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修)
沈钰并未贸然将这份计划书呈给元嘉帝, 现在的他根基还不太稳, 一上来就搞出这么个大事情, 估计要被人套麻袋。
不能自己一个人出头,那就邀人入伙一起搞事情。沈钰头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陆家, 愉快地揣着这份计划书,领着老婆去陆家找岳父大人商量去了。
陆太傅闲赋在家,正是无聊的时候, 见孙女婿带着孙女上门, 心下亦是开怀,陆夫人早就拉着陆芜回了内院嘘寒问暖,沈钰便跟着陆太傅几人一同去了书房。
陆意之还挺惊讶:“怎么突然带着阿芜回来了?”
沈钰也不话, 轻笑一声,将怀里的计划书递给陆太傅。
陆太傅接过一看, 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不少,绷着脸看完后, 陆太傅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牙疼地看着沈钰:“子,你这是要将朝廷弄个天翻地覆啊!”
陆衍也吃了一惊,诧异地看了沈钰一眼, 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陆太傅发出如此感慨。
陆太傅见陆衍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伸手将这份计划书递给陆衍, 内容并不多, 也就三页纸, 陆衍却愣是在还没回暖的初春之时看出一身冷汗。
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完了这份计划书后,陆衍微微吐出一口气,看向沈钰的目光复杂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陆太傅已经缓过神来,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钰,感叹道:“你子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些个办法来?我当初还觉得你能赢意之不过是占了陛下想扶持寒门学子的先机,真正算起来,意之的能耐还要比你强些。如今看来,倒是我看你了,这份东西,就连老夫都写不出来,真是老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沈钰无奈一笑:“您这是埋汰我呢。”又指着那份计划书,试探地问道,“您看,这份折子是否还有要改动之处?”
陆太傅还没来得及开口,陆衍已经揉着眉心道:“兹事体大,你这是要动盐课,胆子可真肥。你可知,国库赋税,盐税几乎占了一半,就连陛下也不敢轻易朝盐课下手。你倒好,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进官场就捡着最硬的骨头啃,也不怕崩了你的牙!”
沈钰无辜脸:“岳父您不觉得这主意好么?”
“好是好,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陆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以为变革是那么容易的事?即便是傅首辅,想施行一条鞭法,也做了两年准备,就这,还有徐阁老等人强烈反对,要不是徐阁老自己立身不正,现在朝堂还在为这事磨牙呢!你想动盐课,开口就要精简盐课官员,没个三年五年,怎么可能做得了?”
凡是碰上变革的事,扯皮都不知道要扯多久,这点沈钰心里也清楚,尤其是,他这回盯上的是盐课。将盐课流程细化,精简无数道人手,官府只下发一定数额的盐引,盐商凭盐引拿盐去卖,更是把盐价狠砍了三分之二,要是被盐商看到了,真能立马找人将沈钰给砍死。
好在沈钰也没算把盐商全都逼死,把盐商拿盐引的价格下调了不少,卖平价盐失去的利润,也能在这里头补上一二。当然,私盐的利润肯定补不回来了,沈钰心里清楚得很,只要官盐价格一降,私盐必受击。老百姓骨子里都是遵纪守法的,要不是官盐实在太贵,谁愿意去买私盐啊?盐商把官盐当成私盐来卖,本就缺德,现在还想拿这利润?沈钰冷笑一声,那真是做梦。
陆太傅和陆衍都没去过户部,对这等经济问题不大了解,却也知道这是个顶好的办法:朝廷根本没有任何损失,还是向往常一样出盐便是,甚至制盐成本还降低了,再加上盐引限制了私盐贩卖之猖獗,收税又是好大一笔进账。
这等好事,元嘉帝能不乐意么?
相当然尔,反对的人肯定也不少。头一个诅咒沈钰的就是盐课的官员,这家伙一口气精简了十来个部门,这可都是肥差,人家不得恨死他?怎么都得把这个提议给回去。再有一个是盐商,人家以前轻轻松松卖盐挣钱,现在利润少了一大半不,黑色暴利收入也没了,怕是要气的去见阎王。
光是这两方,就足够让人忌惮了,更别提盐课这等肥差,能塞进去的都是靠山够硬的,关系错综复杂,就连一向身板够硬的陆家,仔细琢磨之下也觉得有点扛不住。
然而沈钰这份计划书写的实在太好,陆衍从来没贪墨过一分一厘的银子,对民生大事也很是关心,犹豫了片刻,还是抬眼看向陆太傅,迟疑道:“此法若是可行,天底下百姓都能吃到平价盐,几百年来的私盐之患,便可绝迹,盐贩子也不会那般猖獗,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啊。”
陆太傅瞪了陆衍一眼,转而看向还处于震惊中的陆意之,调侃道:“你怎么看?这回可服气了吧,沈钰还真比你厉害多了!”
