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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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是怕我放弃家产之后?沦为穷光蛋没有饭吃,这才牺牲我完成大我,一言不合就?跟我装直?”

    夜深了,窗玻璃上凝着寒霜。江陵的木屋却仍暖意融融。

    这是简淮意第一次来江陵的房间。以往都是江陵去他那边陪他,刚刚魏来把他们从碎石滩接回来,先?把陈雪送回去。

    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把影帝撂在了江陵这儿?。

    卫生间里,简淮意站在洗台前,弯腰洗脸。拐杖靠在边上。

    他那条伤腿不能?使劲儿?。江陵便一勾着他的腰,以免他失去平衡摔下?去。

    江陵低头看看自己受伤的左,忍不住摇头发笑。

    这伤得。一个伤了,一个伤了腿。别洗澡了,就?是洗脸,都得互相帮助。

    ——起来,简淮意怎么洗澡?

    虽然可以跟他一样,往伤腿上套个塑料袋,不过简淮意那腿受不住力。浴室地面又滑,万一摔了可就?遭了。

    显然也?得互相帮助。

    得像考拉抱树桩似的,抱着给他洗。到时候拿沐浴露给他仔仔细细抹全身,滑溜溜地抓不住。可得好好抱紧。

    江陵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简淮意低头洗脸,并未察觉身边人的坏心思。

    水声渐停。简淮意洗完脸,抬起头来。

    镜中的简淮意,肤质干净,柔软细腻。被温水敷过的脸颊,血管舒张,泛着幼儿?般的稚嫩红晕。

    江陵被镜子里的他吸引了视线,不由?得心里一动。

    “吃不上饭倒不至于,毕竟还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吃苦。”简淮意叹了一声,接上他前面的话,“但也?仅仅只能?是‘不吃苦’的程度而已。你的家境太好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赶上你们家几?代人累积的财富。我没法给你像你家那样的唔。”

    简淮意还没完,声音就?淹没在一个吻里。

    江陵勾起他的下?巴,低下?头来吻他。

    简淮意短暂地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地扬起嘴角。闭上眼睛,仰头承接这个吻。

    江陵托着他的后?脑勺,温柔地深入。

    这是劫后?余生以来,两人的第一个吻。

    像是后?知后

    ?觉地爆发出情感。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拥住彼此?。胸膛相贴,两颗心脏隔着薄薄衬衣彼此?碰撞。充满热度的搏动。让人错觉心尖跳动的频率都变得同步。

    吻过许久,直至简淮意身子软成一滩水,几?乎站不住,江陵才将人一把抱起,抱到床上去。

    不知是不是情绪太激动的原因,江陵刚碰了碰他,简淮意就?颤抖着,弄脏了。

    江陵一愣,笑着拿纸过来,细细给他擦拭。

    简淮意脸红地要滴下?血。羞耻像一朵娇嫩的花,在他脸上嫣然绽放。

    他紧咬着嘴唇。几?次想话,却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不确定?,江陵不让他自己动,而是让他忍着羞耻接受清理这是不是某种惩罚?

    于是简淮意强忍下?退缩的冲动,乖顺地任他玩弄。江陵的动作很轻,他却紧张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唯一的安慰是,男性生理上有不应期。他知道无论?内心如何?胡思乱想,他都不会在江陵里当场再起反应。

    虽然就?算不起反应,江陵也?一定?知道他在想什么。

    太让人害羞了。

    简淮意紧咬着嘴唇。指也?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这么紧张干什么?”

    江陵察觉到他的异样,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来,轻轻抚摸他的嘴唇。

    “别咬。快咬破了。”

    指腹在柔软唇瓣上摩挲,无比轻柔。简淮意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感受他指尖茧子略微粗糙的质感,感受他温柔动作里无声的爱意与依恋。

    简淮意渐渐放松下?来。抓紧床单的指,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然而江陵却没有再做下?去。

    简淮意泄过之后?,整个人就?异常疲倦,软软地依偎在他身边。

    江陵也?就?没继续。擦拭干净就?把人抱进怀里,还顺给他掖了掖被子。

    简淮意在他怀中抬了抬眼,欲言又止。

    江陵却道:“来吧。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简淮意一愣。

    江陵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把他更用力地抱紧。

    “其实十年前,我回去找过你。”

    江陵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他当年离去时,那个追着轿车边哭边跑的身影。

    “

    我被家里人带回去之后?,生了场病。等我出了院,处理完家里的事,再回影视城去找你,你已经不见?了。”

