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趁着过杏仙去收拾东西,南时则是偷了个懒跑到二楼的阳台去晒太阳。
他把玩着铜钱,问道:“倾影,你还有什么事吗?”
倾影屈膝答道:“山主有令,令奴婢服侍少爷左右。”
“啧。”南时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又拿出刚刚那张白纸来看:“我师兄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山主有言道:少爷一看便知。”
南时:我知道个屁!
他没好气的将铜钱一枚一枚的扔到了桌子上,三次之后,居然全是铜钱阳面朝上,是一个乾卦。
南时突然心中有所悟等等,他师兄的意思是让他自己算他写了点什么?
还能这么干?
倾影低声道:“山主少爷算出什么,便是什么,想要如何做,也全凭少爷。”
南时抬起一,示意倾影噤声。将另外三枚铜钱也抛了出去,铜钱叮咚滚动,相互碰撞着,他紧紧的盯着桌面,一阴、两阴最后一枚铜钱落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
三阴。
上三爻为乾,下三爻为坤,天地否卦。
卦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来。
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以禄。1
简单就是得此卦者,不利君子,人得道。君子此时应该隐退,不应当去争取任何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以避开危险与灾害为主要目的。
‘否’字,主闭塞、不通。上‘不’下‘口’,第一让他别瞎几把吃东西,以防祸从口入;第二让他别瞎几把话,以防祸从口出。
结合南时目前的状况,这一卦,就是让他别管闲事,赶紧跑路的意思。
池幽送来的那张白纸想来也是这个意思。
“南时,你在干嘛呢?”过杏仙端着热腾腾的馒头糕饼找了过来,他瞅了一眼桌上的铜钱:“呦,你这半仙人设还没忘呢?怎么,打算去天桥下面摆摊啊?”
别,经过了昨夜的事情,过杏仙开始对南时学算命的事情有点半信半疑了起来——南时在迷信的事情上表现得太熟练了。
不管是南时求了他干爹他就不发烧了,还是南时让他去道歉后纸钱就能烧起来了,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像是一个单纯的巧合了。
南时皱着眉看着过杏仙拿着的糕饼:“这是什么?”
“隔壁送来的”过杏仙把铜钱扫到了一旁,把盆子放了下来,随捏了个白里透红的团子递给南时:“你尝尝,这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糕团,里面是玫瑰馅儿和豆沙馅儿,还有肉的,比黄天源2做的一点都不差。”
南时接了过来,捏在了上,没有吃的意思——刚刚才算出来让他别吃东西,现在就拿了个隔壁送来的糕团过来,他哪敢下嘴。“高铁票买了没?”
“买了,今天下午的。”过杏仙自己也捏了个团子,打算塞进嘴里,却被南时一把抢了下来,扔进了盆里。
“别吃!”
过杏仙莫名其妙的:“你干什么?”
南时将茶杯推了过去,答非所问:“你写个字我看看。”
“什么字?”过杏仙皱着眉头:“南时,我怎么觉得你从早上开始就很奇怪?”
“反正不会害你。”南时道:“写!随便写个什么字!”
自己算自己或许不准,但是测一个别人的字应该是准的——他不能给人泄露天,但是算了不那就不算泄露了!
南时别的可能不行,但是卡bug的技术是一流的!
过杏仙见他神色凝重,倒也没有多问,随就写了个‘否’字。
南时一看就问:“你写这个做什么?你刚刚在想点什么?”
过杏仙看了看周围,这才声:“我刚刚在想隔壁那个事情,要不要报个警——买尸体是犯法的。而且就我干爹万一人家姑娘在天有灵,那不是包办婚姻吗?那得多难受啊?万一他父母也不知情,那不就等于拐卖么?”
他干爹都能存在,这世界上绝逼有鬼存在!
“我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报警,然后又觉得是人家的家事,我不应该插就写了个‘否’字。”别人家的家事,他不该管,但是不能不管,所以才写了这么个字。
这种事情,除非双方生前就有遗言,否则就是封建恶习,更何况这年头什么为了买女尸而杀人的事儿可不少,前阵子电视上不是还播了一个硬生生把拐卖来的姑娘活生生给埋进了棺材和男方面对面生生缺氧致死的么?
