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却突然话锋一转，道：“虽然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叫你可以瞧得见东西，但是毕竟这是邪凰真焰，即使我对之十分了解，却没有另一种力量来处理它所留下的伤痕。”

    苏璃轻轻道：“可是需要用其他的甚么来交换？”

    叶老摇摇头，又想到苏璃本是看不到的，于是又道：“不需要甚么东西来交换，你接受了我的传承，我自然会替你医治你的眼睛，但是不足之处就是我只能叫你看见东西，却不能看清其色彩，而且一旦接受传承，即使日后你们再找到其他的法子来医治眼睛，也不能再使用了。”

    苏璃一怔，这话的意思岂不就是如果今日要接受传承，那么她的眼睛可以恢复，但是却永久瞧不见色彩，那么她今后的世界都只会是由灰白黑三色组成，但是此时若是要她不接受传承，恐怕也是无法做到的。

    叶老又道：“传承是一定接受的，因为这血凰石已经无法再坚持更长的时间来保存我的修为与血凰之脉，你若是特别介意这件事，我可以在你接受传承的时候，选择不帮你医治你的眼睛，但是你在你寻到治好眼睛的法子之前就必然会是一直无法瞧见得了。”

    这当真是抛了一个难题给苏璃。

    谁会愿意日后的生活之中再也瞧不见生活的色彩，生活之中只有灰白黑的单调？

    但是转念一想，她如今若是接受了这叶老的传承，修为必然会有极大的提升，只是她许久没有修炼，也不懂如何运用术法，若是传承带给她高深的修为，她也不一定能够完美得使用，但是她出了这五凰池，必然是要去凤族之中的藏书阁闯一闯。

    除了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血凰血脉和邪凰真焰，苏璃其实还想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几百年之前关于宫邀的事情，那个关系到宫邀和风紫之间的事。

    而且若是不说这些，离开了凤凰一族之后，苏璃和慕修必然还是要去疆域一次，她还一直记着当初曲悬跟她讲述的那些事情，疆域中正处于内乱，他们如果去了不得以立时寻到九婴尊者的住处，必然要在疆域的城中居住。

    不，应该说是必然要在疆域的那座城中居住，苏璃还要去看一看苏城和风离留在那边的墓，好歹也是一世父母养育之恩，而且苏璃对于苏城风离二人也是极为尊敬佩服，必然是要去瞧一瞧。

    简而言之，日后要经历的危险时刻会变得更多，若是她一直看不到，与慕修走在一起，那么在对敌的时候，慕修却还要分出心来照顾她，苏璃不是个乐意给人添乱的人。

    这般想一想，似乎能瞧见就已经是很好了，能不能分辨出色彩，似乎也变得不是那般重要。

    叶老没有打扰苏璃的沉思，这样的事情只能叫她自己来考虑，不管她做出如何决定，他倒是都会支持她并且也照着做，只是以叶老的方面来看，他是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对于修道者来说，失去双目，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而若只是看不到颜色，是远远不如双目不能视物来得危险。

    苏璃突然低低道：“师父应该也是愿意替我医治双眼的罢？”

    叶老挑挑眉，声色却是平淡：“不论你想如何，我都不会阻止或者反驳你。”

    苏璃笑笑：“那我还是选择恢复双目视物之力罢，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对于色彩已经有了很多的记忆，甚么东西该是甚么颜色，也都知道得差不多，就算日后分不清颜色，也能够凭借记忆来心中想象。”

    叶老听得她的话，也是笑笑，随即道：“想不到你的思考时间这样短，却能立刻做出决定，这可是决定终生的事情，你这小姑娘当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啊。”

    苏璃失笑道：“利弊权衡罢了，如果接受传承之后我就甚么都不用考虑，只无忧无虑跟他回到妖界去，我自然会选择后者，即使看不见，我心中也一点不害怕，但是日后需要我去做的事情还很多，看不到确实非常麻烦，还会给别人添麻烦。”

    叶老笑笑：“你既决定好了，我就不再多说了，事不宜迟，传承之力可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够吸收完毕的，少则也要三五年，我的神魂灵力也还算得上是宽裕，倒是可以护得你周全。”

    苏璃惊讶道：“竟是要这般久？”

    叶老点头道：“对，不然你以为要多久？这可是传承之力，岂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完成的？传承之力可并不是只单纯将修为妖力传给你，而是还包括了功法技法，已经我当年的所见所闻，毕生所学，我的传承，岂是那般简单的？”

    可是他用他自己的性命来全心全意织就的传承之力，三五年是他心中粗略估计最短得时间了，这还是因为苏璃的血凰之脉十分纯粹还有着邪凰真焰的辅助，若是换一个人来，没个十几年是决计不可能的，而且过程也会变得更加痛苦，还会有失败的可能。

