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子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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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安回到卫府后,得知张道青被卫父留在府中住下了,且有长期居住在此的架势。

    不过两人接触的次数并没有太多,因为张道青白日里要到书院念书,这样一来,两人在一整个白天里就都不会碰面了。

    而乔安也有自己的事情,锻炼身体、医术、改善原主的生活环境这些事情看起来琐碎极了,然而要是一桩桩都持之以恒的做下来,那耗费得时间可就少不到哪里去了。本着你好我好他也好的心思,乔安把念夏也拉入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深渊。

    等到了薄暮时分,张道青从书院回到卫府,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有时间放松了。用过晚饭后,稍作休息,他就要去卫父那里“开灶”,还要完成书院里的师长们布置下的功课,偶尔还要陪同卫父出去赴宴。

    张道青倒是同样喜欢在花园中散步,但自从乔安有一次无意间听他面对着一株柳树念了一首“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然后他身边的同行之人赞赏道,“张兄好文采!”,而张道青面不改色地道,“过奖过奖。”乔安就对他的厚脸皮自愧弗如、退避三舍了。

    如此一来,两人接触的次数当然多不了。

    张道青站在书房里,透过半开的窗户望着外面的院子。

    这段时间在卫府里他待得并不痛快,这倒不是在卫府里有人给他难堪,以他的身份,卫家的下仆追捧他还来不及呢,哪会轻忽慢待他?

    这种不痛快更多的是来自卫父与书院里的师长、同门带给他的压力。

    他又不是真正的张道青,作诗还好,做文章哪比得上原身呢?他之前在二十一所接受的教育方式、以及那二十多年的后世生活已经让他形成了一定的固性思维,纵使他奋力追补,再加上原身遗留下来的零散记忆,也难以在短短时日内追得上原身的进度。

    这几日为了不在人前出什么纰漏,他实在是疲惫不堪,更让他烦躁的是这种劳累的来源涉及他最大的秘密,根本无法对外人倾诉。

    想当初他在京城时,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诗词更快的为人所传诵,不惜找上金凤楼女校书徐莲。对于这等红极一时的花魁来,哪怕是在平平无奇的诗词,只要经她谱曲弹唱一番,都能传遍京城。

    虽然他与徐莲之间的往来,本质上来不过是利益上的等价交换。但是在她的意侍奉以及温情服侍下,他的精神也在她那里得到了放松。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压力转移。

    然而来到应临,他在卫父的眼皮子底下,像那等青楼楚馆是不可能再去了。不仅是为了自身名誉,也是为了自身健康,这个年代医术水平低下,真要染上花柳之类的病症,不定就真无药可救了。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他与这具身体的未婚妻在府中的几次意外相见。

    论风情、论妩媚她都算不上他见过的人中之最,单论相貌的话,她的那位师父华湘真人更在她之上。

    他摸了下自己胸口,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身体原主的残留记忆影响了,他每次在与卫氏女碰面时,总会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心中像是要有什么情愫悄悄蔓延上来。

    但他不打算过分压抑这种感觉。

    论家世,她是他现在能接触到的女子中最好的,论性格,她那沉静安稳的性子比他之前有过接触的所有女子都要更为宜家宜室。

    他们二人有婚约在身,本就无需忌惮什么。

    最近,乔安在华湘真人这里学习药膳。

    没错,就是药膳。

    华湘真人知道卫父把她请来教导卫家姐医术,主要是为了她身上的心疾,既然如此,她教导的内容上自然会有所偏重。

    她在医术上不是那等滥竽充数之人,明白这种常年痼疾主要靠调养为主,想要依靠区区几服药就彻底根治是不可能的,她没有在这方面隐瞒卫家人。正巧游清观素食一绝,在膳食上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而华湘真人又擅医,就教乔安药膳了。

    乔安之前早就对药膳有所了解,甚至颇有心得,不过全素食的药膳她却是第一次接触,难免觉得有些新奇。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她安安分分的跟着华湘真人学习。