不过还好,恶人有恶报,那姑娘刚过头七,那户人家就一家子死于火灾了。
过杏仙着,指无意识的在这个字上乱画,茶水沿着字体的边缘泅了出来,成了个不伦不类的字。
南时刚想什么,眼神倏地落在了那个字上,他一把抓住了过杏仙的,仔细的看着那个字。过杏仙的这个字与他刚刚的天地否是一卦里头的,这个‘否’字都是让他们警防祸从口出的意思。从测字的方向来,就是让过杏仙不要报警。
可是随着刚刚他的贱,‘不’字下的一竖衍生了出去,把‘口’贯穿,成了个‘中’字,这就不能和刚刚一样的解法了,若是这一竖再衍生下去,就该补上一个‘极’字了。
正所谓否极泰来。
如果这样解字,那么含义就是让过杏仙去报警,甚至去闹,闹得越大越好,在前期的不受理解、遭到反对后,事情就会如他所愿,顺利结束。
“你看出什么来了?”过杏仙问道。
南时摇了摇头:“不能——你想干啥就干啥,我管不着。”
过杏仙若有所悟,刚想什么,就被南时捂住了嘴:“你可给我闭嘴吧!你想看你兄弟倒霉就接着!”
过杏仙连忙点了点头,南时这才松了,他拿起铜钱又算了一卦。
一事不能二算,但是他问的是:他陪着过杏仙一起把事情闹大他是什么结果。
这样一来就不算是一件事——毕竟针对的是两个事主。
六枚硬币依次落下,上三爻,三阴,下三爻,三阳。
刚好与刚刚相反,这是地天泰卦。
泰卦,主往大来,君子道长,而人道消也。
言下之意:你正义你牛逼!干啥啥顺!你能拿到大好处!
这还犹豫什么?干了!
“那什么”南时脸上终于溢出了一点笑意:“我们改签吧,晚点再走,你家这边风景真好,我想多留几天玩玩——你也难得回来,没事多去你干爹那边给你干爹除除草浇浇水什么的,我刚刚看你干爹身上全是藤蔓,咱先补一觉,明天去市场上买点肥料什么的,给你干爹补一补,你看怎么样?”
“哈?不用了吧?”过杏仙大概也明白南时是算出了什么好卦,但是好就好呗,扯他干爹干什么?“村里有人定期会给我干爹除草施肥的,不用我们过去。”
“你就不想多见见你干爹?”
“不”过杏仙好悬歹悬还记得之前被他干爹揍了一顿的事情,那个‘想’字噎在了喉头,没敢出来。
“这就对了。”南时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竖起了一根指:“你想,你非常想和你干爹多联络联络感情!”
“”过杏仙骂骂咧咧的走了,还没忘把那一盘糕点带走——刚好明天带给他干爹上供!
南时从上下了个借车的软件,租用了一周的汽车,打算等车来了就去附近的城里买点吃的用的,这一片的吃穿用度怕都不是很安全。
他吩咐道:“倾影,我打算留在这里几天,你回去通报我师兄一声吧。”
“恕奴婢不能从命。”倾影回答道:“山主有令,令奴婢跟随少爷左右,片刻不能离。”
“那行吧。”南时看了看周围,把横在一旁的大阳伞给支了起来,霎时一片阴影包裹住了南时所坐的方位:“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规矩,既然师兄有令,我也不多管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倾影犹豫着往阴影里站了站,她虽然是个千年老鬼,这种阳光天也能现形,但是也不会太好受就是了:“谢少爷。”
“不用。”南时坐回原位,头也不回的拿了一瓶自带的可乐向后递去,举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饮料被人接了,这才笑了起来,他打通了张河的视频电话:“张河,有空吗?”
张河那头正坐在电脑前,脖子上挂了个最新款的索尼耳,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一键盘一鼠标,显然正在玩什么游戏。“大概还要十分钟。”
“嗯嗯,不急。”南时道:“你打完这一把找一下周管家,让周管家通知我师兄我晚几天回来,叫他不要着急,他朋友是我哥们的亲戚,会顺道照顾我的。”
“okok!”张河道:“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吗?”
南时想了想:“问周管家支点钱,给院子里的大家买个平板提三件套,做一个现代科技的科普。”
张河半点都没有不情愿:“没问题!”
南时挂了电话,扭头看向倾影,见倾影捏着那个瓶装的可乐站在原地,不禁笑道:“给你喝的,试试。”
倾影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无可适从,她屈膝道谢,南时示意了一下拧开的势,她照着学了,这才口的抿了起来。
有了倾影在侧,南时就不能跟过杏仙睡了,免得回头他干爹想起来过来一看——豁,他们两一起睡就算了,还带了个妞儿!那好了,他完了,他师兄来都不定救不了他。
他起身进去收拾铺盖,到了房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过杏仙在里面打电话:“对,岭南村,是我邻居丈人家,应该是2大队的,具体哪一栋我不太清楚,回头我打听一下对对对,邻居家男主人叫李德才,他老婆叫刘花他们买尸体办冥婚!我邻居亲口给我的,你们一定要尽快来查清楚是不是盗用的尸体。”
“我叫过杏仙,身份证号是320503xxxx,是”
“好的,谢谢!麻烦一定调查清楚!”
