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背叛之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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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隐看见屋中坐着的那个黑衣男子,下意识就是要转身逃跑,苏璃察觉洛隐的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屋中坐着的黑衣男子已是看过来,冷声道:“小隐,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苏璃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听着这男子对洛隐的称呼,似是十分相熟,她不觉扭头回去看那男子,这长相是瞧着很年轻,不过是要比洛隐大一些,但是说话语气声色却要沉得许多,一袭黑袍十分庄重沉稳,长发规规整整束得好好的。

    洛隐转身的动作一僵,面上全是懊恼,自己为何要跟着苏璃进门来?不进门来这个老头就不会看到自己,然后自己发觉不对就可以跑掉而不是被他给逮到,这下可是连逃跑的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他极不情愿得转身,看着屋中端正坐着也正看着他的那黑袍男子,非常非常不情愿得唤了一声:“你就坐在这里了,我能不能跑掉,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父亲。”

    父亲?

    苏璃记得当初慕修曾说过洛隐是鬼帝唯一的儿子,洛隐唤这黑袍男子作父亲,那这男子……竟是鬼帝……

    想着面上表情不觉一滞。

    醒烛瞧着苏璃,道:“丫头,你怎的也回来了了?还把这小洛隐一同带了回来?”

    苏璃这次猛然惊醒,她看着醒烛跟诸颜,连一旁的鬼帝也不顾了,径直走过去,道:“慕修呢,他可曾是回来过?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醒烛刚想说话,诸颜却抢先道:“他啊,回来过,但是心情却很不好的样子,还喝了点酒,又出门去了。”

    苏璃听得此话不觉皱起眉头:“他是喝不得酒的,本就不是喝酒的料子,怎的还喝酒?”面色是与平时差别极大,还吓了醒烛跟诸颜一跳,苏璃又是道:“那他可有说他去哪了?!”

    诸颜拆了一个纸包,看着里边的烧鸡,道:“他似乎是说到去宫中甚么的,还说在苏府地牢中,曾感应到过宫邀的气息……”

    苏璃猛的一拍桌:“果然是宫邀。”

    说罢就是转身出门去,连进门刚脱下的斗篷都没来得及披,是来去匆匆一阵风,叫旁边刚刚喝住自己逃跑在外的熊孩子的鬼帝是摸不着头脑:“这姑娘怎的回来这么快就又出去了?”

    醒烛看着鬼帝轻轻道:“因为她在忧心着自己的心上人。”扭头看诸颜,道:“你为何不让我说话?慕修就是去见宫邀了,宫邀拿苏丫头的性命来要挟她,你为何不与丫头说清楚?”

    洛隐一惊:“甚么?!琴色哥去见宫邀了?之前在那地牢中所闻果然不是幻觉,那真的就是宫邀!”他转而看到屋中三人一动不动,焦急道:“那你们等在这边做甚么?!不去救他们吗?!”

    诸颜啃着鸡翅膀,道:“不急,那宫邀不一定是你琴色哥的对手,你可知道这百年以来,宫邀虽有长进,可是慕修的长进却是更大,只是我也是近期才发觉,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慕修修为会那般突飞猛进,而其余三人修为虽较百年前长进,却不如慕修这般强。”

    他笑笑:“莫说宫邀了,就是我,与他全力一战也不好轻易取胜。”

    醒烛诧异道:“这可就是奇了。”他转而想想,又道:“那你为何不跟苏丫头说清楚,她自个儿那样激动跑去找他们?可如何是好?”

    诸颜又是笑笑,道:“无妨,就是要她也去,这是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情,其实本该还有一个妖皇风紫,可惜风紫早就投身入轮回,到现在都没有音信。”

    他喝了口酒,也不再说话。

    先前他也在担心宫邀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因为他也阻止不了发疯的宫邀,但是后来他察觉到一些地方有些微异样,仔细想想也就了然,其实当初诸颜知道的事情,要比这些人多得多,相比白泽也是一样,可是始终无法说出口,他不断告诉慕修苏璃,去疆域之时要小心一点,却对于这四方城中的宫邀却不甚看重,是宫邀不强吗,不是,宫邀很强。白泽那样话,分明是说四方城并非阻碍,真正危险之地,是在疆域。

    他也同样不便于说罢了。

    诸颜扭头看鬼帝,笑道:“逐墨,你来此莫非就是为了你家这个不听话的小儿子?”

