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农忙结束就可以割胶了,到时候整个县的橡胶收上来以后,运输队会派专人将橡胶送到橡胶厂去,跟东沙县合作的几个橡胶厂里面,有一家就是沪上的,我已经跟领导申请跟车前往,如果没问题的话,应该能行。”
程东坐在餐桌前,一边喝酒一边道。
因为转正的关系,程东就自己做东,在县里的国营饭店点了一桌好菜请阎金川、阎金霞和林荷搓了一顿,考虑到这事儿不能大肆宣扬,所以他连阎叔阎婶都没。
这?会儿这子脸上既紧张又彷徨,看得出来对于去沪上这?事儿,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阎金霞眼神里也充满了担忧,但她明白程东的心结所在,也知道他的出身问题不解决,头顶就始终悬着一把刀,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这?事儿恐怕还得瞒着你大伯那儿,不然有得闹。”
阎金川可是相当清楚程大那一家子都是什么?自私贪婪的德行,一旦知道程东转正,这?一家子绝对又要闹幺蛾子。
程东点头,苦笑道:“我知道,我那老领导也知道我这?个情况,所以把我转正的事儿压着没声张,等我跟车去沪上了再。”
阎金川摇了摇头:“这?事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你那个大伯跟大伯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厉害得很,我看你还是得想点别的办法来反拿捏住他们,不然回头他们还得把你这?个转正的工作给闹腾没了。”
程东点头:“这?我知道,我如今都已经成年,早就可以自立门户了,这?几年我也一直在找人打听县里的房子,最近倒是有点眉目了,不过?能不能成的暂时还不确定。”
阎金川明白程东的想法,但他还是觉得程东有些想当然了:
“自立门户你名义上也还是你大伯的儿子,哪怕你住到县里去,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人家照样能威胁你,你得拿捏住他们的命门,让他们投鼠忌器才行,算了”
阎金川想要暗示程东几句,但看到这桌子上坐着的自家老妹还有新出炉没多久的对象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原本到嘴的话就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这?些蔫儿坏的
主意,还是不要在自家人面前了,他私底下找程东偷偷商量着办了就成,不然太破坏他在这帮人心中正直忠厚英勇伟岸的军人形象了。
他话锋一转,倒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有个战友是营级干部退役的,沪上人,回?原籍之后被分配到了炼钢厂,他这?样的本地人对沪上更为熟悉,比起你人海茫茫毫无头绪地去找人,让他这?种本地人提前帮你去打听,反而能打听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我帮你写封信去问问,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林荷之前一直在餐桌前没怎么话,这?会儿倒是忽然开口问道:
“有没有程叔程姑的照片之类的?光靠个名字和出身来历,恐怕很难找得到人吧,人若是早就改了名字又换了乡音,对外肯定也会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那还怎么打听?”
程东表情有些难看,因为林荷出了最麻烦也最棘的点。
那两人如果真跟国|军特务扯上了关系,要么?就是逃到对岸去了,要么?就是改换身份藏匿起来了,这?种情况下他们越是打听,那边越是会把自己藏得严实,绝对不会暴露行迹。
至于林荷提到的照片,那十有八|九是没有的,照相这种事哪怕到现在,对村里人来都是新奇又奢侈的,一般人家根本舍不得浪费这?个钱,就更别四五十年代那会儿了,哪怕程家那会儿还算是有钱的富户,也没想过要花钱拍个照留个纪念,因为这会儿家家户户都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和习惯。
不过?考虑到那位程家儿子曾经在县里中学上过?学的关系,不定?在学校有过?留影,所以程东还是决定去找程爷爷和程奶奶问一问。
几个人跟着到了程家,这?是林荷第一次来到程东家里,破败的院子里,一位年近七旬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坐的院子里,正颤颤巍巍地用长满了皱纹干瘦如柴的在编着竹篓,另一边,头顶着毛巾佝偻着身形的老太太则在艰难地浆洗着刚上完工后脱下来的浑身是泥的衣服。
程东其实也不忍心跟爷爷奶奶提程家那两个失踪人口的事儿,毕竟这?算是两位老人内心最深的伤痛,这?些年两位老人缄口不提,用沉
默来代替悲伤,似乎这?样轻描淡写地不与人争辩也不看不听,这?事儿就可以翻篇揭过一般,但谁都知道,这?个事就像是附骨之疽,提不看不听,却不意味着这?事儿就真的结束了。
程东到底还是鼓起勇气将要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阿爷阿奶,叔和姑当年有没有留下什么?照片在家里?”
