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为我而死吧
杜松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她躺在农田之中。在她的旁边是丰腴到让人想到动物的草地。
她往上看去,天空依旧没有星星和月亮,但也并非完全漆黑。
仿佛身处极地见到了极光一样, 七彩的光幕在空中慢悠悠地游弋着, 好像是在空气中飘浮的巨型水母。
杜松子看着天空,然后慢慢的用手撑着地板坐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有点陌生,把手伸到面前的时候忍不住啊了一声。
她的手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左看右看都找不出一点色素, 不完全是像之前一样的苍白, 更加像是海里面完全透明的深海鱼。
她看到自己的血管和在血管里面静静游弋着的液体, 连红细胞都不见了,真不知道现在的血液循环还有没有意义。
透过透明的果冻一样的肌肤, 能够看到白色的骨骼,这是她身体里面最具有颜色的东西,有点像牛奶夹心的麻薯。
杜松子慢慢的把手给放下来。被抽走的也许不单单只是色素, 还有身体里面的其他一些什么东西。她往前走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的不可思议,骨骼开始变得像鸟类一样中空了。
她的体重至少比原来减少了一半, 她的眼睛看着视线的最尽头, 地平线的上方。
那里宛如是整个世界的终结。
在那里, 七色的帘幕缓缓拉开, 逐渐包裹着整个世界。
她朝着那个地方走过去。她知道在那里西正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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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希腊圣山之上。
与此时正在幻境中无限轮回的普通民众们不同, 希腊的神眷者们聚集在这里, 包括那位理论上来应该前往了幻境之城的杜理。
杜理一下一下的用叉子戳着盘子里面的布丁,她的神情有一点百无聊赖。
之前这段时间里面她们在享用下午茶,并且也谈论一些事情, 下午茶的材料都相当高级,甚至有克里特岛的金苹果这种幻想级别的食材,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人类社会习俗中的一个步骤,所以也不会显得特别厉害。
她望着前方的布丁发呆,又从上面镜子一样的表面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脸。
杜理的身上没有穿着丧服,倒是穿着希腊一脉相承的轻薄到什么都可以看到的白色袍子,对她来有点长,就算坐在凳子上,最下方的衣摆也拖在地上。但没有染上一丝污垢。
她看了看布丁上面自己的脸,又抬起头来看着苏林,问他“你发现了什么吗?”
“这个…”
苏林的语气有点模糊,他的声音相当温柔,也不摆什么架子,完全看不出来是几乎有着人类之王这个神格的大人物。
他的眼睛追随着天空之中的景象,希腊这边有专门的占卜师,可以看着天空中鸟的飞翔轨迹预知到未来。
此时天空中万里无云,既看不到白云也没有灿烂的阳光。什么生物都没有的一片宛如画布的蓝色之上,苏林静静的用眼睛探索着,最后松了一口气。
他“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两个人对话的时候,最沉默的是一边的顾优,这位教皇大人漫不经心的在手中把玩着他自己的皇冠,把它转来转去。
每转到一个地方,光线就会在皇冠的宝石切面上闪烁一个瞬间。
他看着这一束光,叹了口气,又把皇冠慢慢的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等到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神色之中带着一丝威严。
他,“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去干扰的。”
伴随着他的话语,在旁边的杜理也慢慢站了起来。
不过无论是在少年的记忆里面,还是在官方的记载之中,当时随着联邦的特使过来向她寻求帮助,并且向她许诺这一次的许愿权会用来复活她所信仰的主神法厄同的时候,杜理都不愿意浪费一点时间的跟他一起赶赴了幻境。
“但是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情。”杜理。
她的表情如梦似幻,明明是在现实之中,却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曾经发生过的梦。
她“有一位大人物接管了我的身体,帮助我完成了接下来的旅途。”
“这都是因为我太过于弱了,我没有办法完成那位大人的期望,所以她只能够亲自出手。”
她这么的时候,手一点一点的揪紧自己胸前的布料,指甲也陷入了她的皮肉之中。
红色的血渗透了白色的裙子,她好像恍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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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神眷者的身体暂且不论,起码她们的精神都停留在这一片圣地之中,享有些许的安宁。
但这份安宁很快也都会被破。
“那位大人也许想要洗牌整个世界,她已经沉寂的太久了。”苏林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不赞同。
杜理的眼神空洞,她“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扰。”
苏林站在最前面回过头看了他的这两位同僚。
