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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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一座远隔海岸大陆的岛屿,岛上百姓不多,却是极其淳朴热情。原本这是一座与?世隔绝,经济十分落后的岛屿,但六年?前,一名商人入住岛上之后,带领着岛上居民开始贸易互通,于是,渐渐的变得?繁荣起来。街市上不再是以往单一的海产品铺子,还有许多从?外头运来的瓷器、茶叶、稻米、香粉等等。连岛上的客栈也从?最开始的一家?渐渐的发展成?了数十余家?。

    于是,眼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繁华景象。

    街道皆是铺就了青石板,宽阔干净,道路两旁邸店林立,还支起了各色摊。街上挑担的、骑马的、行?路匆匆的,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沈虞,不,现在应该叫沈玉。六年?前她随师兄来到南海后,便给自己换了个名字。

    此时,她一身男子装扮,月白撮晕缬锦袍衬得?她身姿高挑,腰间一条藏兰云纹金缕带,头戴玉冠,俊眉下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笑起来,如星河璀璨。执一把关月折扇漫不经心的摇着,端的是俊朗风流、潇洒无?限。

    佩秋正在检查中的茶饼,眉头紧蹙,“姐,这茶饼明显不是咱们铺子的。”

    话刚完,她额头就被折扇敲了一记。

    “多少遍了,出门得?喊公子。”

    “哦,公子,”佩秋讪讪的揉了揉额头,继续道:“那些人仿冒咱们的茶饼,扰乱行?市呢,公子打算如何处理?”

    在沈虞来南海之前,这里压根就没有茶叶之,但百姓们吃常吃海产食物,味觉麻木寡淡,沈虞吃过一阵子后,也觉得?浑身不大舒坦,便托任子瑜从?外头带了几盒茶叶来。没想到就此发现商,便开始在岛屿上经营起了生意。她自己雇商船,将南海特产运往内陆,再从?内陆将茶叶、瓷器、布匹等稀有物运回南海。

    就这般,短短一年?间,她赚了个盆满钵满,每日光数银钱都觉得?日子过得?幸福无?比。于是,这做买卖的心思一发不可?收拾,后来越做越大。南海大半的生意都是她的,涉及许多产业,比如酒楼、茶楼、瓷器、香粉、客栈等等,俨然一副要发展成?为女豪绅的趋势。

    不过,生意做得?大了,眼红之人便开始多了,比如这茶叶。

    为了方?便商船运输,沈虞突发奇想,将茶叶压制成?饼状,且经过她独特的研发,茶叶滋味回甘生津,香气诱人,连汤色也由原先的金黄变成?琥珀红,更是受众人欢迎了。这样的茶,基本上有多少卖多少。但这个生意招人眼红,没过多久,市面上便仿照这茶饼做出了许多,卖得?比她的还便宜。

    掌柜的见每月的盈利越来越少,忧愁不已,想了想,还是将此事报给了沈虞。

    沈虞这些年?游走生意买卖,颇是攒了些经验,因此,这会儿见铺子里堆着高高一摞仿冒品时,思忖片刻之后,便想了个主意。

    “这样,在咱们的茶叶里头添加个内飞,上头印上咱们商行?的标志,顾客买回去一看,自然就知道买的是咱们商行?的茶饼。毕竟,若是比起品质,还是咱们的茶饼最好。咱们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那些人以次充好,胡乱叫价,坏了咱们的名声。”

    掌柜一啪额头,“啊呀,这个主意好,我明日就让人着办。”

    沈虞点点头,看了看日头,正想让佩秋进去催一催,那厢里间便出来一人。此人一身青灰色直裰,身姿颀长,眉目俊秀,一见人便开始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曹临,你的事可?办好了?”沈虞问。

    “好了,咱们这就回吧。”他?怀中抱着几本账册,跟着沈虞出门。

    曹临此人,原本是个以写话本子为生的书?生,据他?所,时候家?道中落,后来又看惯官场黑暗,便无?心考科举,靠写写话本子得?的钱四处游历。四年?前,游历到了南海,原本以为再写两本话本赚些银钱,当回内陆的路资,却不想,南海百姓对他?的话本并不买账,他?一介书?生,又无?缚鸡之力,无?以为生。正当他?饿得?面黄肌瘦想干脆将自己卖了得?了,便遇上了沈虞,沈虞二十辆银子将他?买回府当了个面首。