他的这?个问题一出口,程老太太的脸色倏地大变,身形一哆嗦差点直接跌坐在地上,低着头浑身都吓得哆嗦起来。
程老爷子则抬起头来,有些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程东,语气里带着急迫紧张又害怕慌乱: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早就跟你过,你叔跟姑都死了,所有跟他们有关的东西都已经烧了葬到地底下去了,是不是又有谁在你跟前胡八道了?你谁的话都别听,只管好好在县里工作,好好听领导的安排就是,谁的事儿也别去掺和!”
程东没料到两位老人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半会儿的竟然再开不了口。
林荷能理解这两位老人的心情,就林荷从阎金霞口中听到的那些事儿,林荷都能猜得到这两位老人曾经经历过?多少艰难坎坷。
先是成分问题受到过pi斗,后来儿女又传出来跟国|军特务扯上关系,他们在村里举步维艰,要活命已经十分不易,好不容易安稳地过了二十来年,这?两位老人不愿意再提旧人旧事,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活到孙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再不想经历当年的心惊胆战血雨腥风了。
见?程东还想再点什么?,林荷赶紧伸拦住了他。
这?两位老人已经有很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了,如果刺激得太过,不定?会出问题。
程东侧头诧异地看了林荷一眼,见?她摇头后,只能作罢。
几个人从院子里出来了以后,就在外面商量这事儿应该这么?办。
“如果程叔叔当年在县里的中学有过?留影的话,不定?可以从学校那边打探一下情况,看看他当年的老师或者同?学里面有没有谁还留着底片。”
“实在不行,跟村里的老人打听打听,问问那两位是什么?长相,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外貌特征之类
的,好歹也能把范围缩一点,这?样总比你们满天海地地乱找一气要好得多。”
林荷冷静分析道。
阎金川点头:“你得对,不过?这?事儿找村里老人打听不现实,村里人对程家以前的事儿也讳莫如深相当忌讳,去找我爸吧,他跟程家那两位算是同龄人,肯定知道不少事儿。”
几个人回?了阎家,一提当年程家那对兄妹,阎副队长表情也微变,一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后来还是架不住程东的哀求,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开口道:
“如果真要去找人的话,用不着什么?照片,东子这?子,跟他姑姑叔长得起码有六七分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这?张脸带出去,真要是遇到了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亲戚。”
阎副队长跟程家那两个是一块儿玩到大的,在这件事情上他倒是挺有发言权。
阎副队长从回?忆里翻出一些儿时与程家兄妹之间的旧事,着着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一时间情绪怅惘十分感慨。
“学栋跟淑怡,他们兄妹俩是真的聪慧又有想法的人,和村里的其他孩子很不一样,那会儿程家是富户,跟我们这些贫农之间有差距,他们兄妹俩也从不嫌弃我们这些穷人的孩子,学栋从县里下学回来了会偷偷给他妹妹上课,连带着也拉着我们一块儿教,不过?那会儿我们贪玩,对上学实在是不感兴趣,反而很抗拒识字读书这?事儿,为此没少跟学栋对着干。”
“谁能想得到”
后面的话阎副队长没再继续下去,他微微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顿了顿之后才描述起那对兄妹比较特别的外貌特征。
程学栋和程淑怡,是程家那对兄妹的名字。
“二三十年都过去了,其实我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只隐约记得,学栋的眼角有颗痣,在这个位置,淑怡这儿有一对酒窝,平时不怎么明显,要笑?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阎副队长在脸上比划了几下。
林荷那边从阎副队长开口话起,就已经进屋翻出了速写本和铅笔,悄悄地在一旁拿笔快速地描摹起来,等到阎副队长把外貌特征完,林荷那边的第一张素描差不多已经
成型,她将里的速写本举起来,问道:
“是这样吗?”
一个嘴角长着梨涡的年轻女子跃然于纸上,五官分明眼神清亮,勾着嘴角的时候梨涡若隐若现,看起来生动又真实,就好像那人此刻就坐在眼跟前一般,乍一看,阎金霞就忍不住哇地一声惊呼,阎副队长更是激动得连连拍桌子。
“对对对,就是这样,林同?志你这?画得也太像了!”
