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每天回家都会绕趟远路，去海边用个盅装海水。

    那几天的天气不太好，天气预报会有一周强降雨，他每次回来身上都湿淋淋的，姜海燕会念叨他几句，但林帆从来也不是听话的人，失望时，姜海燕摇摇头，也就随他去了。

    林帆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屋里，他把盅里的海水倒出来放进一个碗，然后把那人儿找出来，经过一番争斗，把他丢进碗里。

    人儿害羞，总是不肯脱了衣服泡，所以每次他都穿着衣裳在碗里游来游去，他太了，那碗对他来大概就像个巨大的游泳池，林帆还得在旁边看着，生怕一不心，人儿就被溺死了。

    好在他是条龙，在水里游得自在，稍微麻烦一点的就是，每次他出来林帆都要重新给他做套衣服，因为吸收了海中精华的人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长大。

    “现在的海水都没有以前纯净了，以前的大海是一点污染也没有的，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早就恢复真身了。”

    人儿泡在碗中，手里捧着一块巧克力，一边吃一边嫌弃。

    林帆听了这话当然不爽，他用手戳他，人儿一震，手里的巧克力险些掉进水里，他慌忙抱紧，咬牙切齿地瞪向林帆。

    “你大爷的，你知道爸爸给你装点海水多难，最近海边涨潮，你真不怕海浪给我卷走了，到时候谁来养你？”

    “……我又不需要你养。”

    “那行啊，把巧克力给我。”

    “……我不。”

    林帆笑了笑：“不给，就叫声爸爸来听。”

    “……”人儿忍无可忍地看着他，精致的容颜紧绷，薄薄的嘴唇轻吐二字：“……妄想。”

    过了几日，林帆再看人儿，觉得他又长大了一点儿：“我又该给你做身衣服了，子，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人儿嫌弃：“区区人类，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又不会少一块肉，没准爸爸听了高兴，还能多给你喂一块巧克力。”

    “……不稀罕。”

    人儿不为一块巧克力折腰，他挥挥衣袖，一脸大义凛然，这模样惹得林帆发笑，还是没忍住，找旧衣服按着他裁剪去了。

    林帆绝对想不到，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会做起裁缝的工作。

    他一开始裁得还不好，现在人儿一天一个样，他的技术也慢慢变好起来，现在属于得心应手了，人儿越是长大，那绝美的容颜越是看得清楚，林帆琢磨着那些粗布都配不上他，于是把自己稍微贵点的几件衣服都拿来裁了，他想料子高档些，人儿穿起来也舒服些，而且以他的容貌，一旦衣服的质感上去了，颜值也会显得更加惊为天人，林帆就像期待着儿子长大的父亲，一针一线的，把所有的耐心和精力都倾注进去了。

    他裁衣服时，人儿就在旁边陪着他，有时林帆会累了，放下针线揉揉眼睛，或者逗逗他，摸摸他那一头雪白柔顺的长发，只不过他指腹的力量太大，一摸，人儿的脸就被迫抬了起来，直直地面对他。

    “你每天给我做衣服，装海水，累不累啊？”

    盯了他半天，人儿终于闷闷地开口。

    闻言，林帆笑了一声：“怎么，知道心疼爸爸了？”

    “……”

    人儿无语，也不理他，站了起来，握握拳，突然一脸苦大仇深地向前走去。

    “哎，你去哪儿？”林帆急忙喊道，他那么，可别跑不见了，窗外一阵风吹进来估计他就没了，要是落到什么大鸟口中，他这世间唯一的龙就要这么绝种了啊。

    “……我去帮你拿剪刀。”人儿头也不回，话得很是勉强。

    “嗯？”头一次得到这种殊荣，林帆怔了会儿，随即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这么体贴？”

    人儿冷冷地瞅他一眼：“我不想欠你人情。”

    林帆托腮：“好吧，但是这个人情太重了，我怕你抱不动……”

    “什么抱不动，你才抱不动……”

    人儿正嘴硬，却忽然在面前的庞然大物边站住了脚。

    人儿：“……”

    剪刀，竟有这么大的吗？

    好吧，他确实抱不动……

    林帆都快笑趴了。

    这条龙人儿，还没适应自己眼中的世界吗？

    最后，林帆拿了剪刀，把那些柔软的衣服心翼翼裁成了一块一块，又用针线认认真真地缝了起来。

    作为给人儿“抱”剪刀的奖励，他又给了他一块巧克力吃，这次是有夹心的，比以往更甜些，人儿吃得津津有味。

    林帆剪，人儿吃，屋里开着灯，一片和谐。

    只是，人儿虽吃得认真，可浑身上下到底透着一股失落的味道。

    林帆心中了然，也不多言，只是碰碰他的脑袋，当人儿抬头看他时，他：“能帮我拿一根针吗？”

    银色的眸底终于有了微弱的光芒，只是很快又被冷漠替代，“嗯。”人儿僵硬地应了声，放下巧克力，顺着林帆指的方向，迅速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人回来了，双手抱着一根针，递到林帆面前。

    “谢谢。”林帆接过针，在他头上摸了摸，以示夸奖。

    碰到龙角的时候，被人儿一脸嫌弃地躲开。

    “能再帮我个忙吗？”

    “你。”

    “拿捆黑线。”

    “……好。”人儿转身，又跑走了。

    很快，他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线头，递到林帆面前。

    “这是？”林帆不解。

    那一根黑线在人儿手里，一直蜿蜒到桌面。

    人儿移开视线，有些别扭地，“一捆……抱不动。”

    林帆愣了愣，终究是忍不住了，“哈哈哈……”他笑得趴在桌上，十分开怀。

    “唰！”一声，人儿抽出了宝剑，直指林帆，脸上写着“再笑我就杀了你！”

    可是林帆哪里停得下来，人儿越愤怒，他就觉得越好玩，他大笑不止的模样让人儿红了脸，远远望去，竟和番茄一个颜色，红彤彤的，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