    他?倒是也淡定,既来之则安之。后来,沈虞见他?对算账也有几分天赋,便索性雇他?做了账房先生。

    不曾想,这一做,就做了整整四年?,反而舍不得?走了。

    今日已

    经处理完账目,沈虞带着他?和?佩秋准备回府,路过长休街,闻见酥螺饼香气诱人,便亲自上前买了两包,交给佩秋拿着。

    却不想,将将才回到大门口,便见得?里头一阵鸡飞狗跳。

    她随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只见屋檐上,夕阳霞光万丈,屋檐的两端各自站着一人,正持剑对峙。

    她眯了眯眼,轻声问道:“龚飞白何时回来的?”

    一个厮只顾看热闹呢,头也没回,兴奋道:“今早便回了,一回来就跟段爷对上了。”

    “打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吧。”

    “哦,”沈虞点点头,心想还来得?及,这两人打起来没个把时辰是结束不了的。

    她吩咐佩秋,“快去拿张凳子过来。”

    佩秋会意,赶紧跑去搬凳子去了,再回来时,还切了片甜瓜给她。两人寻了处阴凉之地伸长脖颈瞧热闹。

    那厢屋檐上的两人各自站了许久,迟迟没有动,沈虞瓜都要吃完了,没耐心得?很。

    “喂!飞白,快上啊!”她远远吼了句。

    左边那人偏头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倒是右边的那人,气不过,“玉儿,你怎的站他?那边?你忘了谁是你未过门的相公了?”

    沈虞秀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

    话的这位,正是数月前游历至此的段爷,名叫段峙,是昭国第一武将世家?段家?幼子。

    此人乍一看模样俊郎端方?,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实际上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空有超高的武艺天赋,却整日游好闲,无?心接家?中衣钵。他?家?中父母哥哥姐姐全都宠着他?,宠得?他?不可?一世,直到遇上沈虞,在她上栽了个跟头,便从?此死缠烂打要娶她,还自甘堕落主动要求当她的面首。

    他?性子欢脱脸皮厚,堂堂世家?子,却是撒娇滚地装可?怜样样拿,最是令沈虞头疼。

    至于左边的这位,叫龚飞白,据沈虞猜测是个江湖侠客,亦或是个江湖杀?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他?不靠沈虞养活,自己有许多金库,而且神出鬼没,常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之所以用“猜测”一词,实在是因为此人不苟言笑,整日

    板着冰块脸,浑身上下写着别?惹本大爷,否者?杀死你,谁人也不敢问他?身世。

    这人也在沈虞这里挂了个面首的职。

    怎么?呢,龚飞白是两年?前遇到沈虞的,彼时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沈虞见他?在日头下爆嗮得?不成?人形,好心将他?带回府上养伤,这一养,他?便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跟着其他?面首一起住在南苑,因此在府里下人们看来,他?应该也算面首中一员。

    府里的人基本上都怕他?,但沈虞不怕,有时候来兴致了还喜欢逗一逗他?。每回看他?板着俊脸,耳朵通红的样子,沈虞就觉得?好笑。

    恰恰因此,段峙以为沈虞最喜欢他?,所以常常有事没事要找他?茬,两人也就常常有事没事要打上几个回合。

    反正在沈虞看来,两人这般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两人武功都极好,高过招,有神无?形,很有看头。但凡有空,她就不想错过。

    不过这会儿等了这般久,也没见两人动,她问了遍:“你们还打不打啊?不打我回去吃饭去了。”

    话才完,那厢两人开始出了,眨眼间刀剑相撞,火花四射,不过片刻便停了,又各自笔直的站回原位,出干净利落。

    沈虞还在惊讶,今日这般快就结束了?然而没过多久,龚飞白从?屋檐上直挺挺的掉了下来。

    “哎呀,他?受伤了。”有人道。

    沈虞赶紧跑过去,这才发现龚飞白右臂的袖子破了道口子,上头的血迹已经干涸。

    沈虞顿时朝段峙瞪眼过去。

    段峙赶紧跳开,大声道:“不是我,我没有伤他?!”

    沈虞掀开龚飞白的袖子,发现他?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已经发炎红肿了,想来已经伤了多日。再探他?额头,才发现烫得?惊人,于是赶紧让人将他?抬回去,又派人去请大夫。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才带着佩秋往清蒲院走。

    到了月洞门处她恶狠狠的转身,“你不准跟来!”

