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宫中大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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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一此次回寰王府,确实是为了寻找当年被她匆忙中不小心丢在这里的月星石。

    月星石是一直摆放在月宫中的一颗宝石,是月中仙月霖霖的宝物,仙人中传闻,那是月中仙的心,月亮上本来是没有人居住的,因为那里又冷又不好看,坑坑洼洼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一女子。

    那女子身着月白色长裙,带着面纱,青丝极长,至脚踝处,人们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仙界大会上,她使人通报是月中使者,众人这才晓得那冷清的月亮上也是有人居住的,在此之前并没有甚么人愿意去那月亮上走一走瞧一瞧。

    但是那女子现身之后,月亮似乎也变得不同,月上多出了一个月宫,还多了一片树林,开了满树洁白小花,芳香满怀,跟以前比起来,可是变得也像是一个有人迹的地方了。

    月霖霖露面也是极少,只那次仙界大会出现在众人眼前,后来听说只不过是仙君的邀请罢了,而那一次的仙界大会,正是宫邀接掌仙界的仙宴大会,月中仙跟宫邀,似是相识,不过也只是一些人的猜测罢了。

    至于这个月霖霖,世人只知道她几乎从不以真实面貌见人,一向是拿轻纱遮面,有人说她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所以一直戴着那面纱,也有人说,这个月中仙相貌美艳,性子却是冷了些,就是不爱给旁人瞧她到底长甚么模样,往往此时还喜欢做一些姿态,叫别人问他:“那你可是见过月中仙的容貌?”

    然后那人就会回答说:“侥幸远远瞥见过一次,那真是比以前的仙后都要好看多了去......”

    浅一就是月霖霖,之前她去苏府地牢中间苏璃时,苏璃就已经认出她来,更早一些的,是她假扮羽琴宣,被苏绝发现时,无奈只得告知他她的身份。

    宫邀要她帮的忙,她已经帮了,原本她可以自施仙术将那月星石召回,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自己跑来寰王府,还是以浅一的身份。

    月霖霖怔怔立在空中,下边的火势又是凶了些,之前他们二人置身的那小柴房,也已是完全崩塌,至于陵双,定然是没活头了,他替浅一挡下了所有因爆炸而砸过来的东西,在浅一尚未被他抛上高空之前,陵双就已经极为虚弱,半只脚已然是踏进地府中。

    她低头怔怔瞧着手心躺着的那块月白色石头,此刻那月星石竟开始微微闪烁,有一点流光绕着这颗小小石头不停旋转,似是急切要跟月霖霖诉说甚么。

    可是她只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月星石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她身后响起一人淡淡声色:“想不到月中仙,也终有一日会为情所困。”

    月霖霖身后多出三个人,一样踏虚空而立。

    是苏绝,慕淮,慕湘三人。

    慕修所化身的黑猫进了皇宫,并未走其他弯路,而是直接去了慕子忱的寝宫,因为宫邀给他的地点指示,确实是在皇帝的寝殿中。

    莫非那慕子忱竟是宫邀?

    不过慕修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打消,若是慕子忱就是宫邀,那么之前就不会是那样一番景象了,宫邀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鬼得很,从不会吃人家的亏,就算是吃了亏也不会忍着,是睚眦必报。

    想着,已是到了寝殿门口,慕修见门口守卫森严的侍卫,微微顿了顿身形,随即化作淡淡烟雾,飘进了那寝宫之中。

    屋中窗口处站着一人,那人身着一身玄色长衫,长发没有梳理,只是散在身后,他面对着窗外,看着窗外的几枝寒梅,屋中一片黑暗并没有点灯,不过慕修本来眼神就好,不用点灯也能瞧得清楚。

    那人不是慕子忱,可是他觉得又跟宫邀有几分不像,只是静静蹲在屋中桌上一小香炉旁边,瞧着那个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好像都是在等待着对方说话,但是慕修却并未有甚么开口的意思,还转身对着那小香炉上冒出的烟雾伸出肉爪去探了探。

    窗口站着的人静了片刻,终于还是实在忍受不了背后那只猫对于烟雾的骚扰,是转过身来,看着他道:“百年后的再一次相见,你难道就没有甚么要与我说的?”

