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崧(薛24)
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日一早,薛蟠就捧着炉打着哈欠等在宫门口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天又骤然冷了好些,母亲因担心妹妹冻着,天还没亮就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叫他带着毛皮披风过来接人。
比往常早起了将近两个时辰,薛蟠困得很,站在那儿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两匹马儿也受了影响,跟着打了个响鼻,有些焦躁地抬起蹄子来回地踩动。
这时候后方略远处也传来马蹄踩雪的声音,原本歪靠在马车壁上的薛蟠一下精神了,站直身体,往路那头看去。
这会儿天还很暗,路两侧烛火晃动,只能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走到近前了,才看见是一人拉着马车,一人骑着马跟在边上,与他们这边是相同的配置。
一旁的厮正要提醒,薛蟠也看见了马车上的标记,将炉往边上一塞,揉揉鼻子,迎了上去。
一边问道:“可是俞家兄弟来了?”
马上的那名年轻公子闻言利落地一拉缰绳下了马,上前回礼道:“正是,可是薛家兄弟当面?”
薛蟠这才看清他的相貌。只见是一个身量颀长的少年,瞧着十三四岁的样子,还没长开,容貌清秀有余,一眼瞧去不如何惊艳,但看着十分舒服。脸上最出彩的就是那双乌黑有神的眼睛,温和里透着坚毅。身姿挺拔修直,看上去像是个读书人。
薛蟠一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当下就觉得十分亲切,顾着场合,声地与他攀谈。
“咱们还是头回见,未知兄弟名字。我先,愚姓薛名蟠,尚未有字,家中行一,略长你几岁,俞兄弟若不嫌弃,便喊我薛大哥吧。”
这名少年正是与宝钗同为伴读的俞家姑娘宝芸的嫡亲兄长俞承烨,闻言道:“薛大哥客气了,弟名承烨,今岁十四,也未取字,来接舍妹归家,想必薛大哥也是如此。”
薛蟠道:“可不是?正巧赶在一块儿了。俞兄弟可是在念书?”见俞承烨点头,嘿嘿一笑,“果然,难怪我瞧着俞兄弟便觉着亲切。倒是家中弟妹也念书,看见俞兄弟便像看见了他们。”
其实薛蟠心里想的是俞承烨身上这股老成持重的书呆味跟宝钗很像,临到嘴边,又想起了同样喜欢读书的薛蝌,又将他也加了进去。
俞承烨自然不知道薛蟠的真实想法,只当是平常吹捧,也拣着薛蟠的优点夸赞起来。
话间,俞承烨细细观察薛蟠的言行。妹妹如今与薛家姑娘一同长住宫中,他很是担心,只是见不着也不好见薛家姑娘,只能由其家人的性子聊做猜测罢了。
只是
他着实很难从面前这个脸庞圆润、体态丰盈,笑起来自带一股憨傻呆气的高大青年身上想象出据聪慧端庄的薛家姑娘是什么样子。
两人话的时候,俞家的马车也牵到了薛家边上,并排等在宫门口,两家的厮也凑在一块儿咬耳朵。
天空的边缘微微透出一些亮光的时候,宫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几行身影出现在门后。
正是宝钗和迟了几日进宫的俞宝芸。送她们出来的是几个宫女嬷嬷。两人同嬷嬷们道了别,拎着包裹肩并肩往自家马车走去,无论是神情还是脚步都透着欢快。
一脚跨出宫门,宝钗就看见了来接自己的马车,还有站在不远处招的哥哥,对家人的想念和马上就能回家的欢欣顿时就占据了全部心神,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
俞宝芸也是如此。
俞宝芸年长宝钗两岁多,因姑母居于妃位,作为娘家人时不时能进次宫,对宫廷还算熟悉。但之前并不曾在里头住过,自然不必学太多规矩。这回就不一样了,因教导公主的老师还未选出,头前这一旬还未曾教授课业,只是熟悉环境加学习规矩。
熟悉环境主要指的是宝钗。宝芸因身子不适晚了几天进宫,只她一个伴读也不好先教了,开始几天便由诚嘉或者宫女领了将能去的地方都走过一遍。等宝芸进宫了,才由女官们一并教授。
期间诚嘉公主也被俞妃塞过来补习,理由是年后会有皇室近宗家中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挑选合适的接入宫中一并教习,到时候难免会互相比较,若是诚嘉在礼仪上被比了下去脸就丢大了。
诚嘉公主原本十分期待人多了一处玩乐的兴致,也硬生生低了一大截,不时叹息轻松的日子就要没了。
她们三人年纪相仿,诚嘉和宝芸原本就要好,都不是天真任性的人,同吃同住这些天,宝钗和她们也很快的熟悉了,相处起来一团和气,不有多亲密无间,也有了一定默契。
而此番出宫,再进宫就是一个多月之后了。再过四天就是冬至了,冬至到春节再到元宵,这期间都是年假。又考虑到下一旬没几天,干脆不用来了,提前给她们放了年假。
宫门外不好久留,两人约好过几天下帖子互相登门做客,便道别各自回家。
马车里炭盆烧得正红,宝钗将微微打湿的鞋子换下,解开厚重的披风,靠着炭盆取暖。刚换的鞋子是一直在炭盆边上烘烤着的,穿进去就是暖融融的。
桌上摆的热枣茶和糕点都是她爱吃的口味。宝钗靠在软垫上,捻起一块糯糖放进嘴里慢慢含着,甜味流入喉咙,紧绷了十天的脊背渐渐松懈下来。
马车穿过市街,天刚亮,路两旁的商家已经开始叫卖。
薛蟠今早起来只吃了几块糕点,原本肚子里就冷飕飕的,跟在马车后头被四处飘来的香味勾得直流口水。没看见的时候还能忍,这会儿街上好些在卖馄饨面条豆腐脑,升腾的蒸气裹着浓郁的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薛蟠哪里还忍得住,一夹马腹跑到马车边上敲了敲车壁道:“妹妹,这儿有许多卖吃食的,可要先用点垫垫肚子?”