南时靠在门边上,等着过杏仙挂了电话,这才若无其事的进门抱自己的被子,过杏仙不是什么笨人,南时透露天他会倒霉,他就挤眉弄眼的暗示南时,嘴上着:“啧,什么缺德人家,我已经报警了。”
“哦。”南时应了一声,没敢做太多的表情动作。
没一会儿车送来了,南时和过杏仙招呼了一声,再三提醒他不要吃自家以外的茶水点心,尤其是隔壁邻居家,这才直接上车去市里买东西。
其实这个事情很好猜,为什么他家要办红白喜事搞得全村里都乌云罩顶,不外乎三种可能:
、真的有天灾**,跟鬼神无关,全村大部分人都要一起倒霉。
2、红白喜事的男方不同意,要报复全家外带亲朋好友外加街坊邻居。
3、红白喜事的女方不同意,要报复仇家外加仇家他亲朋好友街坊邻居。
别,南时觉得天灾**的概率可能大一点,毕竟厉鬼报仇的话那也是拿报仇证合法上岗,杀和他有因果的没人喷他什么,但是杀到街坊邻居那就是类似于诛九族了,地府办事人员脑壳子抽了都不会给他盖章。
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界有一界的规矩,前头也过,报仇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下来的,不是冤得不行还是得老实等仇家按照生死簿上既定命数死了之后才能和对方打官司。
就拿前头那个鬼新娘妹子来,她合法报仇对象只有给她办冥婚的买家父母、人贩子、阴阳先生四个人,这四个都可以是直接导致她死亡的因主,她才能直接向对方报仇。
甚至已经死亡的男方没有其他缘由的话都不在她的合法报仇范围内,毕竟谁也没问过新郎官想不想买个女的弄死了和他结婚来着。
至于天灾**嘛——比如办事的那家开个流水宴,全村人一起去吃饭,结果食物中毒或者房子塌了之类的都是有可能的,这不管是从情理上还是逻辑上都能得通了。
南时开得极慢,他将车窗摇了下来,假装自己是个萌新司,还动不动呼喊着路过的村民来帮忙指挥转弯倒车之类的,借打量着村民的面相。
大部分人,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各个都是印堂发黑的死相,而年轻人要好一些,虽印堂也是发青,但是也就是大病一场,极少数才是青到发黑的。
感觉像是食物中毒,毕竟年轻人身体比较健康。
这村子大有限,南时开得再慢,二十分钟也出了村子,他当即不装了,逮虾户放起来,风一样的驰往了超市进行大采购。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过杏仙在邻居家院子里和人家唠嗑,他听见车子的声音就扭过头来看,向南时拼命挥,仿佛一条蠢狗子。“南时,这边这边!快过来帮忙!”
南时一摇下车窗,邻居家男主人李德才就走过来给他递了支烟:“伙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南时下意识的接了烟,回答道。过杏仙这头已经搬了一个堆满了馒头的大红脸盆走了过来,他招呼道:“把后备箱打开!”
南时应声打开了后备箱,自己也跟着下车帮着搬东西,过杏仙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就没有多问,等到将车子都塞满了,过杏仙才上车占了副驾驶座,朝邻居家挥了挥:“那我们就先送过去,隔壁2大队对吧?”
“对的!慢点哈!”李德才向他们招了招,车辆发动了起来,等到开出了一段路,南时才问道:“你在搞什么花样?”
过杏仙眉眼间还有一点掩不去的兴奋:“谢邀,我现在是线人,负责打探一下具体情报!”
南时翻了个白眼:“你不困啊?”
“不困!”过杏仙表示:“在杏华庙里不是睡了一会儿么?还睡得挺香的。”
“你那会儿就睡了一刻钟不到。”南时提示道。
过杏仙摊:“反正我不困了,你困的话我来开车?”