    鬼帝听了,笑道:“差不多,这小子当初趁鬼门开就逃走也不知道去了哪,找了许久都没有音讯,后来还是琴色那小子给我传信说洛隐在他身边,我这才匆匆赶来,至于宫邀的事情,我倒是曾听说过,不过……”他沉默片刻,还是道:“终究宫邀如今是仙界主宰,我并非仙界人也非妖界人,其实当初宫邀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不过就是跟风紫吵架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许多事。”

    醒烛蹙眉思索片刻,道:“当初追杀宫邀的人确实没有多少熟人,大部分都是一些求功名之人对之穷追不舍,恶化了他的骂名,我当初是见不得他挑着仙界人跟妖界爆发战争,后来我为何而死,我也记不清了,就连云涣是怎么死的,我是都记不清楚了。”

    洛隐听得他们说话,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禁道:“你们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那宫邀那样厉害,万一琴色哥他们在他手里吃亏受伤了可怎么办?”

    逐墨扭头看他,冷着脸道:“百年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在担心别人之前,先考虑考虑自己是否有闲心,你自己的事情尚且一大堆处理不完,一直为他人操不必要的心是个甚么毛病?”

    洛隐瞪大眼,张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瞧了那逐墨片刻,就偏过头去,不与他说话。

    逐墨见他如此,眉头皱起,却也不再与他多说甚么,反正说了他也不会听。

    倒是诸颜看着那洛隐是饶有兴趣的模样:“这孩子天生阴阳眼,真是个罕见的体质,阴阳眼这玩意儿,有万把年没出现在这世上了罢。”

    醒烛沉思片刻,点头道:“着实是如此,我记得书册上曾有记载,上一个生有阴阳眼的人出现在妖界,那时候世上没有阴阳眼的记录,所以都把那人当宝贝来对待,也使得那人滋生骄躁,自大妄为,不好好修炼却是只知道玩乐欺人,最后落得一个身败名裂被自己阴阳眼反噬的结果。”

    逐墨叹口气,道:“不错,小隐他,乃是第二个阴阳眼,那时候本没有肯定,没有做好防备措施,竟给识得阴阳眼的人给说了出去,不得已,只能发动鬼界精锐,将知情人全部杀死,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知道这世上又出了一个阴阳眼,生在鬼界。”

    他继续道:“所以我从不许他外出玩耍,竭尽全力寻找各种各样的药物来提升他的修为给他打基础,上一世的阴阳眼结局太过唏嘘,很多人不会去考虑为什么会那样,他们只看得到那个阴阳眼不好的结局,就以为阴阳眼他就是不好的。”

    洛隐只是坐在远处,闭着眼,似是没有听逐墨的话。

    诸颜摸摸下巴,道:“是如此……”他扭头看看一旁的洛隐,轻笑道:“不过现在对你来说还是有些麻烦呀。”

    逐墨苦笑:“不错,总有许多事情要发生,拦也拦不住。对于眼前之事,我晓得琴色的意思,但是我却出不得手,其一是因为鬼界不能插入妖界仙界直接的战事,其二就是现在鬼界也有极重要的事要去做。”他说着就是扭头去看洛隐。

    醒烛诸颜二人很是理解得点点头,诸颜突然道:“你自是不会去管,不过仙界如今也是快要易主的了,但是宫邀并没有做出什么举措,是不打算再回去了。”

    醒烛面色一变,差异道:“仙界易主?!”

    诸颜笑眯眯道:“不错,你可还记得当初与惊宵琼萝一起闯天下的轩辕祸?”

    醒烛眸中泛出几丝惊喜:“难道是那个小子他竟是回来了?”