陆意之苦笑,对着沈钰一拱手:“我确实远不如你。”
沈钰心我这是开了挂,多了一辈子的经历,真论起来,陆意之才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商业上的事,不是沈钰自夸,现如今能在这上面比过他的人怕是没有几个,后世商场竞争何其激烈,沈钰都能杀出一片天来,现如今商人虽然地位低下被人鄙视,竞争的激烈程度还真比不上后世。
陆太傅再次拿过沈钰的计划书看了看,最终拍了板:“呈上去就是!”
陆衍皱眉:“那阻碍未免太多。”
“你就是太过求稳了,放不开!”陆太傅瞥他一眼,轻飘飘道,“谁只让咱们家出手了?带上这个去找傅卿珩,那家伙一肚子的弯弯心思,心里也是念着百姓的,见了这个,一准出头!把那家伙拉下水,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了,还有一半在陛下那儿。你难道还没发现,这些年来,但凡陛下和傅卿珩一致想要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吗?这事儿,能成!”
陆衍低头受教,正准备差人去傅家递拜帖,陆太傅又摆摆手,沉声道:“你留下,阿钰和意之一同过去。你在,傅卿珩心里难免多出几分顾忌,反而不美。”
沈钰暗道一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真不愧是元嘉帝和傅卿珩的恩师,坑起弟子来完全不带手软的。
就这样,沈钰和陆意之递了拜帖后,下一个沐休之日携手去了傅家。
傅卿珩不愧是首辅,养气功夫一流。见了沈钰这份堪称惊骇的计划书表情也没丝毫变化,只是看向沈钰的目光复杂难辨,低声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本以为你还要磨炼个十多二十年才能成事,倒是我想多了。”
完,傅卿珩继续将眼神放在这份计划书上,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出一连串闷响,沉吟道:“现如今因为一条鞭法改革之事,朝中人心并不稳,即便徐阁老在家养病,没人领头,但我若是接二连三弄出大事来,其他中立的官员也要坐不住。此事暂且放一放,我先同陛下透点口风,该你们的功劳也少不了你们的,耐心等着便是。”
沈钰也没算这么快就搞个大事情,能这么顺利地得到傅大佬的支持已经是意外之喜,等上一段时间也合了他的心意,趁着这段时间,他也能彻底站稳脚跟,到时候,该他表现的机会也就来了。
傅卿珩还在感慨:“这法子倒是不错,早些年若是有人想到,百姓们也不至于吃不起盐。我之前还在琢磨着把盐价降上一降,奈何种种束缚太多,煮盐花销也大,贸然行事只会将盐商逼死。你这法子又给了一条新路,不错。”
沈钰却没在意傅卿珩对他的夸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傅卿珩刚才的一个词吸引过去了:“煮盐?”
傅卿珩诧异地看了沈钰一眼,反问道:“煮盐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不妥之处大了去了!沈钰简直恍恍惚惚,万万没想到,现在的盐,竟然是煮出来的,怪不得成本这么高呢!
看着傅卿珩手里那份自己写的计划书,沈钰简直哭笑不得,果然来找大佬是对的,不然的话,这份计划书交上去了又得重新改一下。
神特么的煮盐,上辈子参观过某大型盐场的沈钰表示,盐明明是晒出来的!
一个煮一个晒,少了煮盐的用具和柴火消耗,成本差远了好吗!
至于怎么晒,感谢上辈子的地理老师,曾经出过盐场形成条件的题目,沈钰记忆力不差,又后来又亲自去过盐场观摩,印象很是深刻。
至于该怎么把这个法子出来……沈钰沉思了许久,沉痛地发现,自己似乎要将封建迷信进行到底,又要把根本不存在的祖宗拉出来托一托梦了!
天可怜见,沈钰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来着,却一直被逼无奈拿封建迷信忽悠人,简直让沈钰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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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三更会很晚
查了资料,好像一直到清朝才开始施行晒盐之法,北宋曾经晒过海盐却因为技术不成熟搁浅了,也不知道对不对,有bug的话,大家轻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