林荷笑了笑?,她的素描其实也就是入门而已,这?是她初高中那会儿上兴趣班学的,但后来也没打算靠着这?个谋生,到大学课业又繁忙,这?个兴趣就搁置了,没想到在这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学医的人对人体骨骼和五官的了解是相当娴熟的,所以林荷在绘画方面也或多或少带着一些职业习惯,她是照着阎副队长的那番描述,再以程东这?张脸作为模板刻画出来的,根据医学上的一些理论基础常识,女性的面部线条要更柔和,脸型偏圆润。
再加上之前她见过?的程老爷子和程老太太的长相,以那两位作为辅助参考,对笔下的人物进行一些适当的颧骨眉形唇型上的调整,这?样做是根据基因遗传学的一些常见数据作为参考的,但准不准确的,林荷其实自己也拿不准。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样画出来的人确实只有了程东的六七分相似,反倒更接近阎副队长口中的程淑怡的长相,看阎副队长的样子,林荷就知道她这样画八|九不离十了。
心里面有了底,紧接着林荷又根据二老的长相,对程学栋也进?行了侧写,还没画完那边阎副队长就已经站起来震惊得不知道什么?好了。
“像,像,嘴唇再薄一点,鼻梁再高一点,对,太像了,就是这样”
那边程东和阎金霞两个早就呆若木鸡,就连阎金川都没料到林荷居然还有这?样一,这?可真是及时雨,对程东的帮助太大了。
画完阴影部位,林荷收笔后就将两张速写撕下来递给了程东:“抱歉我不是专业学绘画的,只懂一点皮毛,所以只能画到这样的程度,你最好还是去找一找看有没有相片留底,这?个仅仅作为参考。”
程东对此已经相当意外和庆幸了,
有这?两张图在,他找人绝对要方便多了,哪里还有什么?可挑剔和嫌弃的,况且他真的觉得这?位林知青画的这?个画已经很有水准了,别是云陵乡了,只怕偌大的东沙县,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厉害的来。
“林知青,你这?真的太厉害了,又会医术还会画画,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阎金霞也忍不住在一旁开口道,眼神里满满的都是钦佩和赞叹。
倒是阎金川,目光总不自觉地朝着林荷里的那本速写本还有2b铅笔上面瞄,不过?很快那姑娘似乎也察觉到不妥,很快就又偷偷把东西给放回去了。
阎金川觉得他这?职业习惯是不是得改改,不然总能看到破绽,然后提心吊胆地生怕这?丫头露馅,偏偏又不能明,憋在心里面相当难受。
素描画给程东解决了大问题,阎金川表示他接下来给他战友寄信的时候会把这?两张素描画一块儿寄出去,到时候程东只需要在东沙县等消息,等那边有眉目了再出发去沪上也不迟,省得白跑好几趟还没个结果。
程东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只能按捺下内心焦急的情绪慢慢等待着阎金川那位战友的回?复。
林荷这边也在等待着清江市的回?音,但还没等到戴红娟的信,就率先等来了一个大消息。
93年夏,各公社支书前往县里开会,很快带回?来一个让知青点众人精神振奋但同?样人心浮躁的消息。
自0年开始,京都地区连续两届的工农兵大学招生和试点结束,通过?该方案能够培养出更多的工人、农民、解放军大学生,这?样的教育思路是没有问题,所以上面正式下发文件,恢复部分大专院校进行工农兵大学办学,并面向全国进行招生。
招生办法实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只要是政治思?想好、身体健康,年龄在20岁左右,有相当于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工人、贫下中农、解放军战士和青年干部,还有在单位表现特别突出的人,一经当地“革命委员会”推荐,政治审查合格后,都有资格成为“工农兵大学生”。
好巧不巧的,云省也有几所院校得到了恢复办学和招生的会,招生名额有限,分配到东
沙县一共就那么多,最后经过?各种拉锯战据理力争,胡支书为红星公社抢到了每年三个名额的举荐资格,分配下去可以给三个生产大队各分一个,也算是公平公正了。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每一年,靠山大队都可以推举一个人去上大学。
林荷一接到这个消息,心里面就暗叹了一句,来了。
原身下乡后刚开始确实是吃不得苦,但基本上知青院的知青都是这个状态,大家都差不多,那后来为什么?就她被排挤被欺负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工农兵大学的推举名额。
