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我在这里。”祁鹿从楼上走下来说,“我正好也有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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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脚,福福赶紧穿上鞋袜,祁鹿的还痒痒,也只能端起水盆,“那我去倒水。”

    趁他走开,福福飞快跑上楼去,房间里还是没什么热乎气儿,福福立刻钻进被窝缩成一团。用计算今天卖的钱数来转移注意力,正想着,就听门扇被推开了。

    福福屏住呼吸不敢出声,集福镇民风淳朴,晚上除了大门,房门她从来不锁,而且为了省灯油,一上床就吹熄了灯。好在窗户发着点亮,照出那人的轮廓,福福更紧张了,其实也知道只能是他。

    福福闭上眼装睡,祁鹿也没出声,慢慢走到床前,伸在被子上摸着,一直摸到床尾。轻轻掀开被子,塞进热乎乎的汤婆子。福福感觉那只被汤婆子焐热的抓住了自己的脚,而后牵引着她的脚踩到了汤婆子。福福家的汤婆子是陶的,外面还裹了一层绒布的套子,热乎乎的贴着脚心很舒服。那只恋恋不舍的离开,然后帮她重新掖好被子。

    福福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见祁鹿还站在自己床边,心又一下子提起,僵着不敢动。

    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那天过后,增加税收和粮食涨价的消息果然陆续从外面传了过来,福福庆幸自己和镇长早早趁涨价前尽全力买粮,只是能撑多久谁也不准。为此镇长专门开了会,表示今年过年除了年夜那晚大家吃顿饺子,不做其他庆贺。

    这一年的除夕,福福和祁鹿两人一起过。

    正厅的墙角堆了不少福福又编的草席,但地面整洁如新,桌面椅角都擦的发亮,连门帘布都洗烫的平展。白天福福站在院内一边往上哈气,一边看祁鹿在梯子上贴春联。往年的春联都是孟先生写的,今年孟先生犯了风湿,就都由祁鹿代劳了。福福认得上面大半的字,只是意思不大懂,所以觉得他写的一定很好。

    “嗯嗯,下次集市你可以摆个摊替人写信写喜联,也能赚到点钱。”福福琢磨着。

    祁鹿的一顿,而后慢慢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衣襟没什么。

    晚上福福捧出两大盘饺子和两碗紫菜鸡蛋汤,和祁鹿坐在灶边的桌子旁吃,灶中的火炭都盛在桌子底下的火盆里,两人的脚被熏得暖暖的,顺趴在一直桌腿旁啃着骨头。祁鹿看福福有点不够吃,把饺子往她盘子里夹。

    “你吃吧,我都胖成什么样了。”福福咽下饺子,看看祁鹿的脸,真不知道他每天吃的饭都到哪儿去了。

    祁鹿笑笑,学着福福用饺子蘸了蒜泥和醋吃,立刻皱了皱眉,而后自己还是只吃饺子不蘸料。

    “祁鹿,新年快乐,多寿多福啊。”福福今天吃得饱饱的,满面红光。

    祁鹿也笑了,“嗯,新年多福。”

    “我当然多福,我就是福福。”福福晃了晃脑袋。收拾好碗筷,又去把未编好的一张草席铺开,准备编完了再睡。

    “都过年了,歇会儿吧。”祁鹿。

    “白天都没时间做呢,两天都没编完这一个。”福福着已经撸起袖子开干。

    上次的草席卖的不错,她已经跟收草席的店铺老板好了价钱,回来就加工加点的编,交货的时候好多赚点钱。之前不用忙着备年货的时候,她一天就能编一张。

    祁鹿见福福背上又冻裂了,忍不住蹲下接过她上的干草,“我来吧,你去烫烫,涂点鸡油。”

    这里不像宫里有诸多保养化妆的东西,冻了涂些鸡油,就算是最好的保养了。

    “你的是写字的,怎么能干这个,”福福,“再你会嘛。”

    “天天看你做,早会了,”祁鹿着干起来,虽然不那么熟练,可方法是对的,他一面做一面,“今天也没有学生功课要批改,我有时间。”

    福福去洗了涂了点鸡油,带上一副自制的棉布套又过来:“我给你递草,你编的慢费灯油呢。”

    祁鹿只好答应了,福福把干草捋好递过去,祁鹿越编越熟练,速度竟有超过福福的趋势。看着他清瘦修长的指,福福感叹,“到底是写字儿的,干什么都灵便。”

    祁鹿回头冲她一笑,今天福福穿了新衣服,红通通的袍子映着她的脸,双颊上的红晕和通红的嘴儿似乎更艳了,发髻也比平常梳的规整,乌黑发亮带着点儿桂花的香气,那两枚银钗在发髻上微微发着点儿光,让人联想起她乌溜溜的大眼睛。

    以前他觉得太艳丽的颜色俗气,可在她身上,就是觉得好看。

    祁鹿伸撩开福福脸旁的一缕头发,福福低下头,密匝匝的睫毛一阵微颤,脸上的红晕似乎更红了,祁鹿有些恍惚,随即心里便漫过一阵悲伤。

    这样的人儿,他怎能忍心她一直受苦?此刻天底下还有多少男子,要被迫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分开,和家人分开,去远赴疆场?