    那时候许多剧组都在影视城进行拍摄。试图进入演艺圈,又没有人脉的演员们就?会在影视城徘徊,寻找工作会。

    当年他离家出走,只顾着闷头往前。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远离市区的影视城。

    也?正因为位置偏僻,所以他当时找不到工作,甚至找不到人求助,以至于饿倒在路边。

    是简淮意偶然路过,喂他吃的,带他回家。

    简淮意叹了一声。

    “我接了个角色,还是龙套,不过需要跟组,就?离开了影视城。那个片子杀青之后?,当地正好有个话剧院招聘清洁工,我就?留下?来。一边做些?杂活儿?,一边看看,那些?话剧演员,都是怎么演的。”

    简淮意靠在他怀里,轻轻地把这些?年的经历给他听。

    原来刘漾就?是在那个话剧院跟简淮意认识的。那时简淮意还没有名字,还被叫做红薯。他也?没有放弃当演员的梦想,因此?每天都会在所有演出落幕后?,一个人走上舞台,在黑暗中一边回忆白天看到过的戏剧,一边重现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刘漾偶然路过,被他的表演吸引。一时兴起,就?把他带回了公司。

    刘漾不愧是业内金牌经纪人,眼光毒辣,一眼就?认定?红薯有红的潜力。于是着开始包装他——其实比起包装,更应该是改造。

    因为红薯要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口音,外形,文化水平几?乎没一个能?看的。最要命的是名字。

    刘漾并不打算让他走乡土亲民路线,于是设计了几?个艺名,让他自己选。

    由?此?可见?,刘漾当时确实非常看好红薯,从一开始就?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大概这也?正是简淮意大红大紫之后?,仍然选择与刘漾合作的理由?吧。

    “那你最后?,为什么选了‘淮意’?”

    江陵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坏心眼地想捉弄他。

    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简淮意果然脸上一红。

    “因为想你。”

    简淮意的心跳忽然乱了节奏,

    隔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胸膛,清晰地传出来:

    “因为怀念,因为放不下?和你在一起的记忆。所以怀忆。”

    江陵笑出了声。

    怎么这么老实啊。

    怎么这么可爱。

    明明害羞得要命,明明害羞得连声音都在发颤了,怎么不跟他撒个娇,把这问题回避过去呢?

    真就?这么听话,他什么都听,他问什么都要老实回答?

    真的,太可爱了。

    江陵只觉一颗心都被爱意泡软了。他忍不住把怀里的人吻了又吻,直到简淮意呼吸不稳、头脑发晕,几?乎被他亲晕过去,江陵这才放过简淮意。

    “那你呢”

    简淮意从他怀里仰起头,脸色潮红,努力平复着呼吸,“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我找不到你,家里又逼得紧,就?只好先?出国念书。”江陵抱着他,轻声道,“后?来在国外,做艺术品交易,赚了一些?钱。之前写的书也?突然红了,卖了权,赚了一些?钱。然后?玩极限运动拿了几?个奖,接了几?个器材商的代言,又赚了一些?钱”

    简淮意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不是出国是去念书的吗?怎么一天到晚都不务正业,尽在赚钱?”

    江陵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赚钱怎么能?叫不务正业?赚钱就?是正业啊。”

    简淮意不解:“你还差钱?”

    “不是差钱”江陵忽然间想到什么,捏着他的下?巴,忍着笑意看着他的眼睛。

    “你这么一,我倒是想起来了。”江陵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的衣食住行开销挥霍,包括拍戏,公关,那些?律师费,那些?操盘控股的资金”

    他话还没完,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花的全都是家里的钱?我这些?资源人脉,全都是家里的关系?”

    简淮意愣住。

    “难道不是?”

    江陵看他这幅呆呆的模样,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当然不是啊。”江陵捏了捏他的脸,笑着,“你对我的赚钱能?力就?这么没有自信?我都快三十了,还要吃用家里的没法经济独立?那我也?太菜了吧。”

    简淮

    意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这个赚钱能?力,早就?超过‘经济独立’的程度了吧?!”

    江陵耸耸肩,不置可否。

    简淮意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又呼吸一窒。

    “原来那些?全都是你自己的钱”他垂下?眼睛,低低喃喃。

    江陵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的东西又开始愧疚了。

    ——毕竟,当初为了给简淮意挽回名誉、为了彻底打消郑光辉继续伤害简淮意的可能?,江陵前前后?后?砸下?去十几?个亿。

    这确实不是钱。

    不过

    江陵笑笑:“怎么,心疼了?”

