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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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冬。

    不错的天气,偏僻的街道,一个女孩被几个男孩追赶。

    “我没有作业,你们不要追我!”女孩挂着眼泪,死死护住自己的书包。

    男孩大叫:“别骗人,我知道你有,把作业本交出来!”

    几个男孩跑上去,想抢女孩的书包。

    女孩哭着退后,忽然,一股狂风吹来,像无形中伸出来的手。

    几个男孩大惊失色,被裹在风中至少滚出好几米远。

    女孩吃惊地望着这一幕,几个男孩爬起来,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哇”的一声哭了,他们抹着泪,书包也不要,个个转头狼狈地跑走。

    女孩抬起头,看到前方站着一位身穿浅色外套的男子。

    男子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容貌并不出众,却是耐看型的。

    不知为何,女孩见到他第一眼,便觉得十分亲切,那种舒适,好像是从血液里流淌,让她忍不住想靠近他。

    女孩真的那么做了。

    她走到男子面前,仰起脸,脆生生地:“大哥哥,刚才是你帮了我吗?”

    男子微笑:“我什么也没做。”

    “骗人!”女孩不相信,“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是你!妈妈,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男子弯腰,轻轻地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诺诺!”女孩回答响亮,“大哥哥,你要记住这个名字,因为,这可能是你未来老婆的名字哦!”

    “从哪里学来的台词。”

    “电视上!”女孩吐吐舌头。

    这时,男子一指她的身后,“你的父母来了。”

    “啊?”女孩奇怪地转过去,她的父母怎么会出现在这啊?

    “诺诺!”

    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匆匆向她跑来。

    男子没有骗她,她的父母真的找她来了。

    “诺诺!”穿着白衣的女人一把抱住她,着急道:“你这么久没有回家,急死妈妈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妈妈,我没事。”女孩往后一指,“是这个大哥哥……咦,哥哥人呢?”

    她的身后空空如也。

    男子不见了。

    雾气弥漫的长街,即使白天,也如幻境一般。

    冬天这里的空气更加潮湿,寿婆婆的面馆生意也就更好,老远,便能闻到一股面条的香味,清清淡淡,却总能轻易勾起人的食欲。

    寿婆婆见到他,笑呵呵地招呼:“顾老板,今天也是这么早啊。”

    顾意笑笑:“不早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睡过头。”

    寿婆婆慈祥道:“你是晚上想薄老板去了吧?”

    “……”

    “哈哈,你放心,我老太婆懂。”寿婆婆一脸过来人的表情,“薄老板离开长街已经五年了,你会想他也是正常的,但是,不要太伤自己的身子,空了就到婆婆店里来,婆婆给你下碗面吃,吃了,这心里呀,就暖了。”

    “我知道,谢谢您了,婆婆。”

    顾意进了终详屋。

    一团黑色的东西突然从屋檐掉落,顾意用手接住,像早已觉察一般,他弯起嘴角,将那一团恶作剧似的黑色不明物体丢到地上,“别闹了,章章。”

    那黑色物体瞬间幻化为一道人影,章章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嘟起嘴道:“没劲,怎么都吓不到你。”

    顾意笑着:“要做生意了,和我一起扫卫生吧。”

    “又是扫卫生啊?”章章一脸悲壮,抗议道:“我一个蟑螂族最美女妖,天天陪你在棺材铺扫卫生,得过去吗?”

    顾意无辜道:“可是,我也没白让你干活呀,你住在这,我也没收你房租啊。”

    “你你你……男孩,你学坏了!”章章气得鼻孔冒烟儿,不满道:“自从薄老板离开这,都五年了,我是为了等他才留在这里的,不然你以为我想啊?我天天在这,又没人跟我玩,还要帮你扫卫生,我有什么盼头啊,薄老板到底还回不回来嘛,他要是不回来……”

    “他要是不回来,你就能找到别的去处了吗?”

    顾意一句话堵得章章哑口无言,“那……那你怎么知道我没别的去处啊,告诉你,当初要不是为了薄老板,我才不会离开我的家族,我可是我们家族里最美的……”

    顾意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动手扫棺材铺。

    薄老板离开五年,蟑螂妖从一开始哭天抢地,到现在每日都把她的爱情血泪史拿出来讲述一遍,顾意耳朵都起了茧子,早已习惯了。

    五年。

    是啊,不知不觉,五年了。

    顾意擦过棺材上的每一粒灰尘,那些高级的檀香木在他手下呈现出浑厚的光泽。

    自从顾意接手终详屋,这里华而不实的棺材都被顾意换成了简约风,他喜欢檀香木做的棺材,味道有令人凝神静气的功效。

    他穿着浅灰色的外套,因为冷,脖间围了一条薄薄的围巾,他的头发修剪得干净,仔细扫时,那双认真的眼睛,清澈如水。

    这五年,他没有一日不在认真地经营着终详屋,他每天准点上班,总是到了很晚才下班,老板留给他的住处,偌大的别墅,如今,就住了他一个人,还有章章一只妖。

    五年前,他与卿桑他们离开鬼市后,就分道扬镳了。但是五年间,卿桑和夏婉儿都分别陆续来找过他,有时顾意泡上一壶清茶,大家聊聊以前的事,能聊一整日。

    卿桑的公司破产了,他花了几年时间还清债务,现在带着黑和靳言当起了一个专业的驱邪师,不过,是以度化为主,有了墨安那拿的药,靳言不用再吸人血,他们的生活,过得还算平静,快乐。