    祁鹿收回,低下了头。福福愣了愣,默默递过干草去,顺便眼睛往门口瞄了一下,怕方进过来看到,她有点心虚

    对于年后的市集,福福是不抱多大希望的,因为知道这会儿老百姓们没什么钱买东西了。她只蒸了一点包子,熬了一大锅白送的姜汤。祁鹿真去摆了一个替人写信的牌子在店门口,倒是揽到了不少生意。因为挺多周围村子的青壮们去外面谋生了,家人需要和他们书信联络。

    过午已经两个时辰了,福福看着一点没卖出的包子发愁,想着洪大哥他们也许久没来了,这生意是不是今后就黄了。

    正想着,一个声音就从门口闯来,含着喜气。

    “来两屉包子,一份肉汤,哎呀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啊——”

    福福抬头一看,是桂香大姐,她挺着滚圆的肚子被一个婆子扶着进来了,找了个条凳上坐下,顺把桌子往前推了推,那肚子怎么看怎么危险。

    福福麻利送上吃食,用毛巾擦擦:“大姐,你这快生了吧。”

    “哼,大夫十天前就要生了,害我一直闷在家里不敢出去,结果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感觉。”桂香大姐着狠命往嘴里塞包子,含糊不清地,“害我提心吊胆的,这回老娘不伺候了,管他呢,爱生不生。”

    福福可是觉得吓人,这肚子大的就跟要撑破似的。

    福福担心的也有道理,桂香大姐吃完包子后就觉得肚子有点儿不舒服,不能立刻坐车回去,福福赶忙让她先去祁鹿房间缓缓。桂香大姐许是真的难受了,也顾不得其他,就在祁鹿床上歪着,不过也不着急,她这几天这种反应一直都有。

    集市还是早早结束,祁鹿也收了笔墨纸砚,把收来的铜板交给福福。

    “唉,按也不该收人家的钱,这会儿子大家都难。”福福叹口气,又,“你留着吧,万一买点什么。”

    祁鹿没话,把钱放进了福福装铜板用的罐子里。

    眼看快入夜了,桂香大姐还是没好转,福福不敢催,端了晚饭过去让主仆俩吃,反正镇上就有接生婆,有孟先生在还比别处可靠些。

    “有人来了。”

    福福刚端着空碗碟从房间出来,就见祁鹿站在门口轻声。

    福福也觉出不对,把碗碟放在灶前,挑开窗子朝远处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但窗户纸微微震颤着。

    等福福洗完碗,门口已经围了十几匹马,洪大哥他们掀帘走进来,带进一阵冷气。

    福福赶忙迎过去,“洪大哥,吃饭了没有,有烫好的酒先喝点儿暖身?”

    这次他们来没有通知,福福没准备,但是现做也来得及。

    洪犇摘下皮毛喘了口粗气,“咱们刚从外面回来,饭菜不急,对了,上次送来的人还在么?”

    “他”

    “我在这里。”祁鹿从楼上走下来,“我正好也有话对你。”

    福福心里暗骂这个蠢货,了让他躲起来别出来,他还紧着往前凑。现在,她已经不想让洪大哥带走他了,洪大哥他们毕竟是土匪哩!

    洪犇看了看祁鹿,讥讽的一笑,“哦?”

    “我知道你为什么做土匪。”祁鹿自顾自,“这也算是乱世中的一条出路,我听福福讲过你们的事,你们也并非人性泯灭。”

    福福真想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走,可祁鹿还是那么不知死活的扬着下巴,还是一副皇室公子哥儿的架势,“求财没错,可你总不想一直做土匪吧,这可是杀头的罪过,你的骁勇本可以用对地方,现下,我就有一条明路指给你。”

    “一个被人追杀半点实权都没有的皇子,你哪来这么大派头。”洪犇冷笑道。

    要在以前,祁鹿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话,可如今的他神情都未波动一下,只是一指靠角落的一张桌子,“请吧——福福,烫壶酒送来。”

    福福看看两边人,本来想跟洪大哥求情的话莫名卡在喉间,最后:“哦”

    洪犇和祁鹿对坐在桌子两旁,其余人也都各自坐了,福福忙着端酒送菜,也听了几耳朵。祁鹿这个不知死活的,他竟然要洪犇护送他去大尧,还封洪犇为自己的护卫,等到了大尧,洪犇他们就能享有官名,毕竟他们是护送皇子来的。

    洪犇自然不是好骗的,冷笑着:“你这是要我们跟你去送死吧,大尧和我们都快打起来了,见了你还真认你是皇子?”

    “我有信物,而且我确是皇子。”祁鹿又倨傲地,“大尧因为连年征战吃不消,有个台阶他们乐意接受,怎么,土匪都敢做,现在却没了胆量?”

    “毛头儿,你不必激我。”洪犇,但是没有再急着反驳。

    福福突然听见祁鹿房间里传来呼声,忙跑过去,见桂香大姐扶着肚子轻声叫着,老妈子在一旁安慰,回头见了福福,老妈子压低嗓子问:“怎么回事啊,刚才是不是来了一队人,好大的马蹄声。”

    集福镇有土匪过路不是新鲜事,福福便低声跟她们了,只叫她们别惊动外面就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