    段峙讪讪的收回脚,“媳妇儿,你今日去哪了?”

    “出门查账去了。”沈虞头也不回的道。

    “你整日与?那些阿堵物打交道作甚?照我,明日天气不错,咱

    们出门游船如何?”

    沈虞幽幽的盯着他?,嫌弃不已,“我不与?阿堵物打交道,拿什么?养你啊?我的段大爷!”

    段峙摸摸鼻子,没底气反驳,谁让他?是个吃软饭的呢?家?中来信催他?回去相看姑娘,他?不肯,于是就断了他?的银钱,眼下只好让媳妇养着。

    但他?脸皮厚,吃软饭吃得?理直气壮。

    “我媳妇养我,明媳妇有本事!这种有本事的媳妇,我喜欢!”

    沈虞暗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兀自关了院门。

    沈虞回到自己的屋子,热得?一身汗,让佩秋赶紧去打盆水来给她洗脸。自己则一头倒在软塌上阖眼假寐。

    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她懒懒的道:“先放架子上,我等会儿再洗。”

    那人没回她,兀自拧了湿帕子走过来帮她擦额头上的汗。

    沈虞眯着眼,享受他?轻柔的服侍,渐渐的发现不对劲,睁开眼看去,唬了一跳。

    “怎么?是你?佩秋呢?”

    来人叫杜明熙,今年?十八岁,比沈虞还五岁,算是府中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面首,是沈虞两年?前从?秦楼楚馆买回来的。彼时是他?第一天挂牌,正要,于是哭求着沈虞将他?买下。沈虞见他?年?纪,又长得?唇红齿白,柔弱可?怜,于是动了恻隐之心,将他?买了回来。虽是面首,但至今也没尝过是何滋味呢。

    他?年?纪,沈虞下不去口,一直将他?养在府中,还请夫子教他?学问,全然当养个弟弟看待。

    不过这杜明熙却不是如此作想,他?每天都活在忐忑之中,他?的主人一日没有享用他?,他?便一日不得?安心,时常做梦都担心自己会被卖掉,成?为那些肥头大耳的玩物。

    他?自从?被沈虞买回来后,吃穿富足,生活安定,他?不想再回去过那种任人打骂,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因此,胸无?大志,毕生愿望就是爬上沈虞的床榻,成?为她名副其实的人。

    于是,整日里花样百出的各种勾搭。

    就比如现在,他?将自己洗的香喷喷,薄唇涂得?红艳艳,一双大眼如鹿一般湿湿嗒嗒、幽幽绵绵的看着沈虞。

    “奴我来服侍您。”

    沈虞买了他?之后,就不准他?再自称奴了。

    沈虞头疼得?很,对于杜明熙这么?个人,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好好哄着。

    “乖,我今日有些乏,想好生歇息,你改日再来服侍如何?”

    “改日是何日?”

    “呃月圆之日吧。”

    那就是十五,或者?十六,他?想。

    于是,他?满足又腼腆的笑了笑,起身出门了。

    送走最后一个面首,沈虞才长长出了口气,这下也没睡意了,赶紧起身进内室洗漱。

    长安。

    四月的天,渐渐热了起来。裴義之坐在龙椅上批阅了一上午的奏章,突然他?眉头拧起,眼睛紧闭,似乎在忍耐什么?。

    一旁的裴胜见了,赶紧问道:“皇上,可?是伤口又疼了?”

    昨日喂养玉簪时,是在旧的伤疤上划开的口子,包扎过后不心弄了水,彼时他?也没注意,后半夜便突然发起热来,原来是伤口化脓了。

    早上太医刚刚上过药,这会儿药效过去,又开始疼起来。也不是很疼,却是像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让人难耐得?很。

    他?忍了许久,才终于缓过那阵疼痛,摆让裴胜退下去,“去重新沏茶过来。”

    裴胜赶紧去了,过了一会儿端了盏茶上来,放在桌边。

    “皇上,快午时了,您歇一歇吧?”

    裴義之没应,拿过茶呷了一口,随后突然顿住。

    “这茶,你是从?何而得?的?”

    裴胜不解何意,回道:“皇上不喜?这是南海巡检司上贡的。”

    裴義之看了看茶盏中的茶,又品了一口,心突突的跳。

    这滋味,他?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明天写见面哈。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