这?些知青院的知青们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村里,谁不想回城?可他们有办法或者门路吗?没有,所以谁也看不到希望。
但这?次老支书带来的消息,让他们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回城的最好会,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所以这些人卯足了劲头,都想要在这一次里面出头。
第一年拿到名额,胡支书其实也没什么?经验,所以他在跟其他公社的老支书讨论过?后,决定采取公平公正的方式,那就是统一考试,用这样的方法来评定?这?三个名额到底给谁,所有觉得自己符合工农兵大学生招生要求,觉得自己有资格上大学的年轻人,都可以自主报名参加考试。
原里面,知青院的那些知青包括原身在内肯定都是报名了这?次考试的,甚至就连大队里不少初高中毕业的年轻人都报名参加了,竞争可以颇为激烈,而就是这一次考试,原身这个新来的女知青,居然考了第二名,仅仅比被举荐的第一名差了一分。
虽然没能顺利拿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但原身的这?个成绩也让她出尽了风头,在第一名顺利被录取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众矢之的,成为了整个知青院里面所有知青的劲敌。
原身才岁,哪怕第一次没能成功,光凭她的基础想要靠成绩出头不过?是迟早的事儿,这?让不少知青暗地里又是羡慕又是嫉恨。
想要回?城的知青都知道举荐是唯一的会,而有林荷这个对在,他们就毫无希望,所以这些人视原身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要费尽心思?搞事儿,
搅黄了林荷的回?城可能,不让她占据这个名额。
冷嘲热讽孤立排挤还不是最终段,这?些人知道靠考试自己肯定拿不到名额,所以开始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于是各种举报信不要钱一样往外递,胡支书在考试过?程中徇私泄题等诬告流言更是层出不穷。
搞来搞去胡支书也不知道是搞烦了还是搞怕了,总之工农兵大学的推举考试就搞了这?么?一次,到第二年,工农兵大学的推举名额就顺利分派到了三个生产大队长的里。
谁能成为工农兵大学生,成为了大队长们的一言堂。
那些知青们倒是知道柳良军更看重什么?,所以这些人使尽浑身解数来表现,干活都主动积极起来,还有的知青开始用起了别的段,想用婚姻利益捆绑来拿到那封举荐信,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冒出来了。
后来叶芝芝的悲剧,还有何泽宇的算计,还有靠山大队的很多风波,都是因这?工农兵大学的举荐名额而起,原里一波三折的剧情,由此展开,历史车轮滚滚,因夏天的这?场工农兵大学生招生开始。
不过?这?些都跟现在已经换了芯子的林荷无关,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怎么把大队里的这?个兽治点弄好,至于这?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她压根不感兴趣,也没想过要去跟那些知青们争抢。
毕竟她可是知道历史走向以及后事的各种发展转折的人,整个工农兵大学招生也就持续了六年,到第七年恢复高考后,这?些工农兵大学生就成为了最尴尬的一拨人,也是最特殊的群体,虽然是大学生,这?些人没有经过正规的招考考试,所以质量参差不齐,在外的口碑也好坏参半,因此最后这群人进?入社会后,社会认同感也相对较差,能力也受到了不少质疑。
明知道前面就是康庄大道,林荷当然不会傻到正规大学不去念,而去为了这?么?个含金量不高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跟人抢破头,所以在听了这?个消息后,整个靠山大队知青群体里面,她是最淡定的一个。
“林知青你为什么?这?么?冷静啊,上大学啊,多少年了,我们终于也有会
去上大学了,你难道不高兴吗?我都快要被这个好消息给激动得哭了。”
晒谷场上,听完老支书的讲话,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整个晒谷场一片沸腾,叶芝芝一把抱着身边的人就是一阵狂跳,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欢喜,笑?容溢于言表。
这?样一来,林荷这个没什么?情绪变化的人,就成为了异类,反倒是跟这?些知青院里的知青们有些格格不入了。
林荷笑道:“是挺好的,所以你要加油,一定?要好好考,争取一举夺魁,今年就回?城去!”