    叶老无法减轻苏璃的痛苦，因为传承之力的传承，并非只是两两打坐，妖气技法的传递，而是真正意义上一种对于神魂的磨砺，说是将神魂放到一种幻境之中也不为过，接受叶老这样的传承，接受传承者必然是要经历传承者为她所准备的一些磨砺幻境，而那些幻境却都是十分真实的存在。

    所以说若是换成是平常人，还会有着性命之忧，这性命之忧就是在那神魂磨砺之中了。

    但是因为苏璃的血脉缘故，叶老的传承苏璃可以无阻碍得接受，而且他所设置的幻境对于苏璃来说也会更加有挑战性，而因为邪凰真焰的存在，可以在那幻境之中好好保护着苏璃的神魂，再加上叶老的有意护持，基本可以说是没有危险。

    但是既然是磨砺，必然少不了痛苦，即使是神魂在经历，那种感觉也是绝对真实的存在。

    苏璃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如此久，她不由得想到慕修，还不知道此刻慕修会是甚么样的处境，他或许与自己一样，都在这五凰池底，只是她不知道他此刻到底在何处，苏璃晓得慕修不是很喜欢水，即使他是会游水的。

    叶老又是道：“我可要先与你说好了，这传承开始之后，就不可以中途停下了，直到你将我的传承全部吸收，并且全部融合，我会再给你例外找些时间，叫你好好熟悉一下，等你出了这五凰池，必然会跟此时有天地之差。”

    苏璃皱皱眉头：“你这种传承法，莫不是消耗生命力的那种传承？”

    这种传承可以说是最彻底的一种传承，一般情况下都是在传承者活不下去的时候，而且被传承者是传承者极为喜爱，才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予那个被传承者，叶老是因为等了太久，终于见到这么一个合适的血凰之体，二来是因为血凰石变得越来越虚弱，如果再不找到一个合适的传承者，他可能就要这么消散在五凰池底。

    那么他当年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将自己的魂魄保存下来，岂不是就变得毫无意义？

    叶老笑笑道：“不错，正是那种。”

    苏璃又道：“那在传承结束后......你会死？”

    叶老也是应到：“我存在得时间确实太久了，最近来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如果不快点将我这一身妖力修为传承给你，想必我也很难坚持再久了。”

    苏璃沉默片刻，突然朝着他的方向深深弯下了腰，认真道：“多谢师父。”

    叶老哈哈大笑一声，道：“我当年可从来没收过徒弟，从来没有遇到过顺心的，没想到在几万年之后，竟是给我找到这么一个天赋绝佳，又懂礼貌的小徒弟，果真是此生无憾。”

    他说他从未收过弟子，而苏璃又何尝不是从来没有拜过师父，当年的一身医术，是从青凰身上学来的，青凰当初确实是找了她自己的老友来教她更多更深入的医术，但是他们却不是自己的师父，他从不让自己唤他师父，只是说这是他欠了她父母的情，必然是要还的。

    而在那之后苏璃也确实再没见过他。

    此刻这么多出一个便宜师父，苏璃心底生出一股莫名情绪，不过这便宜师父还未有时间多相处，已经就差不多是要分别，相见即分别，可两个人都觉的这一面见得很有意义。

    不过这叶老确实也爽快，只是在如此短暂的接触之中，就决定要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教给苏璃，丝毫没有考虑到其他。

    倒是苏璃还没来得及伤感，叶老就已经是催促着她赶紧到那血凰石前准备了。

    而在另一边，那老者瞧着慕修难得露出得窘态，哈哈大笑了几声：“没想到啊，你好歹也是个活了一百年的人了，居然还如此扭捏，不过如此也好，你能清心寡欲，一生只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喜欢你，也不错，不必纠结。”

    说着他自己倒是纠结起来了。

    慕修眨眨眼，随即恢复面色上的平静，他见那老者说着眉宇间多出了几丝忧色，知道他是想起了生前之事，也识趣得没有出口多说什么。

    倒是那老者，沉默片刻，又是突然看着慕修道：“小子，你可当真是喜欢那姑娘？”

    慕修挑挑眉，随即点头。

    那老者眸色微微恍惚，他低低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她得到那般的传承，我将我的毕生所学如他那般传承给你，如此这般，也没有甚么两样。”

    若是换做苏璃或者是慕湘，甚至于是苏绝或者是慕淮在这里，可能都会明白这老者话中的意思，也许会露出不言而喻的微笑，但是此刻在此的却是慕修这个堪比木头一般的人，他丝毫没有听出什么奇怪之处。

    或者说他原本也对此不甚关心。

    那老者还以为他是心性好，定力好，心中暗暗惊叹，同时也有些许狼狈，自己怎么会将自己想的话说出来了？当年他为了这事儿可是吃了不少亏，也受到过不少人的嘲笑与歧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反应如此淡定。

