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离家出走
买完饮料之后, 两个人站在自动售货机旁边一点点的喝掉了。
大概是一开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西也选择了那个很难喝的饮料。
如果是普通的玩家的话,杜松子大概就会在旁边看好戏。但是对西的时候, 她又莫名其妙的有点好心, 告诉他‘那东西难喝得像洗脚水’。
这个比喻让旁边围观的玩家都忍不住哦了一声。
但是西却还是很认真的盯着那个易拉罐,然后把它给掰开。
杜松子一时间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拉开拉环的, 总觉得他把手指塞进拉环里面的动作不太对,与其是把手指塞进去, 倒不如是让一缕青烟慢慢的流进那个空隙。
反正那个拉环很快的就开了, 然后他把它给喝下去。
西把脖子抬高的时候, 饮料顺着他的喉管流下去, 一瞬间杜松子错觉好像能够透过他半透明的肌肤,看到里面红色液体流动的样子。
如果让杜松子来的话, 那东西她喝一口就会丢掉,“剩下的那些饮料,如果不想浪费的话, 最好把它给倒在开发者的头上。”
但是西似乎对此没有什么抗拒。
他很普通的把饮料咕噜咕噜的全部喝完了,然后特别乖的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面, 垃圾桶满了, 他就弯下腰, 把易拉罐放在了垃圾桶旁边的地板上。
杜松子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乖学生了。
这个学校里面理论上来都是大少爷大姐, 好多人的家教是那种不可思议的让人觉得是不是从书里面走出来的好, 但是大家也都不是标准意义上的乖孩子。现在看到了这种, 她的心里面有点哇哦一声。
“带你来的人呢?”她问。
西偏着头怔怔的想了一会, 玻璃一样的眼球在眼睛里面慢悠悠的转了一下,好像跟天空中云层划过的速度是一样快的,最后把视线重新聚焦到杜松子的身上, 很诚实的“他们都不见了。”
杜松子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眼前的这个家伙肯定不可能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带任何防护用具,穿着短袖短裤,一个白化病患者是怎么进到这个学校里面来的?
但是跟他同行的人又莫名其妙的把他丢在了这里,如果自己不捡到的话,不要是他现在这个身体了,就算是普通人就这么蹲在外面都很容易中暑的呀。
由己及人,她的心里面很快就可以想到几个【排挤别人的方法】还有【校园暴力】之类的。
倒也没有什么同情不同情的——杜松子什么时候有资格同情别人了。
她皱着眉低头,把自己刚刚买的那份饮料的易拉罐也给捏瘪,准备朝着垃圾桶丢过去。
想也知道肯定都丢不准,不过杜松子一直引以为豪于她做这个动作时候的帅气感,就像是电影里面的女主角一样。
她听见西在旁边问,“你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哦…这个。”
杜松子随便一丢,被她捏扁的易拉罐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前面几秒钟她甚至都觉得这一次可以命中,但是果然还是没有。
非常微妙的击中了西放在旁边,好好摆着的那个易拉罐,把它给击倒,然后咕噜咕噜的在草坪上面滚了几圈。
她盯着草坪上面那个禁止踩踏的标语木板,嘴里面随口“离家出走。逃课。什么都好,我准备跑出这里,一直等到所有人都死光了再回来。”
西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杜松子继续随口跟他胡诌,“等到世界末日,或者起码等到我爸爸死掉了再回来。”
“这两者都挺简单的对吧?”她问。
“人类的生命的确很短暂。”西在旁边很客观的。
“这颗星球的寿命也是如此。”
杜松子一开始算是随口胡,但是没想到能够听到这么中二病的答复。
她瞬间朝西看过去,却发现他那张漂亮的脸静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云层划过天空的时候会在那个眼睛里面凝聚出影像,他的全身上下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是动着的。
这家伙是认真的。
杜松子想,外国人是不是都能够把这么羞耻的话一点都不尴尬的挂在嘴边呢?
她又问他,“那你呢?你要去找带你来的那些人吗?”