“行。”南时应声停下了车,和过杏仙换了个位置,他看了看把后车座都塞满的一盆一盆的馒头糕点,那红的脸盆热乎乎的馒头原本是很喜庆的,奈何硬生生被他看出了几分阴森之感,更别提下面还对着一扎一扎的黄纸了。
那邻居丈人家就在隔壁,开了十分钟车就到了,那户人家也是张灯结彩,白麻布挂在写了‘奠’字的红灯笼上,不上来的诡异。
里头也是忙得很,有人杀鱼杀鸭,有人蒸馒头蒸糕,还有人在折纸钱,过杏仙下去了,对着里面喊了一声:“馒头送来了!”
很快就有两三个人出来帮忙搬东西,过杏仙这张脸方圆十里都自带招牌,一个五六十的男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点笑,又带了点悲苦,他给过杏仙低了一包中华烟:“仙儿麻烦你了!”
“都是邻居应该的!”过杏仙答道,叫南时下来帮着一起把东西送了进去,就这样搬了好几趟,这才算完。南时问了要把东西搬到哪,就提着两大捆纸钱送进了正堂。
一进门,一个巨大的喜字戳痛了他的眼睛。
与外面一样,红底烫金的喜字上面挂了个黑黄白三色的丧事专用彩绸,两旁还挂了黑底白字的挽联。
过杏仙借着搬东西的由头搭话道:“刘爷爷,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后天。”刘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和你奶没福气,就这么一个老来子也没保住但是我们做父母的,好歹叫他成了家,才算是尽了责,以后他在下面也有人互相扶持不是?”
“那个闺女也是个没福气的,我见过了,是个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结果一场疾病就去了,我这孩子人品相貌也不算差,配得上!配得上!”他一连了两个‘配得上’,好像在服什么一样。
“后天新娘子家里人会把棺材送过来,我们家还花了两万块弄了个迎亲队伍,人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不是?都是有头面的人家,彩礼我一个字儿都没差给他们家,等到拜了堂成亲,再送去火化。”
过杏仙握了握他的:“刘爷爷,节哀!”
“哎没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刘爷爷着还抹了一把眼泪。
南时在后头看着,在这户人家里进出的全部都是印堂乌沉,必死之相。他甚至抽空拿着看了看自己,连自动美颜的都没盖掉他眉间那一抹不自然的青灰。
过杏仙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跟着南时回了家。
他摇了摇头:“不行,问不出来,嘴太紧了,还得问问隔壁李叔。”
“你,会不会人家生前真的就是情侣?或者对方父母真的同意怎么办?”过杏仙道。
如果是情侣就不他了,要是对方父母同意,那么就算是警察来了,双方你情我愿,最多提醒一下快点送去火化,其他也不能什么。
南时扯了扯嘴角:“这有什么难?你找个会打听一下女孩子的生辰八字,我回去看看。”
“南时,可真有你的!”过杏仙一抚掌,随即顿了顿又道:“阿南啊我就提醒你一句,不是搞这方面都要倒霉的吗?你要是能少弄一点就少弄一点,又不是什么瞎的瘸的不怕,就要靠这一口吃饭。”
南时有苦难言,他总不好对过杏仙,不学他师兄当场弄死他吧?
他只好换了个方向安慰道:“没那么夸张我是基佬,只要不代孕不骗婚,是注定没孩子的。”
“也是。”
***
两日一晃而过。
过杏仙到底没打听出来女方的生辰八字。
办事的那天是个阴云天,沉沉的乌云遮着阳光,连天色都是阴沉沉的。
按照他们这边的规矩,新娘子嫁过来,轿车得绕着村子开一圈,换成了冥婚,棺材也得绕上一圈才行。
过杏仙与南时倚在阳台栏杆上,看着远处。
影子还未见着,冲天的唢呐声就已经传了来。
“来了来了!”过杏仙指着远处一个从拐角处过来的队伍。
最前面是八个鼓乐的,穿着一身麻布衣,腰间系着白麻布,中举着唢呐、笛子、铜锣、笙,走一步吹一步。然后就是个抱着公鸡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一身黑,头顶戴了个瓜皮帽,帽上系了个红花,脸上却涂得惨白。
再然后,就是一架四个人抬着的大红棺材,后面则是跟着十几人,抬着贴了白底黑字‘奠’字方贴的嫁妆。
有风来,吹动了人们腰间的、大红棺材上的、嫁妆上的白麻布,随风飞舞着。
哀乐凄厉。
随着队伍的走近,过杏仙下意识的抓紧了南时的衣袖:“我的妈,好瘆人。”
南时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队伍恰好行至他们楼下。
南时额尖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的女鬼坐在棺材上,红唇贝齿,咬着殷红如血的长指甲吃吃地笑。
她抬头,恰好与南时对上了视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