    他还一直记着那个人的名字，叶曦，他是当时世上最为杰出的一只血凰，很多人都知道他，但是他在自身的血脉觉醒之后，就很少离开凤凰一族了，不过他们两个向来关系很好，一点也不妨碍他们见面。

    至于他，幽冥猫一族的佼佼者，同样是一族人的重点培养对象，当初如果不是因为那事儿被人发现，还昭告天下，想必他当初的境界会达到更高的地步，不过还好的就是当年的叶曦已经沉寂许久，想来是闭关不问世事，而后来那大浩劫就到来。

    本以为都会因此而死去，去没想到他侥幸能够活下来，而叶曦也一样活了下来。

    这种事情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造成当初那种难堪的局面，而那也是他一生的污点，但是那是完全控制不住的事情，不过还好这事也就是他受到了影响，他这脸皮厚一些，也能当做没有发生过，而且当年的那些人也都全部不在，再纠结这些倒也没什么意思了。

    反正完成传承，了了心愿，他也会消散于这天地间，一切恩怨羞耻也全都化作浮云不再存在，存留着幽冥猫一族的血脉，在万年之后将幽冥猫一脉重新展现在世上，这是他作为当初他给族中带去的不好影响而做出的弥补。

    老者看着慕修，低低道：“复兴幽冥猫一族之事不急，这事儿本来也就急不得，小子，我还有一个要求，这是你必须答应我的。”

    慕修稍稍有些许诧异，不过还是点头道：“前辈请说。”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位姑娘所要接受的传承，是我的一位老友，当年我做过一些事情，很是对不住他，但是他如我一般，在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他人之后，也会消散于世间，你要记住，用我给予你的力量，好好保护那位姑娘。”

    也算是了他一个心愿。

    慕修一怔，随即笑笑，紫色双瞳中的神色稍稍变得温和了些，他道：“前辈不必担心，只我存于世一刻，她就不会再遭遇危机。”

    拼死相护，不论是为臣子与妖皇，还是作为一对有情之人，他都应当做到如此。

    老者终于也是笑笑，他低低道：“如此一来，倒真算的上是缘分了，没想到你居然与那小姑娘两人是如此关系，更没想到我几万年来压抑在心中的痛苦，最终会是在你这里得到一个解脱。”

    慕修牵牵嘴角，是稍微笑了笑，随即道：“不过阿璃她除了有着血凰之脉，日后还会接受妖皇的传承，不知道这两者是否会有甚么冲突？”

    那老者听得此话，轻轻皱眉思索片刻，随即道：“竟是还有妖皇传承，她到底是甚么人？”

    他一直在幽冥石中沉睡，原也不在慕修身上，在他血脉再次觉醒的时候才与之相接触，对于慕修的了解也仅限于他个人而已，至于他所生长的幻境，老者是不清楚的，但是他知道妖皇这两个字刻不简单。

    慕修微微一怔，随即也想到如此，就是简略得将那些事情说了一遍给这老者听，这人是远古时期的强者，不论是阅历还是对于各种事情的了解，都会强出妖界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老，或者说是今世的强者，虽然他们修为不一定很强，但是很多事情，问他们绝对不会错，很多事情也许是诸颜都不会知道的，但是这些人却会知道。

    那老者听得慕修的叙述，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他沉吟片刻，还是道：“你说她在血脉觉醒时双目失明，那很有可能是邪凰真焰灼伤的，至于能不能治好，得看我那位老友的本事了，而至于传承，两个传承于一体这种事情以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那种条件极为苛刻。”

    “不顾照你所说，她不一定非要将那妖皇传承全部接受，因为上一代妖皇只是下落不明，并不是死了，可以暂时保存，或者说，借助那股妖皇之力，等到上一代妖皇归来，就可以将那妖皇之力完全还给她，而在血凰传承与妖皇传承之间，必然是血凰的传承更加适合她。”

    “而且我觉得，只要她接受了那血凰传承，并且真的能够很熟练得将之掌握，未必就不能如那妖皇传承一般强大，你们日后如果真的找到那妖皇传承，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若有不适，要立时停止，传承之力不是简单的力量，相互不兼容，怕是要造成很可怕的后果。”

    慕修听到老者的话，不由得也是陷入沉默，他眸光微闪，良久才道：“如此......”

    老者看着他，突然挑挑眉道：“我方才似乎瞧到你这身上还有着另外一股气息，似乎是一种玄铁，还衍生了自己的灵识，可是灵兵？”

    慕修点点头，随即双手稍稍抬起于虚空中微微一抓，两道银色气流蓦然出现在他手中，四处环绕，形成两柄银色弯刀，银光闪闪，十分好看，不知为何在绝响出现的时候，慕修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老者也同样感受到，不过他更加惊讶的是这兵器居然会在慕修的手上。

    “灵兵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