西轻轻地摇了摇头。
想也是,如果有人把她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且把她在那里丢着不管,还是在这种大热天,她肯定也不想去找那个人。
“那我送你回家吧。”杜松子。
反正都是要走的,有一个旅伴捉弄总比自己一个人要好玩的多。
她走了几步,发现西还站在原地,躲在自动售货机旁边的阴影那里静静的看着她,才想起来什么,在自己的包包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找出了一把粉色的的女士遮阳伞,递给他。
西一开始接过那东西的时候有一点迟疑,但好像几秒钟之后,自行领悟了使用方法。
普通的女孩子把伞收进包包里面,会把伞的每一个褶皱都给整理好,并且把扣子扣好装进袋子里面之类的,但是杜松子的伞在她的包包里面和所有东西混在一起,皱得像是梅干菜。
西把它给撑开的时候,里面的皱褶一点点铺开,阳光透过伞再透过内层黑胶,最后从皱褶中分散着像水波一样照下来,落在西的脸上,已经不剩多少了。
即便是这么微薄的光,他在被照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杜松子用手去握他握着伞柄的那一只手,冰冷得不可思议,比起人类更加像是深海鱼。也许白化病患者都是这样子吧,她不清楚也没有什么兴趣。
她拉着他的手开始往前,“走了。”
西在后面乖乖的跟着,那把粉色的女式遮阳伞莫名其妙的竟然挺配他。
他的步伐的,每一步都像是计算过一样的平均,背也挺得很直,看上去像是一个被狐朋狗友拉出来的千金大姐。
杜松子拉着他往前面走,在自动售货机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和他的倒影,心里面默默给西取了一个外号,叫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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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分每一秒。
两个人的相处在他和她自己看来可能没有什么,但是总是要给别人带来很多很多的痛苦。
最后看着两个人在阳光下远去,在死后的世界里,那人已经不出话了。
他蹲在原地,把自己蜷缩起来,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
不知道这种事情要再重复多少次,又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是否有意义。
在他还崩溃的时候,他是不会被重新投入幻境之中的。在这里有很多个跟他一样精神状态还不足以去扮演普通人类的人们,也跟他一样的彷徨。
在这里彷徨的时间足够久了之后,精神状态一旦恢复到了一定的区间,就会被重新丢回去。
“我们在这里到底是来做些什么的?”
有些人开始悲叹抱怨,但是怎么样都反抗不了。
普通的时候还可以稍微问一下,就是我们在这里已经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我们在现实中的身体要怎么办?但是远的不,最近的,日本那边的女神就算是在成为神明之前,都有创造一个大规模幻境时间无限循环的能力。
在这里没有饥饿也没有干渴。甚至有人尝试过,如果不是在幻境之中,不用遵从那一套物理法则的话,在死后的世界里面就算停止呼吸也不会有窒息感也不会死。
“这就是资本家梦想之中的奴隶天国吗?”
那人苦笑着跟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的面容有些熟悉,他盯着他好几十秒才认出来。
这之前在死后的世界里,自己也就是跟他这么进行交流的。
他“我们接下来就要继续这样子下去吗?就作为少女和怪物的柴火,让故事自行发展下去?”
“我倒是觉得不至于。”在旁边的人摸摸下巴,认真的对他。
“如果只是这样子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让我们有自我的意志,把所有人的灵魂强制塞进去,让我们在躯壳里面看着她的故事发展,然后死掉就可以了。”
“如果神让我们有了自我的意志,那么一定就有什么意义。”
“到底是什么意义呢?”
那人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能够思考就明了他已经从之前的死亡漩涡中摆脱了。
鉴定到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足以继续扮演之后,下一秒,他的意识又重新被抽出,投入了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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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要让每个人都保有自我意识…很麻烦的。】
系统告诉她。
【就算你需要用其他人来帮忙垫刀,也有更好的办法。】
“我的话怎么样都可以啦…”
杜松子的语气有一点暧昧。
“不过这个是根据哥哥的愿望发展过来的话…他也许也希望改变一部分的过去吧。”
“那是那个时候的哥哥做不到的,必须得由外力来帮助他改变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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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松子拉着西往前走,在经过某处的时候,她的脚步很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她的视线原本一直都是目向前方,偶尔也会往旁边看一看,但是在刚刚她往上看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现在则很露骨的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边。
其实在教学楼上面跟她对视的少年心情也是差不多。
理论上来,这一节课大家都是体育,有些人会在篮球场那边,有些人干脆就坐着大巴去游泳馆了,没有多少人会在教室里面呆着。
也只有他才会半途翘课回来,然后靠着墙壁东张西望。
一开始和妹妹对上视线完全是偶然中的偶然,而妹妹非常露骨的低下头露出一副不想多的表情,则让他更尴尬了。
朝下面叫了一声“杜松子——”,她嫌恶的抬起头来,注意力比起放到他的身上,更多的是放到他旁边的保镖身上。
她的表情更嫌恶了。
少年也盯着她看。
这种时候最好拿出作为哥哥的气场,他就“你又翘课啊?”