这?是林荷的真心话,她是很希望叶芝芝能考出去,这?样这个姑娘的命运就能得以改变,也许就不会跟渣男何泽宇纠缠,最后被骗财骗色还名声尽毁了。
叶芝芝的脸上也带着光,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上大学的憧憬和回?城的渴望,不过?很快这姑娘就反应过?来刚刚林荷这话里的意味有些不对劲,她下意识地就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怎么光我啊,那你自己呢?我觉得以你的学识医术,根本不怕什么?考试吧,今年最有希望被推举上大学的人就是你,我们这些人应该都没戏。”叶芝芝认真地道。
林荷笑着摇了摇头:“老实我下乡之前都已经通过?招工考试拿到了市医院的工作岗位了,不过?为了避开我父亲和后妈,我才卖掉工作岗位主动下乡来的,所以我对回城没什么?太大想法。”
“而且来了靠山大队,我觉得这?儿挺好的,至少眼下我找到了实现我价值的工作,我很开心也很充实,公社大队需要我,我也有施展抱负的空间,这?儿太适合我了。在没有帮助靠山大队把那个兽治站点建立起来之前,我不打算离开这?儿。”
叶芝芝不太能理解林荷的追求,她还想再劝,那边吴凤菊早就偷听到了林荷跟叶芝芝的聊天内容,忍不住扬声道:
“忽悠谁呢,什么?不看重这?个名额还不想要离开这?儿,我看你是觉得自己考不上,所以给自己提前留点脸面吧?有本事你别报名考试啊!”
林荷确实是不打算考试,可吴凤菊这女人冷嘲热讽觉得她实力不行,这?让林荷忍不了,她冷
笑一声看着吴凤菊:
“我报不报名关你什么?事儿,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指画脚?你是粪拾多了真拿自己当狗了,站哪儿都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吧?”
这?话一出口,周围不少男女都跟着哄笑?起来。
谁都知道吴凤菊被罚捡粪的事儿,但大家平时顶多私底下议论几句,当着吴凤菊的面一般还是会给她一点脸面,但现在林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来,等于直接下了吴凤菊的面子,这?让吴凤菊脸色顿时就挂不住了,跟被戳了肺管子一样气得够呛。
“你给我等着!”吴凤菊眼神阴冷地盯着林荷,放了一句狠话就转身离开了。
“林知青,你不要大意,这?个吴凤菊性子有点糟糕,你这?几天得心点,不要着了她的道。”
叶芝芝眼神里满是担忧,她这段时间越是跟吴凤菊相处,就越是发现这?个女人缺点一大堆,斤斤计较心眼,见?不得别人好,偏偏又很擅长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利用起身边的异性信拈来,谎话随口就来,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可见一斑,跟这?样的人相处得越久就越会害怕,叶芝芝如今都不敢跟吴凤菊走得太近,生怕一不心就会被这人针对,到时候被这人给算计上。
林荷笑了笑?,她知道吴凤菊是个什么?,叶芝芝吴凤菊性子有点糟糕,这?话真是太含蓄了,这?女人分明是阴狠歹毒睚眦必报,就刚刚吴凤菊的那个眼神,林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女人肯定要在背地里报复她了。
不过?林荷还真不怕,因为吴凤菊拢共也就那么点段,上次她自己亲自动被抓了个正着,一定?吃一堑长一智,再动也不会自己亲身上阵了,绝对会拿别人当枪使。
至于这?个被她利用的对象,无外乎就是对吴凤菊献殷勤的那几个,林荷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如今她在村里面也算是正式站稳脚跟了,靠着一兽治医术她也算是声名在外,只要是家里有可能求到她头上的人家,有脑子的都不会随便来招惹得罪她。
所以吴凤菊能够得动的,肯定得是其他公社的人。
林荷不由得就想到了那天她在牛棚附近看到的那个五短
身材给吴凤菊送干粪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将这?人给记在了心上。
事儿虽然还没有发生,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林荷决定回?去之后找阎金霞打听一下,好歹也能让心里有个底。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风平浪静,除了大队里的社员们早出晚归忙着犁田插秧晒谷之外,别的事儿都没有发生,至于林荷预料的吴凤菊那边嗾使人找麻烦的事儿,更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因为9月工农兵大学生就要入学,所以这次举荐名额得在八月初就送上去,这?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所以胡支书那边公布的考试时间相当匆忙紧迫,就在农忙之后的第三天,时间非常短,留给报名考试的年轻人的时间不多了,大家都在紧张焦急地备考,为了这?次举荐的大学生名额做最后的努力,知青点那边每天晚上点煤油灯学习到深夜的人不在少数。
