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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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简淮意和江陵都状态绝佳。几乎所有戏都是一遍过,惊得魏来大呼牛逼。

    按照这个节奏下去,强风的杀青时间显然会大幅度提前。

    一想到杀青,简淮意心底就洋溢起快乐。

    因为江陵答应过他,杀青之后,会带他回家。让家人看看他。

    就像种子在山岩间发了芽。原本贫瘠荒凉之地,忽然生出了花。

    江陵与他朝夕相处,自然察觉到他的快乐。

    也因为他的快乐,而倍感幸福。

    这天,江陵接到薛蝉电话,下午要?来剧组看看他。

    薛蝉那边,芯片的事刚刚落下帷幕。虽然未来不定,但至少今年一整年的供货得到了保证。

    科技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有这一年时间,国内的自主研发或许就能跟上,不用再看别人眼色。

    “大恩无以为报。”

    春天的脚步已近,山谷间的寒气已不像先前那么刺骨。

    江陵和薛蝉坐在湖泊边上,看着湖中春水初生,阳光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薛蝉拿起啤酒瓶,跟江陵碰了碰,郑重道:“兄弟,这恩情我记着,我们全家都记着。以后别客气,有什么事儿只管开口。”

    玻璃啤酒瓶发出清脆碰撞声。江陵仰头喝了一口,笑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也是。”薛蝉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聊了会儿天。薛蝉虽是帝都著名纨绔,但这些年也开始接家里生意,性格沉稳不少。

    为着薛蝉要?来,江陵给剧组放了半天假,自己也正好休息休息——简淮意总是担心他,怕他这么拼,不知道哪天就猝死了。

    “你?那大宝贝呢?”薛蝉随口问。

    江陵道:“经纪人找他谈事情,一会儿过来。”

    薛蝉看了看一旁空出的第三个位子,不禁摇头好笑。

    “你?可真是变了不少。”薛蝉笑道,“以往你?到哪儿都是独行侠,现在却变得跟考拉似的,走到哪儿都想把你?的树桩带上。”

    江陵但笑不语。

    “哎对了。”薛蝉忽然凑近,瞅瞅四周,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道,“你?那白月光呢?简淮意知道不?”

    他这么一,江陵倒是一愣。

    “忘记了。”江陵尴尬地咳了咳,“本来打算从美帝回来就跟他坦白,结果给忙忘了”

    确实是忙忘的。

    这几天拍戏状态太好,他跟简淮意都一头扎进戏里,谁都没想起这回事儿。

    薛蝉却很惊讶:“你?还真打算告诉他啊?有必要?么?你?不是已经放下了?”

    四野无人,唯有面前的湖泊以及山峦。这湖是死水。经年久月的雨水将山上的矿物质冲下来,沉淀在湖里,因而湖水显出一种苍翠的绿。

    薛蝉情绪放松,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放大——反正周围没有人。

    于是,简淮意刚刚踏进山谷,无?意间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你?那红薯都消失那么久了,找也找不到,也不一定会回来。你?跟简淮意提他干嘛?”薛蝉道。

    江陵就着啤酒瓶喝了一口,长长呼出一口气。

    “也不是刻意跟他谈这个,就是”江陵似乎在斟酌着用词。半晌,低头笑笑,“就是,没打算瞒他。”

    薛蝉挑眉:“你?不怕他知道了想多?”

    “有可能。他这脑瓜就爱胡思乱想。”江陵摇头,“到时候得好好哄哄。”

    顿了顿,江陵忽然又长叹一声。

    “其实他挺没安全感的。这家伙,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我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儿,只是不肯跟我。”

    他着,又笑着摇了摇头,自我鼓励似的道,“算了,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低沉温柔的声线,在山谷间显得格外清晰。

    简淮意原本只是随便一听。听到这句,眼睛忽然就湿了。

    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明明在偷听却假装不在意的自己有些好笑。于是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朝湖畔躺椅走去。

    湖边那两人已经聊起别的话题。

    简淮意没走两步,忽听薛蝉又道:

    “哎,你?真要?放弃家产啊?”

    放弃家产?

    怎么回事?

    简淮意一怔。脚步顿住。

    只听江陵轻松笑笑:“这不是早就好的事儿么?家里不干涉我想做的事,我也不继承家产。”

    薛蝉摇头:“啧,你?可真牛逼。那么大个家业,不要?就不要?了。”

    江陵耸肩:“家里的产业我

    又不感兴趣,不如让更能胜任的人去接。”

    “哎,其实你?完全可以找个代孕”薛蝉很随意地道,“你?是你们家独子,你?爸妈辛苦一辈子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拱让给别人了,多可惜?你?不如找人代孕,生个娃,让娃去继承——你?不喜欢公司就不要?自己去嘛,找个ceo,你?自己当大股东,把财政大权抓在里就完事儿了。到时候你?还是想干嘛就干嘛,爽歪歪。”

    “代孕违法。”江陵皱起眉,很显然薛蝉这个观点让他有些反感。

    薛蝉无?所谓地耸耸肩:“出国嘛,找个合法的国家,又不要?紧。”

    “这触及我道德底线了。”江陵已经开始不悦,“薛蝉,你?也别把这种事随随便便挂在嘴上。不合适。”

    “好好好。”薛蝉连忙举起双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咱不这个了。”

    “嗯。”江陵的神色缓和下来。

    “哎。”薛蝉叹了一声,“话,我还以为你?经历过十?年前那回事儿,会把金钱看得很重呢。”

    远处简淮意听到这句,心头忽地一颤。

    江陵笑道:“钱当然是重要?的。毕竟没有钱,连饭都吃不起。”

    “那你还不记教训?”薛蝉道,“你?忘了你?那时候硬生生饿瘦了几十?斤,肌肉都掉没了,回到家还大病一场”

    江陵:“可是还有很多东西,远比金钱重要?。”

    “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薛蝉笑嘻嘻地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陵少竟然是个恋爱脑?”