宝钗掀起帘子一角,轻声应道:“我方才喝了枣茶,倒不饿,哥哥自去罢,我在车里等。”
薛蟠应了一声,吩咐厮将马车靠在路边守着。
大约半刻钟,宝钗就听见了薛蟠回来的声音,正纳闷怎么这么快,就见车窗帘子被掀开来,薛蟠伸从窗口递了碗豆腐脑进来。
“这家豆腐脑还成,妹妹你尝尝。”
也没忘了给厮一碗。
喝完豆腐脑,结账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问题。
薛蟠今早出门没带钱,豆腐脑儿摊子没有铺面无法记账,宝钗身上只有碎银子,找不开,那商贩又坚持不肯多收,厮倒是带了铜板偏偏又不够。最后没办法,只好去别处换了些铜板来才付了账。
这么一耽搁,回到家时,天已大亮。
薛蟠被等得心焦不已的薛王氏好一通削,宝钗却是刚进了正院的大门就叫一个团子缠住了。
养得极好、脸上肉嘟嘟的宝琴只比宝钗的膝盖高一点,劲儿却不,一把冲过去抱住宝钗的腿就不肯撒了,仰头看着宝钗神色十分委屈,两颊憋着气鼓得像一只仓鼠。
宝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忙忍住,见一个丫头抱着件披风追出来,便蹲下身将宝琴抱住,示意丫头将披风给系上。
而后抱着宝琴进了屋子,一边道:“琴儿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若是着了凉,可就要吃又苦又黑的汤汁子了。”
宝琴听懂了又黑又苦这几个字,皱了皱脸嘟囔道:“不喝苦苦。”顿了顿,又接了句,“要姐姐。”使劲搂住宝钗的脖子。
宝钗正要哄,就听已经将儿子打发走的薛王氏道:“宝琴今日倒乖了,前些天你和蝌儿都不见了,宝琴闹了好些天的脾气,闹得你二伯母直喊她祖宗。”
宝钗惊讶道:“宝琴素来乖巧”
“那是有你跟蝌儿哄着她。如今你进宫了,蝌儿去书院,你婶婶家里一摊子事要打理,哪里有空整天陪她,可不就闹了。还是昨日从你婶婶那儿听见今天你要回来,一大早就央了你婶婶过来等你。这孩子记性倒好,瞧着是个聪慧的。”
“那可好极了。”宝钗笑道。
宝琴也跟着附和:“对!”
——
这边其乐融融,乔喻那边却是阴云密布。
望着面前一片焦黑完全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废墟,任是再好的修养了忍不住黑了脸。
这里是薛家在京城的几处货仓之一,里头有几十间屋子。今晨一间突然失火,等发现时已经救不回来了,整间房子都烧了彻底。唯一庆幸的是没有烧着人,也没有烧成一片,这场诡异的失火,受损的仅仅是这间货仓而已。
如今火虽止了,仍有一二管事依旧指挥着力气大的壮汉们不断朝废墟里泼水,以防复燃。
另外的管事们带着底下的人仔细检查这处仓库,只差将房子拆开来看一看,不敢漏过一丝线索。
半个时辰过后,管事周达带人来报:
“老爷,已经初步排查过,癸仓烧得太彻底暂时没能发现什么,不过底下的子找见了这个。”周达将中的两团皱巴巴的油纸递给乔喻,继续道:“这两张油纸里原本包的应是硫磺和松脂,都是助燃的东西。发现时是在辛仓北侧墙角下。辛仓在癸仓东南侧,中间隔着庚仓。根据昨夜的风向,有可能是从癸仓吹去的,但今晨扫过雪,痕迹什么都没了,恐怕很难判断,还需要细查。老爷,可要报官?”
“不必了。”乔喻将油纸团往边上一放,吩咐道:“你带人仔细检查癸仓,这么多个仓库,只有癸仓被盯上,总有缘由,试试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是。”
作者有话要: 鸽子精作者托马斯回旋窒息跪地:上两周的请假条竟然没有发出去,今天销假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当时是脑抽了还是抽了,总之蠢作者现在整个人都要抽了对不起大家tt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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