他们信仰的是截然不同的神明,法厄同是一位用烈火惩罚自己所有看不过眼的邪恶的女英雄,而他信仰的农神得墨特尔则不管是否喜欢,都会催动大地孕育出谷物哺育人类,可以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他看着这两个人,然后像是面对不成器的弟妹一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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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外界的变化继续持续。
杜松子继续往前面走,突然把头转向某一个地方,看向玩家。
玩家在被她看到的时候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她问他“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玩家对啊。
他心里面想怎么突然现在杜松子会跟他搭话。
在无数次的轮回里面他已经跟着她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在这一个周目里面玩家一开始从告白的地点就一直跟着她,在自动售货机的旁边,少女走了之后还帮她把没有扔准的那个空罐子给重新丢了进去。
她在车上跟司机起冲突的时候,这一次玩家并不像之前一样帮助她压制了下去,而且是默默的坐上了这个身份的司机的车,跟着少女在市中心下来。
她和怪物吃饭的时候,理论上来可以这种时候也走进同一家快餐店,默默的看着她,偶尔运气特别好的时候还能够跟少女搭上一句话。
但是这一次他也只是坐在车里面观望着其中的场景。
她在海边的时候好像摇晃了一个瞬间,但摇晃的幅度也没有大到会让她的自行车倒在地上,他当然也就没能帮她扶起来。
理论上来,到现在为止两个人没有什么正式的接触,不过如果算上之前不知道多少次的轮回之中,她们两个应该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和她发生交集,几乎已经算是刻在他的DNA里面的既定事项。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杜松子会跟他搭话。
他总觉得自己是玩家,杜松子是NPC,也许在某些剧情里面两个人会有互动,但是通常来,操纵的玩家在地图里面乱晃的时候,站在那里的NPC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杜松子看着面前的人,他身上穿着自己学校的校服,脸也像是自己的学校的里的所有学生加在一起然后再取平均值,没有任何的特色。
她在记忆里面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个人的景象,但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就感觉到有一点点熟悉。
她“西为了我他把这个世界轮回了很多遍,你也跟着他一起轮回了吗?不…到底这句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玩家。
那个怪物当时的那个数字大到只能用来计算天文距离,但是他在这段时间里面至少轮回了有上百次。
正常来重启世界一次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如果到了十次那么就该考虑这个人是不是神明的后裔,但一旦数字达到了一定程度,那就觉得‘啊这可能就是他的权能吧。’也就变得不太值钱了。
他告诉她自己为了她重新来过了很多次。
“并且在每一次的周目里面,我只要稍微碰一下你。”
他做出了一个把手伸出来的动作,但是死活没敢摸。
“世界就会终结。”
“因为这个世界是以我为中心而运转的嘛。”杜松子。
她表现得特别理所应当。但她现在的样子太过于奇怪了,苍白到透明的身体,找遍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一点色素。
只有她的眼睛里面,似乎有璀璨的星云正在缓缓的旋转,看得久了仿佛会被拖曳进去。
等到玩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脚步真的无可控制的往前一步。
他匆匆收回,重新站在原地。
玩家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杜松子的很冷静,“你又没有什么用。”
玩家默默不语。
这句话是真的哦。
她的哥哥把玻璃瓶朝她砸过来的时候,一开始他帮她挡住了,可是到后来事情正常进展的时候,现实却告诉他,饮料瓶砸在了少女旁边的路上。
他什么都没有能够为少女做到,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发生任何的交集。
但是如果他不死够一定的次数,如果全球的几十亿的生命不死够一定的次数,剧情就不会往前进展。
无论那个怪物愿意为了少女把这个世界重启多少次,起码到了现在,他肯定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所以才要从外界吸取这么多的‘电池’回来。
不,倒不如他们只是让她的剧情推进了一天不到,就已经要死掉这么多次了,之前那个怪物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才让她从出生开始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现在的?
…应该也不算是幸福。
玩家在心里面默默的纠正自己。
不然的话现在那个怪物就不会想要重启世界了。
而且现在的重启显然跟之前的截然不同。
他该不会想要让这个少女从婴儿的状态重新成长,一直。一直。一直——都以少女新定义的幸福的方式度过每一天吧?
到了那个时候…玩家的心头只是一阵冰冷。
怪物已经没有能量,只能够用他们来作为燃料的现在,他们又要为了少女的‘幸福生活’牺牲多少呢?