“关你什么事。”杜松子的回答倒是非常的简洁明了。
“…嗯。”
少年平常跟她也没有什么交流,别人家的妹妹在叛逆期的时候就彻底不会跟哥哥话了,而他跟她之间则是更加彻底一点的…好像物种根本就不相同。
少年很友好的提醒她,“爸爸已经回来了,如果这件事情被报告上去你又要挨骂。”
他指的是他身后的那两个保镖,虽然是派过来保护他的,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完全操控这两个保镖,是监视其实还更加的确切。
杜松子更加嫌恶的切了一声。
“你以为你是谁啊,学生会干部吗?”
看来她觉得是少年要去告状。
这下子他也没有什么好的了。
而且她的下一句话就是,“反正那男的也不会管我。”
【…哇,她把自己的爸爸叫做‘那男的’。】
这下子不仅仅是少年,就连旁边围观的穿越者们都有一点那个了。
【这下子看起来应该不太像是神话设定…?】
【神话设定里面,起码现在出场的,他们对血缘关系还是挺看重的。】
【他们的血缘不是普通的基因赋予,其是妇女,倒不如孩子是父亲延展出来的一部分。】
不过现在杜松子脸上的嫌恶倒是货真价实的。
有些人壮着胆子上去准备劝告她一下,就假装自己是无意中路过的路人,因为听到了少女的对话,所以看不下去,最好能够让她跟那个爸爸言归于好。
如果这个真的是一位还没有成型的女神,那么她的父亲究竟是谁也毋庸置疑了,能让他们在这里解开心结,那就相当于在当时帮助法厄同跟她的爸爸阿波罗相遇,好处当然是大大的有。
不过结果都是一模一样的。
之前在路上阻拦下杜松子的话,杜松子会直接从他们的身旁拐过去,这个时候跟杜松子父亲的事情,她倒是皱了皱眉。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用上武力,或者用手去抓住杜松子,用肢体动作来配合自己的语言呢。
在她皱眉的同时,世界就开始融化了。
【…看来这招行不通。】
还有人提出的建议就是,【她在现实中的血缘关系,会不会跟她是神明的时候无关,甚至还是一种拖累?】
【希腊神话里面的酒神巴克斯在还没有成为神的时候四处游历,不也把他家那些不敬重他的亲戚通通弄死了吗?】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接下来的相处就更加谨慎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哥哥出现之后,人们作为原料消耗的速度减慢了,很多人在旁边默默的倾听着,想要知道这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在听到自己妹妹对于父亲的恶言相向之后,少年露出了有点尴尬的表情。
这种时候如果是普通人,要不然就是训斥妹妹一通,要不然就是为父亲辩护。
但是他这个时候的却是“你少点吧,你之后不是也要拿他的遗产的吗?”