    见诸颜笑着点点头,醒烛惊喜道:“轩辕祸是当初仙界修为最高最好战的一个,他在仙界的声誉可以算得上是最为响亮,当初惊宵死讯传来,只是因为轩辕祸不在,才使得那宫邀趁机而入,若是他如今回来了,说是易主也是不错,若宫邀与他起争执,他打不打得过宫邀还是个问题……”

    诸颜却是笑笑:“不会的,宫邀不会再回去了。”

    周围几人不觉诧异抬眼看他,不过诸颜却是不再说甚么,提起酒坛喝了口酒,又把之前吃了一半的鸡腿抓起来开始啃。

    羽凉月在听苏绝说了关于苏骁的身世之后,是坐不住,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苏绝说话,她脑袋里一片混乱,最后是突然想到苏骁情况已经有许久不晓得,不由得就是想要去看一看。

    人在慌乱的时候做事总是有一出是一出,羽凉月此刻也不过就是如此,她猛然起身朝外跑出去,是忘记身旁还站着一个苏绝,也没有与苏绝说甚么,也或许是不晓得该跟苏绝说甚么。

    苏绝站在原地,看着羽凉月跑出去的身影,一动不动,面上没有表情。

    良久,他蓦然笑了笑。

    说来还是要感谢当初那一场误会,不然他不会感受到羽凉月如此无微不至的关爱,即使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属于他的爱护,原本也该是属于苏骁的,不过他也要感谢羽凉月此刻所作所为,不然他还真没法子安安心心放下这尘世中的事情,回到妖界去。

    属于书枳的记忆在渐渐回归他的脑海,许多事情他也是慢慢回想起来,要他去做的事情确实还有很多,同样的属于慕淮跟慕湘的事情,是更多,而慕修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在这尘世中还有一段劫,而他们没有。

    想了片刻,他是不知为何突然笑笑,随即也是走出门去。

    而苏璃一路跑到宫门口,远远见着那门口颇是森严的守卫,微微一怔,随即从袖中取出之前那只红色纸鹤,而此刻却是十分娴熟,将之摊在掌心,那红纸鹤很是听话扑扇着翅膀飞出去,化作一团红色幻影,苏璃伸手抓住那已是变大一些的纸鹤的身躯跃了上去。

    纸鹤越飞越高,从远处的宫墙上飞过,而在宫门口看守着的侍卫们只是觉着突然刮过一阵轻风,不过此时也已是深夜,有些风叶不足为奇,也就没有多在意。

    在苏璃方才召纸鹤的位置有一颗大树,此时那颗大树后突然走出来一人,此人回衫白发,右眼角是青蓝色鳞斑,容貌俊美,手中持一把短笛,瞧着宫墙上方的夜空微微一笑。

    秦染兮跟着陵玥回到寰王府,路上却是见陵玥面色十分难看,似是有甚么心事,不觉微微诧异,其实刚才慕修就是瞧出陵玥的不对劲,只是他询问陵玥并没有回答,想来不是不想说,就是不便说。

    想到此处,是低低道:“你怎么一路上哭丧着脸?可是做错了甚么事情,瞒着你家主子不肯说?”

    陵玥面色一变,赶紧摇头,连带着摆手,惊慌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做错甚么事情,我也没什么事,有事的是......”说了一半突然发觉自己说漏嘴是赶紧捂住嘴。

    而秦染兮又不是个傻子,不会瞧不出甚么不对劲,她面色微寒,道:“刚才小修问你事情,你吞吞吐吐又不说,难道是做了甚么不好的事情?不敢说?你可知道欺瞒主子,是甚么罪责?!”

    陵玥脸刷得一下子白了,赶紧低头道:“没有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做错事情,只是......”他的面上露出几分难色。

    秦染兮厉声道:“只是甚么?!”

    陵玥眼一闭,索性道:“是府中来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曾经在府中掀起过波澜,后来逃了出去,与主子说了她必然是活不成的,可是陵双......”

    秦染兮挑挑眉:“哦?”

    陵玥睁开眼来,满脸纠结,吞吞吐吐组织了半天语言,眼见着秦染兮是又要发火,赶紧道:“事情是这样的......”

    羽凉月斗篷都没有来得及穿,还是只穿着先前的白色里衫,披头散发一路小跑,她本就是个待在深闺中的女子,是不擅剧烈运动,不跑多久已是开始喘息,何况这大半夜的本就冷,还在飘着雪花。

    可她心中全然装不下这些,有的,只是往昔的种种,还有苏骁每每见到苏绝回来之后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眸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羡慕之情,那时候她只想着捡回来的孩子她能给她一生荣华也是足够,再也分不出心思去管她。

    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