    至于夏婉儿,继续做着她的夏家千金,偶尔做做网红灵媒,因为她的可爱外表,加上还算高超的扎纸术法,如今她的人气越来越高,粉丝数也一再刷新,她本人当然是不亦乐乎。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和卿桑在一起,夏婉儿是这样的:“缘分嘛,这东西强求不来,我向卿桑表白过,可是他拒绝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经历了那么多,一夜之间,家人没了,公司没了,信仰没了,哪有心思去谈儿女情长的事,而且,在他眼中,我还是夏家千金,他却什么也不是了,他当然会拒绝我,因为他是个男人,有自尊心,尤其,他曾经拥有那么多,突然没了,这种落差更难叫人接受。”

    顾意问她:“所以,你就这样放弃了?”

    “若是以前,这绝对不是我的性格,但是这些年,我也成熟了不少,我知道,爱一个人不是出来的,卿桑默默守护了我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强迫我什么,那这一次,我也不会强迫他,我尊重他的想法,大不了以后,换我等着他,等他什么时候愿意敞开心扉接受我,到那时,意意,你可一定要来喝我们的喜酒哦。”

    夏婉儿虽然还是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裙子,但是比起以前,她确实成熟,稳重了不少,起身时,顾意看到她系带的后背,柔和的灯光下,她白皙的皮肤,那一朵浅红色的莲花若隐若现,顾意问道:“那朵莲花,你出生就在吗?”

    “噢,这个呀。”夏婉儿摸摸后背,:“对的,出生就在,因为在背上,我也没特别注意过它,只是很奇怪,最近我老做梦,梦里,我好像是另一个人,我嫉妒我梦中的姐姐,还抢了她的男人,很可笑吧,如果这是我的前世,没想到,我前世竟是那么坏的一个女人。”

    顾意笑了笑,:“可是今生的你很善良。”

    “哈哈,就数意意会话,我会常来找你的,好好做生意哦!”

    那之后,顾意再也没有见过夏婉儿。

    不知道她和卿桑的故事会怎样发展,但,顾意会在心中默默地祝福。

    棺材铺经营到晚上,仍是一个客人也没有。

    顾意坐在桌前,开着门,有些冷,他把围巾紧了紧,挡住那些不断往他脖子里灌的风。

    长街外已经没有人了,可是他还开着店,那些大大的“奠”字,还刺眼地亮在招牌外面。

    他手里捧着一本关于冥界的书,里面有冥王的描写,和他认识的有些不同,不过,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老板,喝杯茶吧。”

    章章端上一杯热茶,茶香四溢,顾意抬头,笑着看她:“这是你第一次叫我老板。”

    章章叹了一声,:“那有什么办法,如今这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又管我吃管我住的,你当然就是我的老板了,只是不知道薄老板什么时候回来,他要是一直不回来,咱们就得一直相依为命下去了。”

    “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真的啊?”章章高兴,可一张脸很快又拉了下来,“可是我丢下你一个人,过意不去啊。”

    “没关系,今晚我想把书看完,你每天帮我做扫,也该让你下个早班,回去吧。”

    闻言,章章开心道:“好,那我先回去啦,你也不要看太久哦!”

    完,章章转个圈圈,瞬间就变成一只没有触角的蟑螂,她在地上爬啊,爬啊,一会儿就爬不见了。

    顾意喝了一口热茶,让温暖的液体滋润干涩的喉咙,他垂眸,继续看书。

    他看书看得忘记了时间,此刻,夜已深,长街上的雾气浓重,风吹进店里,冷极了。

    顾意翻书时,忽然,灯熄了。

    他一愣,放下书,站了起来。

    他在长街五年,这里从来没有停过电。

    除非,店里钻进了别的东西。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察觉呢?以他现在的能力,一般的邪祟,根本不可能逃过他的眼。

    顾意压低眼眸,他的左眼化为玉色,即使黑暗中,所有景物在他眼里仍是清清楚楚。

    他朝前走去,这时,一阵风吹来,棺材铺的玻璃门也被关上了。

    与此同时,一双温热的手穿过他的脖颈,紧紧地抱住了他。

    夜色寒冷,店外湿气缭绕,天空一片漆黑,只有一轮弦月在发着清冷的白光。

    而那手,带着熟悉的温暖,那人身上,也有他熟悉的味道。

    黑暗中,顾意身体僵住,那人的呼吸灼灼拂过他的耳畔,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带着戏谑他的笑意,几分玩味,几分认真:“崽子,想我了吗?”

    “……”顾意猛地回头,“老板,我……”

    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

    他的嘴唇有些湿,也许因为喝了茶。

    薄司一手揽住他的腰,他低头看了他一秒,忽然低声笑道:“算了,你还是等会儿回答我吧。”

    “什……唔……”

    顾意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背后便是大门,下一刻,那股力量将他压在了门上。

    他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嘴唇。

    他抱着他,把他整个人都禁锢住。灼热的唇,肆无忌惮在他唇上辗转,反复。

    他的吻霸道放肆,不留余地,但是怕顾意的头撞到玻璃,他又细心地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却将两人贴得更加严丝合缝,没有丁点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