仿佛是理解了他的想法,少女不屑的哼了一声,又把头给转了过去。
她迈开了脚步。
如果放在游戏里面,他已经选到了最错误的选项。
正常的游戏里面,这种时候应该都会“为了你的幸福,我们死多少次都没有关系”的话,才能够达到好感度提高的效果。
而在这里,玩家只考虑着自己,也因此让少女不高兴了。
…但是她还能指望怎么样?
本来她也不是他们所信仰的女神,也没做出什么好事情,倒是一直折磨着他们。
玩家心里面这么想,但还是想要上前追赶她。
可是少女的步伐轻盈得好像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有几秒钟他觉得她甚至是飘浮在空中的,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身影,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格外肥沃寂静的夜晚农田之中,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在他的头顶,光幕依旧像水母的裙带一样缓缓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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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松子不做声的往前走。
理论上来她的目的地就在地平线的尽头,这么大的一片废弃农田,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够到达。
但是她发现如果自己在胡思乱想的话,就会走的很慢,或者路线会变得相当弯弯折折。
如果她一个劲的只想着要到达西身边,植物会为她让开一条路,或者她干脆穿过空间,二点之间取直线,用不着五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见到她想要见到的人。
她原本以为西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化作了包裹整个地球表面的七彩光幕,可是她之前在学校里面见到的苍白美少年却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凝望着天空。
察觉到她的到来之后,就笑着回过头望着她。
那个笑容不太属于凡间,好像什么反从出生开始就什么烦恼都没有过,相当的无忧无虑。
美丽,却又像是泡沫一样非常的易碎。
杜松子看着他,然后默不作声的跑了几步,离开了农田中植物的包裹,在空地上面和他对峙。
“现在是什么情况?”杜松子问他。
“嗯。”西白色的脸颊上面映着变幻的光带。
他“你知道爱因斯坦吗?”
“他有一个相对论,是速度越接近光速,时间就会变得越慢,到时候就能穿越时间。”
“当这个光带。”他伸手指了指天上,“包裹住整个地球的时候,地球也会被同化为光,然后进行时空穿梭。”
“时空穿梭?”
“到以前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
他怎么能够把这那么傻逼的话得那么理所应当。
杜松子的手捏着另外一只手臂,在失去色素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冰冷了好多。
但是再怎么样都是14岁的女孩子的身体,没到受精卵的程度。
他“从你还没有意识的时候重新开始,让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快乐。”
“那你还不如直接给我吸/毒呢。”杜松子得毫不客气。
然后又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看向光幕,整个天空都已经被色彩给覆盖了,她也辨认不出来这一个过程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于是她直接的问了。
“…大概是到百分之七八十吧。”西这么跟她。
他难道就没有更精准一点的数字?亏他还是个以高科技的形象著称外星人呢。
之前在路上遇到那一个同样很倒霉的陌生人的时候,他没有什么样的举动,可是站在这里,她好像看到了远处的城市映着的红光,也听到了防空警报的声音。
现在各国应该都被弄得焦头烂额吧,这可不是能一句,‘北极的极光好像要蔓延到整个世界了!’就能够解释过来的事情。
而这些都是因为她。只是因为她。
“…真的只是因为我吗?”杜松子,“会不会是你原本有什么超级大阴谋,然后在路上发现我又可爱又可怜,就想着如果能够在实现你的计划的同时帮帮我也不错的样子…?”
“只是因为你啊。”西很温柔的。
就是因为他这种温柔的态度,就是因为他是杜松子从出生到现在唯一一个对她这么温柔的人,所以哪怕现在搞成这样子,杜松子也对他讨厌不起来。
那样子的世界不定真的会很不错。
“可是如果你愿意为了让我的幸福付出这么多,把整个世界已经重置了…”她停顿了一下,因为她怎么样都想不起来,西当时的那个数字是多少了。
反正肯定在兆的上面。
“把整个世界重置了这么多次,但是为什么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多少幸福快乐的回忆,反而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得很糟糕呢?”
“回答我,你对我的幸福到底是怎么定义的?”