“反正一大部分都得留给你吧?因为你是一个男的。”杜松子。
“……”
“我再怎么样也有法律保护的那一部分,不可能半分钱都不给我的,只要有那一部分也就够了。”杜松子想,反正那男的也不可能给她更多。
“接下来只好希望爸爸早点死掉就行了。”
“嗯…你就没有想过我们可能还会多几个弟弟妹妹?”少年问。
甚至可能是哥哥姐姐。
在楼上的少年友好的提醒她,“反正那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防护措施的类型。”
“…所以我才觉得他有艾/滋/病啊。”
在下面的杜松子又毫不客气的把这一个名词抛了出来。
如果叫自己的父亲‘那个男的’只是叛逆期的体现,艾滋病这个词一出来,旁边的玩家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尤其是那些年纪比较大的男性。
大多数人在这个时代已经接受了那些超凡者们的自视甚高加性别歧视,但是这个连力量都还没有获得,从头到脚冒着诡异的女孩子在那里大放厥词,还是让他们忍不住皱了皱眉。
心想超凡者都是一群疯子吗?要不然就是她没有教养。
杜松子继续,“我哪来的兄弟姐妹,反正他要不然就是被男人操,要不然就只是带那些连月经都没有来的女孩子回家吧。”
这么的时候杜松子又皱了皱眉。
她和少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把西藏在自己的身后,理论上来西要比她高一点,但是他撑着粉色的遮阳伞把自己的身体藏在阴影底下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半点男子气概。
少年好像也完全没有发现杜松子的身后还藏了一个人,这家伙可能根本就不觉得杜松子能够在学校里面交到朋友。
“啊…嗯。你等等。”
在上方的少年其实听到‘那男的’‘被/操’之类的很污秽的字眼都没有什么反应。
这里是一个贵族学校,但就因为是贵族学校,那些被压抑得久的大姐在背地里才会什么脏词都的出来,什么脏事都做。
妹妹会学得一口这样子的话语,他其实不是特别的生气。
但是听到‘连月经都没有来的女孩’的时候,他是真的皱了眉。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觉得自己可以管教杜松子的错觉。总而言之,他对着身旁的保镖吩咐,“去把她给带上来。”
又跟她“你不能够再逃课了,你老师已经去找我了。”
“找你干嘛?你又不是我家长…”
杜松子的表情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是更加让她不爽的是,旁边的那两个黑西装真的下楼准备抓她。
“喂,等等,他又不给你们发工资,给你们发工资的是爸爸,那我也算是爸爸的女儿…啊!我让你们站在这里别动!”
那两个保镖停都不停的。
依旧是从楼梯上面下来,并且一个人的手已经准备伸过去拉她的胳膊了。
杜松子无比嫌恶的甩了甩手。
就算没有被碰到,她也不喜欢被男性接触。
并且很迅速的拉着后面的西,像是猫一样退了几步,然后站在原地。
之前她的话语或多或少起了一点作用,起码在上面的少年没有做出第2个指令的时候,在她进行了逃开的动作之后,保镖们也不上来抓她。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黑色的墨镜,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样的神色。
只是头顶炙热的阳光在他们的墨镜上面闪烁了一瞬,杜松子很恶意的想干脆他们的眼睛全瞎掉就好了。
就算她这种时候要对那两个保镖些什么,他们也不会听的。
因为少年是个男孩子,在爸爸心目中跟她完全不一样。
“那个死同性恋…”
“…别这么。”上面的少年有点无奈。
越想杜松子就越觉得恶心,她再退后一步,保镖就上前一步,看来还是不给她走。
真的很想往旁边吐口水,但最后她只是朝着上面做了一个鬼脸,送给上面的少年的最后一句话。
“啊,对哦。”
“不该在你面前骂他——反正你们俩也是一个德性。”
“……”
上面的少年听到这句话之后,神情空茫了一瞬。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从下方妹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正面无表情的把水杯举高。
他其实一开始只是想要吓吓她,但是在把水杯完全举高的时候,看着妹妹的表情——那种有点害怕的表情。
他也看着她微微张开,但是不再吐出让他不高兴的话语的嘴。
他只是想让她觉得害怕而已。
也许他跟爸爸真的是一个德性。
这么想着,少年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慢。
他把水杯朝妹妹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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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这么做。
游离在幻境之外的少年看着两年前的自己,心里面只是这么尖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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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完全是个笨蛋。”杜松子。
【但你当时应该也被吓傻了吧。】
“的确是。”杜松子有点不甘心,但最后还是承认了这一点。
“我那时以为自己要死了。”
系统想了想,在这种时候稍微更改几个函数。
整个幻境世界瞬间又发生变化。
“…嗯,你在干什么?”杜松子偏过头去问。
【没什么】系统。
此时,幻境中的玩家群体产生异变。
他们第一次在幻境中产生一种冲动,即想要去拯救面前的这个少女,让她免于伤害。
这种冲动强烈并且突然,不像是他们突发奇想。
反倒像是有什么意志强加在他们的身上,要求他们这么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