吴凤菊也报名了,林荷估计这女人很有可能是在忙着考试的事儿,所以暂时没工夫来祸害她了。
倒是林荷这边,因为她没有报名工农兵大学生的事儿,接连来了好几拨人。
包括胡支书、柳良军等大队干部,阎副队长这些人都跑来问林荷是不是太忙了忘记报名了,牛棚里的陈老先生和陈老太太都在关注这?件事,当得知林荷不打算去读工农兵大学的时候,几位教授都觉得意外和惋惜。
“为什么??”这?是所有人的困惑。
因为在大家看来,尽管林荷下乡的时间不长,但论学识见?识,这?姑娘绝对是整个云陵乡数一数二的佼佼者,这?次举荐不论资辈不讲其他外在附加条件,只以考试成绩来盖棺定论的话,以林荷的水平,要拿到一个名额应该不难。
尤其是几个老教授,他们看不到恢复高考的希望,所以眼下有一个可以接受高等教育的会,他们觉得林荷应该赶紧抓住,不能白白错过?了,国家动荡起伏,这?种政策也不知道能持续几年,也许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下个店了,他们很喜欢这个刚刚下乡的姑娘,所以才真心实意地希望林荷能够跳出农村这?个包围圈,有更高的眼光和更长远的未来。
不过?任凭老支书、柳队长还是这些老教
授们怎么苦口婆心地劝,林荷态度坚决,就是不肯改变主意。
阎婶子怕林荷这姑娘是顾虑到刚跟自家儿子谈对象确定关系,所以才不报名的,还专门拎着自家儿子教了一顿,把阎金川给训懵了。
等到搞清楚他妈是为什么?骂他的时候,阎金川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您想什么?呢,林荷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这么?没脑子?您可太高看您儿子的魅力了,真要是为了这?事儿,她能不去考试不去上学?只怕早就把您儿子踹了远走高飞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您可以给建议,但不要对人家的人生和选择指画脚,那就越界了知道吗?”
阎金川倒是对林荷的这?个选择一点都不意外,他对这种举荐式的大学生招生模式还是持观望态度,总觉得这?种形式可能走不长,所以林荷不想掺和,阎金川可以理解。
不管林荷做出任何选择,他都无条件支持,但他相信,林荷会做出放弃的决定,一定?有她的考量。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不参加考试吗?”
这?天林荷在阎家院子里晒药材,阎金川没什么?事儿,就给林荷帮忙打下,用药碾子给她碾药,忙碌的过?程中,忽然林荷问了一句。
阎金川上动作未停,听到林荷这话头也不抬地道:
“那么多教授都在下放呢,就算学校恢复开课,给这?些工农兵大学生上课的能有几个好老师?就算有,那些老师只怕也被学生整怕了,有几个敢放开胆子认认真真授课?这?工农兵大学生也就是名称听着好听,实际上都是绣花枕头花架子,在里面能学到什么?真材实料?我觉得你不去参加是对的,真要是去了,那些老师不定?还不如你呢。”
林荷闻言有些愣住,连陈教授那些人都想不到这些问题,没想到阎金川居然能思考到这一层,这?家伙真是个土生土长的土著吗?
“照你这?意思,这?个举荐制撑不了太久?”林荷听出了阎金川话里的潜台词,所以故意顺着着家伙的话问道。
阎金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了一句:
“如果所有人都能真正落实推荐精神、经过相对严格入学考试来进行选拔,那
这个制度就没有问题。”
但剩下的话他没有出来,有职权就存在滥用,有举荐就有操作空间,一旦组织委派,有关系的走后门的还有某些干部子弟自然就得特权优先,留给普通人的份额就不多了,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制度真正能落实到基层且公平公正的可能性有多高呢?
不过?阎金川还是宽慰林荷道:
“国家动荡不会太久的,经济要发展,人才青黄不接肯定不行,你还年轻,不用着急,先观望看看再,真要是以后有了改革,这?个大学生制度越来越完善越来越好,到那个时候你再考也来得及。”
林荷心里面是由衷地佩服阎金川,这?家伙真是一个政|治相当敏感的家伙,聪明又犀利,想来剧情以外,没涉及到的部分里面,一定?有关于这?家伙的后续发展情况,极有可能这家伙在被部队开除之后也照样成为了大佬,才会让徐兰英那女人一重生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阎家来献殷勤,不然以那女人在书里面跟着原女主林丽丽吃香喝辣的逍遥自在生活,完全没必要去抱一个被自己踹了的男人的大腿。
就目前林荷对阎金川的了解,这?家伙的确是一个胆大心细、聪明又不鲁莽的稳重人,这?样的人的确是干大事的料子,不过?林荷却并不好奇原书轨迹里阎金川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她更喜欢现在意气风发有着满腔抱负,军人身份的阎金川,他的眼睛里有光,真要是离开了部队,哪怕后世的成就再高,那也一定?不是阎金川想要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