    简淮意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语。

    江陵捏捏他的脸:“你倒是该心疼。毕竟是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老婆本儿?。这还没带你回家呢,就?先?花了一半儿?了。你”

    江陵话还没完,忽见?简淮意眼圈一下?子红了。不由?一愣。

    “哎,别哭”

    简淮意一哭,他的心也?酸软得不行。连忙把人抱紧,柔声哄道:“你别哭啊,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就?逗逗你。多大事儿?啊。没事儿?!别哭”

    简淮意把头埋在他胸口,汹涌滚烫的泪水一下?子打湿他的衣襟。

    江陵不住地哄着,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总之简淮意哭得停不下?来,一直哭到泪水把两个人的胸襟都湿透,哭到脸蛋通红喘不上气,哭到整个人没力气脚发软。

    哭到快要过度通气了。

    江陵才不得不捏住他的鼻子,严肃命令:“不许哭了!”

    简淮意都快哭晕过去了,突然被他捏住鼻子,一下?子被吓了一跳。

    这一受惊,竟硬生生打出个哭嗝出来。

    简淮意自己都惊呆了。

    两人对视一眼。短暂的惊怔过后?,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行啦,差不多得啦。”江陵无奈地笑着,揉他的头发,“哭成这样,干嘛呢?”

    “”简淮意不好意思地抽抽鼻子,哽着嗓子,声地道,“感动的。”

    “嗓子都哭哑了。”江陵又心疼又好笑,以指腹轻轻擦拭他的泪水,逗他道,“花你钱就?这么舍不得呀。”

    没想到简淮意没被逗笑,只是摇摇头,低声

    道:“不是因为钱。”

    江陵:“那是?”

    简淮意闭上眼,深呼吸,把额头抵在他胸口,近乎虔诚。

    “因为你,想要带我回家。”

    “因为你想给我一个家。”

    他抱着江陵的腰,满怀依恋,像考拉抱着树桩。

    “自从爸妈去世,我就?没有家了。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

    江陵心头一震。

    随即,愈发地酸软。

    “笨蛋。”他忍不住叹息,只觉满腔爱意再难自抑,顺着眼神顺着言语顺着他抱着简淮意的臂满溢出来。

    “明明是你先?带我回家的”江陵轻声道。

    简淮意一愣,从他怀里抬起红红的眼睛:“啊?”

    江陵低下?头,吻他的眼睛。

    “当我饿晕在路边,是你把我捡回去,给我吃,给我住,给我一个屋檐,让我免受风吹雨打。”

    “我会永远记得刚出炉的烤红薯的味道。永远记得你明明自己都快没钱吃饭,还收留我,带我一起跑龙套,跟我并肩坐在星空下?,做着未来大红大紫的梦。”

    “我才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最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家。”

    简淮意呆呆地看着他。

    眼睛一眨,又快要哭了。

    江陵眼疾快,一把捏住他的鼻子。

    “不许哭。”

    简淮意没想到他这时候来这招,哭腔跟着酸意一起,一下?子被堵了回去。眼睛不由?睁得老大。

    江陵被他这傻乎乎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翘起嘴角,再一次地吻他。

    “呜”简淮意被捏着鼻子,喘不过气,委委屈屈地呜咽一声。

    江陵松开来,不再阻着他呼吸,而是托着他的后?脑勺,温柔地加深这个吻。

    夜晚太短,不及情深。

    翌日。

    简淮意醒来时,身边是空的。床铺却还热着。

    似乎江陵前脚刚蹑蹑脚地离开,后?脚他就?寂寞地醒了。

    简淮意茫茫然地坐起身。一转头,看到床头柜上立着一个东西。

    一个猫头鹰形状的,木雕。

    他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伸出,把它拿过来。

    木雕边缘锐利,缝隙里还掺杂着木屑。

    雕工极好,活灵活现。只是刻得太急太匆忙,来不及

    打磨抛光,以至于摸起来还有些?割。

    在那猫头鹰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用端正漂亮的书,清清楚楚地写着:

    “去找吃的,马上回来。”

    “那个半成品,别心心念念去找了。给你刻个新的。心。等我回来打磨。”

    简淮意低着头,抚摸着猫头鹰木雕,感受那棱角边缘略略扎的锐利。

    是什么时候刻的啊。

    昨晚又一整晚没睡吗?

    这个人

    可得好好他了。

    老这样不爱惜自己,会短命的,不知道吗?

    简淮意笑笑,正想钻回被窝里去,忽然发觉那纸片背后?,竟然还有几?行字。

    “虽然你已经狠狠哭过一晚上了,不过那是你自己哭的,不算。”

    “你撒谎装直跟我闹分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

    “好好休息。晚上到舞蹈教?室来。”

    “给你惩罚。”

    作者有话要:舞蹈教室,就是那种有个大镜子,前面横着一个杠子的那种大教室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