    后面两人又聊了什么,简淮意就没听下去了。

    他垂下眼睛,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住处时,简淮意忽然感到无比疲惫。他一进屋就躺到沙发上,抬遮住眼睛。

    初春的阳光本该是稀薄的,他却觉得刺眼。

    “淮哥?”陈雪从茶水间出来,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她跟简淮意是相处惯了的,此时一眼就看出简淮意的异常,“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嗯。”简淮意没睁眼,低低道,“头疼。”

    “感冒了?”陈雪有些着急。天气虽然开始回暖,但还是很容易着凉。

    她正要?去拿感冒药,简淮意却制止了她。让她不

    用管,拿杯热水来就行。

    陈雪便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看着简淮意恹恹的模样,陈雪不由担忧。

    她忍不住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去找江陵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可转念间,她又意识到这不是她该问的。

    毕竟她也只是个助理而已。

    她对自己有无?比清楚的认知:就算她磕这二位的cp,就算她无条件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她也应该永远待在安全距离之外。

    她是没资格过问的。

    所以,现在就听简淮意的,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陈雪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

    身后简淮意却忽然开口:“陈雪。”

    陈雪反射性地回过头,发觉简淮意已经睁开眼。

    他慢慢抱起膝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像只下雨天窝在纸箱角落的狗狗。

    “他要?放弃家产了。怎么办”

    陈雪一愣:“啊?”

    简淮意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视线低垂。嗓子哑得像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他跟家里谈判,让家里不要?干涉他作为代价,他要?放弃家产,放弃继承权”

    陈雪反应过来他在什么,不由大惊:“江总?!”

    简淮意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陈雪一时不知什么好。

    她第一反应是,江总放弃家产有什么,影帝有钱啊!影帝完全可以养他。

    可转念一想,江总的家产那是什么概念?

    江总可是随随便便一出就是几个亿的人。影帝再有钱,那也跟江总这种家底没法比。

    何况,江总愿意花影帝的钱么?

    陈雪一时语塞。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简淮意会把这种事告诉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她又很快意识到:

    简淮意或许是真的找不到人商量了。

    一念至此,陈雪心底又升起愧疚来。

    简淮意一定是难过得狠了。他太无助了,以至于只能跟她来倾诉。

    可她非但无?法给出任何建议,甚至连安慰的话都不知从何起。

    她真的太没用。

    陈雪长长叹出一口气,努力安慰道:“别担心,江总一定有解决办法的”

    简淮意却忽然问:“你?试过饿肚子饿到晕过去吗?”

    陈雪一愣。

    简淮意

    抱着膝盖,脸上有种近乎恍惚的神情。

    “你?试过天天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子,要?靠别人施舍才能见点荤腥吗?”

    陈雪心里一痛。她知道简淮意在出道前很穷,过得很苦。

    她不禁颤声:“淮哥”

    简淮意却忽地一笑。

    “你?一定以为我是在我。”

    他笑得极苦,像把一整桶胆汁一口气喝下去那么苦。

    “其实那也是,江陵经历过的生活。”

    这下,陈雪是真的惊呆了。

    “江、江总?他还过过这种苦日子?!”陈雪不敢置信,“不可能啊,他们家不是”

    “是。他们家是家财万贯,可那时他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简淮意紧紧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心里看不见?的雨一直在下。

    “他那时候没有饭吃,饿得晕倒在路上,差点被车碾过去。”

    “他那时候找不到活儿干,赚不到钱,只能放下尊严去捡人家不要?的烂菜。”

    “他是从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只为了不肯跟家里低头,他硬是吃下了这份苦。”

    “他是真的能吃苦。他忍耐力很强,他从来没有抱怨过。”

    “可是他最后回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他是活活饿瘦的。”

    陈雪呆呆地听着。她感到自己踏入了简淮意藏在内心深处最痛苦最不敢回忆的角落,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只知道,简淮意真的太难过了。

    难过得连她这样的人,都被抓过来当稻草了。

    “当然,现在的他就算离开江家,也不至于吃不上饭。”

    简淮意抱着膝盖,明明在对她话,却神情恍惚得近乎喃喃自语。

    “但是,钱真的太重要?了。陈雪,你?明白吗?一个人的自信,气场,他立足于世的底气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金钱。”

    “有我在,江陵不会过苦日子的。”

    “可他会变成什么样?”

    “他何苦,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

    简淮意忽地抬起头来。对上陈雪茫然无措的眼神,他笑了。

    “你?是吧。”简淮意道,“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何必呢?”

    陈雪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心疼得不

    出话来。

    “淮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几乎要忍不住走上前去,抱抱他。

    简淮意却忽然抬起,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

    “不用安慰我,我没事。”

    他扯起嘴角,很轻松地笑了笑,随一抹脸颊。大概是以为自己流泪了。

    ——可是并没有。

    他的眼睛红红的,微微肿胀,可是他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像是所有眼泪都已化作雨水,偷偷在心里下完了。

    简淮意长长叹出一口气,感激地朝她笑笑。

    “听过就算了,别出去。”

    “有人听我发疯,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把这件事忘掉吧。”

    “明天开始,我会继续好好工作的。”

    “我会好好把这部戏,把他的戏拍完。然后”

    然后,他就再也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下章40米大刀,尽量一章内完事儿

    然后就可以抱到床上好好疼♂?爱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