琴宣所说,羽凉月就算极为相信羽琴宣,可是毕竟羽程欢还是她的亲哥哥,从小也是一直在保护她不受旁人欺负,是一直有情谊在的。
其实当初羽凉月只是羽府中一个不问世事尚且懵懂的小姑娘,不晓得情为何物,那时候羽程欢却突然将她介绍给了那时候刚刚在四方城定居不久的苏城,那时候苏城与风离虽然感情极好,但是却没有定亲,更别提成亲,在羽程欢的极力撮合下,而且他也多次跟羽凉月说明,要她去苏城身边,看着苏城。
因为他说,他们羽家尚且势弱,失去了羽归寄,就是失去了主心骨,不能坐以待毙,他告诉羽凉月就算是为了他们羽家,也要去牢牢看住那苏城,不管她喜不喜欢那苏城。
那时候羽凉月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苏城不坏,但是也没有与他有多深的感情,所以羽程欢只是叫她去苏城身边,看着他,有甚么消息给羽程欢说,或者羽程欢会问她许多事情,羽凉月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了羽家,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苏城对风离实在是太好了,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羽凉月是硬生生被塞进来的,苏城对她很好,处处照顾得都很周到,羽凉月在苏府可以说是都要比在羽府舒服了,但是她却慢慢感觉到不对劲,她觉得自己并不开心。
每日瞧着苏城与风离二人腻在一起,风离可以说是一个十分独立的女子,她许多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并且临危不乱,而羽凉月却不行,就比如在苏府中牵进来几匹好马,马儿突然受惊暴动,羽凉月是吓得花容失色颜面尽失而风离却可以保持镇定,甚至于家丁仆人都不敢上前控制的烈马,风离敢只身前去将之驯服。
那时候许多人都说苏璃是个奇女子,了不得,羽凉月却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她当时只是想,没事的,没事的,她只是帮哥哥做一些事情,做完这些事情,她就还会回到羽府的,这边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可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要答应羽程欢来到苏府了,苏城并不喜欢她,他只喜欢风离,而风离也喜欢他,他们乃是一对极为般配的璧人,她羽凉月为何要生生插进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样的想法羽凉月自己都觉得十分可怕。
其实羽凉月自幼性格懦弱,事事都喜欢忍耐,但是在苏府不行,那时候苏府还有许多其他的江湖人,那些人是与苏城风离相熟,自然晓得羽凉月是来做甚么的,整日见到羽凉月不是明嘲就是暗讽。
所以说,脾气再好的人,一直在那种环境下生活得久了,也是会爆发的。
就比如羽凉月,她当初就爆发了,结果就是苏城与风离的婚事,羽程欢其实只是打算暧昧一下,并没有打算将羽凉月嫁给苏城,但是羽凉月不行,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苏城了,并且瞧着风离越来越觉得刺眼,她觉得,为什么自己得不到,风离就可以。
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她有那个实力。
所以她就真的闹了,羽程欢见此原本还惊讶,倒是羽岚之十分欣慰,表示妹妹终于长大了,将她叫回身边,悉心教授了不少心斗之法,实话说那个时候的羽凉月已经开始进行质的飞跃。(......)
不过那个时候羽凉月却是是有闹的资本了,那个时候的羽家在羽程欢与羽岚之的管理跟经营下已经不再如当初的弱小,已经是四方城中不容人小觑的一股势力了,而恰巧风家虽然强大,但毕竟是武林世家,不得参与朝政之事,或者说是不便于参与朝政之事,那个时候虽然觉得风离受了委屈,百般气急,可也是没有丝毫法子。
羽凉月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嫁给苏城的。
她对于苏城到底是什么感情,她自己都不清楚,不过她清楚地是,她将苏绝看成是自己的命,曾经羽程欢与她说过日后会对苏城以及苏家下手一事,她虽心惊却并未出口劝阻,心中是默许的,不过她只是要求不要伤到苏绝,却不知道为何羽程欢连苏骁也一起救了。
但是羽程欢最后还是没有听她的,非但没有打算救苏绝,还是打算杀了他,而且还欺瞒自己五年之久,若是苏绝当初真的死了,羽凉月想了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甚么来。
她抬眼看着苏绝,道:“绝儿,你与我仔细说说,你舅舅为何要杀死你?”
苏绝眼眨也不眨只是瞧着羽凉月,见她却是丝毫不提苏城之事,燕卿久也没有提到,想到燕卿久苏绝心中是泛起阵阵疼痛,他眼底微微阴沉几分,面上却是笑笑道:“母亲说笑了,当初母亲唤我回来,与我所说之事,母亲都忘记了吗?”
羽凉月面色一变。
苏绝继续道:“当初我听了那事之后又与母亲说过甚么,母亲也忘了吗?”
羽凉月抬眼看苏绝,眼眶又是红起来:“你......你说......你信你的父亲,他是好人......他绝对不会做哪些......那些......”
苏绝哈哈轻笑了几声,道:“那些背信弃义的事情是吗?”
羽凉月没有说话。
苏绝道:“母亲啊母亲,你是爱极了父亲,所以也爱极了我,把我当做你的命来瞧,不许我伤到一分一毫,可是你竟是容忍舅舅暗中与人勾结,谋害父亲,给父亲冠上本没有的欺君叛城等莫须有的罪责。”他看着羽凉月的眸色是逐渐深了几分:“若是当日母亲也在舅舅身旁,或者说下令要我死,母亲也不会反对呢?”
羽凉月瞪大双眸,拼命摇头,伸手抓住苏绝的胳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跟他不一样!你跟他不一样!”
苏绝看着羽凉月,道:“如何不一样?”他伸手抓住羽凉月的肩膀,一字一顿道:“方才在院中舅舅跟姑姑所说的话,我听到了,我并不是母亲与父亲亲生的孩子,而是魏管家从别处捡回来的。”
“甚么?!”羽凉月面色一变。
苏绝则是继续道:“而一直被母亲所不喜爱的骁儿,才是母亲与父亲真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