如果这里有什么时空管理局,我一定要投诉你。
面对着她的话,西露出了有点慌张和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的手在前面挥了挥,老实有点像是白色的金鱼在空气中挥动的尾巴。
最后他,“对不起,可是时候我你告诉我的幸福就是那种定义。”
“时候我们曾经有见过吗?”杜松子问他。
“在疗养院里面。”西。
“…哦。”
在她的视角里面,自己时候也许是因为穿越者的关系,灵魂跟身体并不匹配,所以经常发高烧。
偶尔也会看到幻觉,听很快就被送到医院里面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正统的医院还是精神病院。
反正的确有过一段疗养院的经历。
“然后那一次疗养院是不是起了大火…?”杜松子很迟疑的问他。
她记得有发生火灾,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九岁左右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浑身上下都是绷带——明明什么伤口都没有。护士告诉我过程,但火灾之前的记忆我全想不起来。”
“只记得有一个大大的别墅,然后在客厅那里有爸爸很恶心的脸。”
西确认的告诉她的确有火灾。
他“是我造成的。”
“哇。”
西比她想象中的还活泼一点。
她觉得他只适合光柱这么梦幻的攻击方式,实在没有想到他也会和火这种非常残暴的东西相匹配。
她“那个时候的我是怎么告诉你幸福的?”
怎么想也觉得那个时候的杜松子不会获得幸福,越的时候她就被爸爸管教的越厉害,更不要提是在别墅里面几乎和他独处,怎么可能会有幸福。
他“那个时候的你也很讨厌你爸爸,还很讨厌周围的人,但是偶尔会去捉弄她们当成好玩,也会去偷偷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你和我是在同样的平原上面相遇的,那天下了流星雨,我大概就是在那个陨石上附着着到地球的。”
也许我在宇宙外太空的时候还没有获得自己的意识,但是在地球上,在这个非常奇特的磁场下面终于诞生了。
“然后你和我相遇了,你把我当成宠物捡回了家。”
“哦——”
杜松子。
这个倒是完全可以接受,就算是现在的她和西见面的时候,也还有一种想要把他当成宠物的想法呢。
本来西这个名字也是杜松子决定哪一天养狗了就要给他叫这个名字的。
“那个时候你告诉我。”在面前的美少年很温柔的对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的,就好像是在电子屏幕上一样,每一个字都相当的确定和不可更改。
“你【平常的生活很糟糕很痛苦,但就算有这些人的阻挠,我也依旧可以跟你在一起玩,我觉得这样子就很幸福了。】”
“…那个时候的我原来会这么恶心的话。”
杜松子。
和她的话语不太一样,她的手指在面前卷来卷去,并且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明明她身体里面的色素都已经被抽走了,为什么还会脸红呢?
她用余光瞥着自己的脸颊,心里面有点困惑。
想到最后,用手掌轻轻的遮住了脸颊。
她,“所以你就按照这一种幸福的标准让我继续过下去了?“
“等一等…可是我从以前生活到现在只是觉得很痛苦。觉得周围的人全部都是笨蛋,她们哪天爆炸就好了。倒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你的陪伴。”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西温柔的告诉她。
“我存在于你周边的光里面。”
“…太抽象了。驳回。”
“到了最近开始在你学校附近出现了。”
“哦…”她,“最近在学校里面有动物失踪了,而且学校里面的花也长得非常的奇怪的繁茂。”
“我还以为有生物实验室的人过来随便做实验呢。”
她,看看旁边的废弃农田,那里的植物与其是草,倒不如更加像是魔幻里面的魔花。
“那就是因为你来了吧?”
西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微笑。
这个时候天空中的光幕,色彩已经变得很浓郁了。
之前还能够听到防空警报的声音,现在也逐渐听不到了。
远处的城市的光已经完全熄灭了。
如果这个是世界毁灭的前奏的话,那么杜松子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还站着的人。
…也不知道之前在农田里面遇到的那个陌生人怎么样了。
她想。
他现在是死了呢,还是按照他所的,再一次迎接了世界的重启?