    慕修停下了爪,转而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个人。

    那人肤色极白,有着一双猩红色瞳仁,在夜晚看起来,这样的面孔着实是有一些吓人,虽然他脸上噙着极是温柔的笑意。

    慕修淡淡道:“没有。”

    宫邀略微有一丝丝的尴尬,他稍稍走近了些,慕修身子一顿,往后退了退,戒备得瞧着他,宫邀这个人不实诚,谁知道他会突然做出甚么事情来。

    见慕修如此,宫邀顿住了脚步,似是叹了口气,道:“按理说你们这最后一世,也是该回去妖界了,你可是有风紫的消息?”他犹豫片刻,还是道:“或是......她可曾给你们留下或者是传递过甚么讯息?”

    慕修道:“没有。”

    还不等宫邀说话,慕修的语气中竟是带上罕见的嘲笑:“你想她给你留下甚么话?”

    宫邀原本就很白的脸此刻又是白了白。

    慕修道:“你是觉得,在挑起两界战争,惹得妖界实力大损,后而起内乱闹得人心惶惶之后,妖皇还会对你有甚么话可说?”

    宫邀沉默片刻,道:“当初的事情......”他咬了咬牙,还是闭上双眸,道:“当初的事情是我的不是,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仙妖大战之后,妖界中竟会发生内乱,那时候我去做出补救了,可是是风紫她自己不要我插手的。”

    他看着慕修,道:“当初我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情,是因为被风紫气到了,伤到你们伤到她着实是非我所愿,可是再后来若不是我的帮助,你们的秘术不会成功,你们就是真正消散了。”

    慕修脸色微变:“当年术法即将崩溃之际突然加入助我们成功的灵气居然是你?”

    宫邀睁眼看他,竟是有些微躲闪,他道:“当年所做之事我也十分后悔,我所做一切,只是因为当初我去找那风紫之时,她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儿子,夺走女儿是我的不对,可是她一言不合就做出那样的事情,是摆明了要羞辱我与我势不两立。”

    他又是闭上双眸,道:“当年我对风紫的情,你们皆是晓得,而当年我为何成为十恶不赦的魔头为五界人所追杀,想必你们也是略微晓得一些其中缘故,那一切不过是个误会,只是有心人将它闹大。”

    慕修微微皱眉,他思索片刻,道:“当年之事我略有耳闻,闻言是你与东海中的一家发生了矛盾,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后来那姑娘自杀未遂,对你是恨之入骨,四处造谣。”他看着宫邀片刻,见对方并未有甚么反驳的意思,也没有甚么补充的意思,瞪大眼眸诧异道:“不是吧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当年那件事情说实在的慕修也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当时是说宫邀去东海做事时不小心惹了情债,人家东海中不知道是哪个族群的公主喜欢上了宫邀,整日纠缠要嫁给他,而宫邀却是不解风情,还误打误撞跟人家打了一架,打了一架也就算了,还把人家给打伤了,打伤了还要说自己是有夫人的人,夫人不喜欢他拈花惹草。

    没错那个夫人就是风紫,身为妖界四尊之一的慕修,自然是晓得当初风紫跟宫邀的情谊,两个人定情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据说是因为觉得他万年老光棍不懂情爱,专门叫他去做个见证顺便做守卫,那时候慕修不以为意,后来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个人到底是多大的仇怨,往昔如胶似漆,那般恩爱,说翻脸就翻脸要把对方往死里逼。

    风紫这个女子说起来还是十分可爱的,就是有些小气,不喜欢看见宫邀跟其他女子太过亲近,也不喜欢看见其他女子缠着宫邀不放,所以当初宫邀在东海闹出的那档子事,他后来听说后觉得还是做得挺对的。

    但是那东海的公主不行啊,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哪里知道什么有妇之夫不可惹,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非要跟人家在一起不可,不过宫邀不答应就不答应,跟人家打了一架就是有点过分了。

    那事是后来慕修听说宫邀被逐出妖界,为五界人追杀的时候,听翎画他们说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觉得事情一定不会那样简单,但是后来风紫就跟宫邀对着干起来了,慕修性子也不像是爱刨根问底的,只是见自己兄弟被人欺负就沉不住气,后来就是各种打仗怨念慢慢就积累起来了。

    而今日听宫邀的口气,当年的闹剧,莫非就是后来那一切的导火索?

