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颜青禾，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疯了一样冲回家里。

    入眼的，是满室狼狈，和趴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母亲。

    她已经不再是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

    母亲做的营生，甚至让她比同龄人早熟。

    她知道那些妇人的是真的。

    颜青禾不想回忆，她帮母亲清理身体的过程。

    伤口处的狰狞，让她触目惊心。

    一直待到深夜，别人都已经安然入睡，母亲才清醒过来。

    她呜呜的哭着，心酸又无助，颜青禾也跟着哭。

    她总觉得，只要她一直待在这个家里，她这辈子，就注定得不到救赎！

    而少年雅致沉静的面容，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她心头。

    徐来很有钱。

    如果他喜欢她，他肯带她离开，给她庇护，免她颠沛流离……

    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

    “妈，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你做了什么？”

    从到大，颜青禾经常会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冲进家门，砸恐吓。

    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不过，这一次格外严重罢了。

    而每次遇到类似的事情，则必然是母亲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惹恼那些人。

    比如欠人赌债，又或者，在超市偷人东西，要么就是，为了免除赌债，勾搭牌友，被对方的老婆发现。

    这一次，妈妈又做了什么？

    她那个地方，都被弄得惨不忍睹，要么是来人太狠毒，要么，就是母亲确实做的太过！

    联想到回来时，那些妇人的话，颜青禾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欠了一笔高利贷。”

    “债主，再不还钱，就要砍断我的手脚。”

    “我、我没办法，就勾引了一个牌友，我看他长的高高帅帅的，出手又阔绰，最重要的是，他待我很好……”

    “所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可谁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有钱人，而是一个富婆养的白脸！！”

    “我是无辜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茬事儿。”

    “青禾，我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我欠了五百万的高利贷了，一周就是十几万的利息，利滚利。”

    “就像滚雪球一样，会越滚越多，我就算卖了我自己，我也还不上啊！”

    “天哪！我该怎么办？！”

    ……

    母亲悲怆的哀鸣，还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可颜青禾的内心，却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她甚至有些想笑。

    是呀，卖了母亲自己，必然是还不上这五百万的。

    可是，她可以卖她呀！

    如果不是对方来的突然，妈妈那一脸的惊诧无措不像作假，颜青禾险些就要以为，那个人和妈妈是约好的！

    就在颜青禾和母亲抱头痛哭，对未来充满彷徨的时候。

    一个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显得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找上门来。

    他笑容和煦，表现的平易近人，可出的话，却让颜青禾浑身冰凉。

    “两位，我姓唐，你们可以叫我唐哥。”

    “我今日不请自来，主要是想和两位女士谈一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交易！”

    唐哥开门见山，他挑了一条尚还完好的木椅，用纸巾擦了又擦，确定没有灰尘后才优雅落座。

    他漫不经心的翘起二郎腿，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意味深长的道。

    颜青禾下意识的不想让他把话完，可万念俱灰的母亲，却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她甚至不顾身体不适，猛地坐了起来，用近乎渴求的眼神死死盯着唐哥，然后追问对方交易的具体内容。

    唐哥朗声笑了笑，他表现的彬彬有礼，可颜青禾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他隐藏在骨肉之下的激动。

    那是猎物上钩的狂喜！

    “我知道颜女士欠了几百万的高利贷，此时离还债的最后日期，只有一天时间，也就是最迟明晚，你必须把债务还清。”

    “否则，对方就会把你大卸八块……”

    “呵呵，我调查过，这个高利贷机构，幕后老板是城南幺鸡帮的人，幺鸡帮行事如何，想必颜女士比我更清楚，那可是出了名的言出必行。”

    “而我，刚巧看中贵姐颜青禾，想要她做我的情人。”

    “如果两位女士觉得没问题，那么，在签署有效协议后，我会立马帮颜女士还清赌债！”

    ……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而货物，俨然就是颜青禾自己。

    那个唐哥离开后，颜青禾和母亲相对无言了许久。

    久到她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以后，母亲开口话了。

    她握着她的手，爱抚的摸着她的脸，她默默的流泪，眼神是那样的悲伤和不舍。

    她哆嗦着嘴唇，眼里明明已经直白的写着哀求，可她就是不话。

    颜青禾知道，妈妈在挣扎，可她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

    “青禾，对不起。”

    “都是妈妈的错，是我害了你，这辈子，是我害了你！”

    很久以后，颜青禾回忆往事，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一夜，母亲在床头对她的愧疚道歉，并不是单单指要她卖身还债这件事情。

    母亲的就是字面意思，她这辈子，的确被她毁了！

    如果，从一开始，她没怀上她。

    如果她不生下她，如果她不去赌博，如果她后来，不得意忘形，吸毒贩毒走私违禁品，如果她不贪婪虚荣，对江暖林逾静下手……

    她和她即便过的清贫一些，也绝不会弄得天人永隔。

    颜青禾答应了唐哥的要求。

    为了替母还债，她在十八岁这年，把自己亲手卖了。

    按照唐哥的要求，她签下同意书后，就没有自由权，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通通由金主了算。

    而唐哥，其实并不是真正享用她的人。

    她枯坐了一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着什么，期许着什么。

    总之最后，她迎来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唐哥。

    他是来带她离开的。

    他让她不必担心，他已经按照合约，把母亲的高利贷还完了，他甚至还做好事，把母亲欠下的其余赌债还清了。

    十八年了，妈妈终于无债一身轻。

    “妈，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要保重自己。”

    “不要再去赌了，好不好？”

    你已经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