她心里面觉得重新出生一次也未尝不可,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面到现在,她没有什么快乐的记忆。
恨不得【那家伙马上去死!】的名单倒是积攒了不少。
如果可以从受精卵重新开始,被某个不是人类,能轻松让世界毁灭的,会愿意为了自己付出一切的怪物守护,度过幸福的一生也很不错。
“但是。”
杜松子看着他。
“我才不要。”
西第1次露出了有点错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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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只手在另外一只手的袖子里面掏来掏去,最后拿出了一个东西出来。
西看到那个的时候瞳孔微微的收缩。
杜松子手上的物体在七色的光幕下面变幻着光彩,金属的表面静静地反射着光泽。
但是它依旧是漆黑的,并且沉甸甸的。
那是杜松子之前在车上用来吓唬司机的手/枪。
杜松子“其实这东西不完全是假货了啦…之前在戏剧社的时候拿到的的确是假货,不过之后去跟一个好像有□□背景的女的撒撒娇,她就把真东西给我了。”
“如果那个时候司机还是不准备开车的话,我就准备用这个在他腿上一枪的来着。”
杜松子这么,非常冷静的把手/枪给上膛。
枪口黑洞洞的。她的眼睛里面仿佛旋转着七彩的星云,但是瞳孔也是黑洞洞的。
好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一样。
首先…手/枪能对外星怪物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吗?
他明明就算撞到石头都会轻飘飘的穿过去的。
杜松子想,但还是把枪口调高一点,刚刚好对着某个地方。
如果他是人类的话,那里就是他的心脏。
她“现在停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她这句话,而西并没有停下。
天空中的光幕依旧缓慢的旋转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有一点困惑的表情,一定有什么事情搞错了,又只要再重新来一次就可以了。
重来一次你一定可以获得幸福的人生。
杜松子虽然当时情况很紧张,但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怎么跟她爸爸一样?总是觉得出了问题不是自己的错,而是杜松子脑子坏掉了,或者情况变得有一点倒霉。
警告无效,杜松子就直截了当的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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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来,外星人,起码像西这样子的外星人,肯定免疫一切物理攻击。
子弹射出去的时候,她都已经可以看到西脸上那种有点无奈的表情。
因为子弹肯定会穿过他的身体,不会给他造成任何的损失。
运气再坏一点,不定流弹还会误伤到什么人,但反正不会是她面前这个白化病美少年。
但是杜松子之后了一句话。
她“为我而死吧。”
于是情况骤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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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轻轻地碰上了他身体的表面。
之后螺旋式的力把他白色的T恤给拧成了一团。
冲击力让西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向后跌落而去。
他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他的手在空中挥动的时候好像变得更加确实了一点,总算不像是白金鱼摇晃的尾巴了。
他躺到地上的时候红色的血在白T恤表面扩散开来。
杜松子靠过去的时候,西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她。
他应该是在刚刚那一个瞬间模仿了人类。只有人类会在被子弹击中的时候受伤而死。
但是他模仿的不太成功,正常的人不会流这么多血的。
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平米的地方都被染成红色,像是颜料一样附着在地板上,洗都洗不掉。
杜松子过去的时候没有闻到血腥味,但是闻到了像是橘子果冻一样的香气。
她走过去,跪下来。
西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一点,但是眼睛依旧是澄澈的,静静的望着她。
正常来子弹当然无法杀害外星生物。
但如果他爱你,那当然另当别论。
杜松子跪下来,慢慢的调整了西的姿势,让他的头靠上自己的大腿。
“…膝枕。”
杜松子以前看的时候,她总是希望自己能对哪个男孩子这么做一次。
最好那个男孩子还是全球首富的独生子,长得特别帅,并且从出生到现在交谈过的女性就她一个,对她死心塌地。
杜松子这么想着,把西额上的发丝拨到一边,露出他白色的额头和澄澈的眼睛。
她在那双眼睛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杜松子很冷静的,“我不会让你把这个世界重启,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里面有什么人是值得拯救的,也不是因为我讨厌你。”
“这个世界上面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恶心的让人想吐。你和我虽然只认识了一天不到,但是你是第一个为了我做了这么多的人,我认为你是我很好的朋友。”
她这么,弯下身来,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
她之前为她而死,西的生命依旧在流逝,但还能够有一段时间来听她讲话。
她,“我只是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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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把时间重新倒转了,到了一个我现在还没有出生的情况。那个时候的人还是不是我?”