    见慕修不可置信的目光,宫邀无奈摇头,道:“不错,正如你所想,那时候我是要去东海见海主讨夜明珠,风紫有身孕,见不得强光,且海主那边的夜明珠灵力极强,可以给风紫修补灵力,但我又没去过东海,根本不晓得路,那姑娘说可以为我带路,去见海主。”

    慕修双眸瞪得圆圆的,只是瞧着宫邀,十分不敢相信。

    宫邀继续道:“后来不小心遇到那姑娘的仇家,我打退了那群人,那姑娘就说要大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我说我已有妻室,她却只是说她的条件更好......”

    慕修本就瞪得圆圆的双眼又是瞪得圆了一些。

    宫邀伸手扶额,也是不相信当初闹得那样天翻地覆,起因却只是这么一场小闹剧罢了。

    “直到最后我也没有见着那个海主,更没有讨到夜明珠,那姑娘一直纠缠于我,要我娶她,后来不小心她给礁石挂烂衣衫,我以衣袍相赠,她更是不肯罢休,说她喜欢我......”宫邀后来多次回想,觉得当初的自己简直是太不会做事了,解决方式有很多种,为何他就偏偏选择了最伤人的那一种?

    “我只说她是小姑娘,不懂何为情爱,就是要脱身离去,那姑娘修为不及我,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我也不便于如何大动作,但是你知道的,风紫不让其他姑娘没事就碰我,我当然是下意识把她的手给拨开,哪知那姑娘却是生气了,非要跟我打一架......”

    慕修已然惊呆:“世上竟还有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宫邀十分赞同得点点头,道:“被缠得久了,我自然是求不得利落离去,就与她打了一架,那姑娘自然打不过我,但是我也不知道她的仇家居然就躲在附近,在我离去后,就是出面将她重伤,后来我在半路被人截住,是那姑娘的家人寻来,非要我给个说法,还非得要我跟着他们回东海去见那姑娘。”

    换谁也不会选择真的跟那小姑娘打一架,还把她打伤了,慕修说的没错,宫邀是个傻子,不过慕修自己也是个傻子,因为换做他,估计也是一样样的选择。

    宫邀继续说道:“我自然不肯回去,那些人说话十分伤人,我这又是收不得污蔑的,直接跟他们打了起来,但是留了手没敢打死,哪知后来那姑娘竟是赶来,瞧见如此,说我不讲情面,阴险狡诈......”

    他叹了口气,道:“后来的事情,你们也晓得了。她在外界造谣,说我对她图谋不轨,骗人家情谊,说是见海主最后却是溜走,怕不是有甚么心机要对东海不利,海主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暴躁得很,回来听到这话还了得,直接是来追杀我,那我自然不敢回妖界,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谣言会越传越大,以至于到最后不可挽回的地步。”

    慕修看着宫邀,半晌无言:“......”

    至于苏璃乘着纸鹤在宫中寻找皇帝的寝殿,却是见到满面急色在奔跑的秦染兮,她心有疑惑,就叫颐鹤下去瞧瞧。

    秦染兮不停奔跑,一刻也不敢停,因为她听那黑衣人所说之话,又想到了其他不好的事情,雪天路滑,她跑的急,还摔了几跤,瞧起来十分狼狈,突然身旁想起一人声色:“娘娘为何跑这样急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声音十分熟悉,秦染兮偏头瞧了一眼,见是苏璃,也没有想到为何此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道:“你为何在宫中?可是陛下唤你来的?”

    苏璃一怔,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人皮面具,秦染兮是急切中将她当做大夫了。

    她尚未来得及回话,远处突然嘈杂起来,有许多宫女太监在来回跑,似乎还在大喊着甚么:“起火了起火了!”

    秦染兮面色一百,苏璃静心一听,才听清楚那群人说的是甚么。

    “沉月阁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