面对这个问题,西轻轻地动了一下指尖。
杜松子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
他的手冷得吓人,她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了冰柱。
但还是没有松开,就轻轻地握着。
她“之前我在路上遇到了我的同学,可能也不是我的同学,他的眼神看起来老得像四十多岁。”
“他也是被你的时空螺旋计划给卷进来的人。在此之前好像也跟不少的我相遇了。”
“他跟之前的我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现在的我却完全没有那些事情的记忆,并且我也知道对于他来,我和之前相遇的杜松子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你你为了我把这个世界重复循环了那么多次,今天早上选择吃草莓面包的我,和今天早上选择吃提拉米苏的我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这其中是有分别的。”
“我喜欢提拉米苏胜过草莓面包,因为我们家的女仆做草莓面包的时候总是喜欢偷偷吐痰进去,还以为我不知道。”
“如果按照你的标准的话,吃提拉米苏的我才是幸福的,所以你会把吃草莓面包的我的时空给掐断。”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我很快也会面临不幸福的选择,如果那个我也被你掐断了,只留下那个幸福的我,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死掉了?你是不是就算是谋杀呢?”
杜松子这么的时候,依旧很温柔的用手抚着西的额头。
西则用那种好像完全听不懂的婴儿一样澄澈的眼睛望着她。
杜松子叹了一口气。
“你了那么多次时空循环的次数,理由应该是为了让我幸福,花费肯定也很不菲,这一点我相当——相当相当的感激。”
“但是。”
她,原本那只握着他指尖的手也慢慢向上。
两个人的手一起覆在了西胸口那里,被子弹所贯穿的地方。
在手下扩散开来的是一片鲜红,没有人类的体温,只有淡淡的水果香气。
手掌下的液体稀薄的像是水。
她“但是我也已经被你谋杀了这么多次。”
西依旧看着她。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天空中的光带已经逐渐停息了,甚至连上方的阴云都逐渐退散开去。
郊外夏夜的繁星在夜空中闪烁着,繁星也在他的虹膜之中映射。
似乎是被这光芒所刺痛,他的眼睛里面默不作声的填满了泪水。
泪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去,滴落到农田之中。
在旁边,废弃农田上的植物逐渐开始萎缩变,再也不像之前肉质一样的饱满。
因为给它们施予影响的主人都已经快要枯萎,都已经快要死去了。
杜松子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按压着他胸口的伤口,加速了他的死亡。
她很温柔的,“所以我要进行报复。”
“而现在的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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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空中的乌云完全消散,包裹着它的光柱也完全回归正常的时候。
杜松子的膝盖上空无一物。
她把自己的手抬起来,那一只手依旧是鲜红的,凑到鼻尖。
似乎还能够闻到淡淡的水果香气。
“…一点都不像是用子弹击穿心脏之后会流出来的血,外星人的身体构造真的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呢。”
她这么想,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一次她的身体比之前沉重了一些,不再像是鸟类一样的轻盈。
她身上的色彩也尽数回来了。
杜松子往前迈出一步。没有听到天空尽头的防空警报声,也没有看到武装直升机在头顶回旋。
远处的城镇依旧散发着光,是人造灯光。
他们完全不知道之前有光幕包裹了整个地球百分之□□十的表面,当完全包裹住的时候,他们就得全部回退十几年。
也许这段记忆也被西从这个世界里面抹消了,现在只剩下确实存在着的杜松子,再也不会有任何分支了。
杜松子往前慢慢的走着,回到她曾经不屑一顾的日常之中。
只要知道了有人曾经为她做了这么多,就算那个人好像杀死了她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次数,也很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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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前走。
今天她出来之前其实已经决定,在送西回家之后就要完全变成一个正常人。
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现在她把自己身上唯一一个超凡的倚仗都给消灭掉了,和其他的任何女孩子比较起来也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她越往家里面走,就越决定自己还是要跟之前一样的奇怪。
“而且…而且。”
她在空无一人的废弃农田之中自言自语。
“如果我还能够得到力量的话,我希望把整个世界都给改变掉。”
“把它改编成我随便些什么都会有人为了我欢呼的世界,把它改变成完全顺随我心意的世界。”
“还要把它变成大家都很崇拜外星人,大家都很崇拜超凡——就算是在那个世界里面我们两个再一次相遇,也不会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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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松子慢慢的走,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家里面的。
但是从郊区到别墅的那一段距离肯定长得可怕。
回家的时候,哥哥的表情告诉她,现在的时间肯定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应该正常到家的点。
杜松子的样子堪称狼狈,她的头发上面甚至夹杂着一片树叶。
顶着门内人的视线,她非常平静的开门,在迈进门口之前听到了机械的电子音。
【把这个世界变得有趣吧】。
那是系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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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告诉她,和它签订契约,假扮神明去欺骗人类,获得信仰点,就能够变得很强。
【还能把整个世界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
杜松子的手依旧放在门把上面。
她默不作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