    念夏跟在乔安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乖巧无比。她现在每次见到真人都忍不住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准,哪怕是卫母身边的大丫鬟大概都没她这么兢兢业业。她想着,要是让人真人知道她和姐在游清观干的事情,下次不定就没法去了。

    华湘真人是一个要求比较严格的人,在她看来,要想做出一份出色的药膳,最好是由自己亲自动。由他人代,如何能把握其中微妙变化?药膳,药在前,膳之后,虽然打着“膳”的名号,但它本质是还是药的一种。

    此时的富家女子,所谓的亲自洗做羹,更多的是站在仆妇身后指挥一二。因此当乔安在做药膳练时,念夏自然而然地想要上前帮衬自家姐。

    不过乔安知道华湘真人的习性,她也用不着念夏帮忙,就自己亲自动了。

    当乔安从华湘真人这里离开的时候,华湘真人一直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能感觉到这位卫家的姐对自己非常尊重恭敬,跟着自己学习时,也无一敷衍。

    往常也有不少富贵人家把自己请过去,教导家中子弟学习道经、医术,这里面虽然也有认真跟着自己学习之人,但是更多的人却是为了博得一个“华湘真人的弟子”的名号以增持身份,还有一些弟子学生,不过是碍于长辈的要求,不得不跟着她学习混日子罢了。

    这样一比较,卫家姐的表现就难得可贵了。

    她以诚待自己,自己本该也诚待她。

    只是

    自己却是心中有愧的。

    华湘真人心中烦闷,便带上了一个道童,向着卫家的花园中走去。

    卫家是诗书之家,几代当家人都颇有雅兴,把自家的花园修建的一步一景,美不胜收。华湘真人在卫家居住的这段时日,对这里也相当喜爱。此番前去,就是为了到这里来散散心。

    张道青闲来无事到花园里走了一走,没曾想在这里碰上了华湘真人。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白衣,柔风轻拂,衣摆微荡间,更显得她如水中芙蕖。

    他道:“不曾想在这里遇见了华湘真人。”

    华湘真人不由得步履微顿:“原来是张公子。”

    当华湘真人从花园中回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她极爱诗词,因此她在读过张公子的诗词后就极为钦佩张公子才学。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份崇敬欣赏,什么时候渐渐的变了质,也许在听到他那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时就忍不住对这种感情心生渴慕,又也许是在听到他那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时就无法扼制的对出这句话的人萌发出了心悦之意。

    但是这是不对的,他是自家弟子的未婚夫。

    这种感情她只能深藏在心底,不能被人知道。

    接下来的时日里,华湘真人在花园又与张道青碰见了几次。

    华湘真人不敢多加言语,只维持着自己矜持清冷的姿态,以怕话语中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她自以为把这种感情藏得完美,但是她又如何比得上这方面甚为老道的张道青呢。

    张道青自认自己不是什么硬心肠之人,对于一个对他心怀爱慕的女子,总是忍不住更加礼让怜惜几分的,就如同当日忍不住对徐莲规劝几句一样。但是他知道,华湘真人和徐莲不一样,她不需要什么规劝,更不需要什么安慰。

    是夜,华湘真人走在花园中。

    春夏交接时的晚风还是有些冷的,幸好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道童,就吩咐道童回去换身厚衣裳,然后再给她拿披风。

    道童走后,她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在吟诵诗词:“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华湘真人如冷玉的眼中微起波澜。

    张道青不喜欢强迫,他认为男女之事在郎有情妾有意、水到渠成的情况下才有它的意义。

    既然知道了华湘真人对他有意,他又怎会无动于衷呢?

    他不喜欢徐莲,也不喜欢朱氏,那是因为他内心自有一番自傲,他喜欢的是华湘真人、卫照婉这样干净的女子。

    只是华湘真人自幼清修参道着长大,对情爱一事非常克制,让她主动越过那道在内心深处自我树立的高墙是不可能的。但这无所谓,他向来享受将他人心中防线一点点敲开的感觉。

    而且他知道,这种从来不识情爱滋味的女子,一旦初食禁果反而最是忠贞不过。

    再者他迫切需要脱离目前这种朝不保夕的境地,他需要游清观的助力。

    接下来的事情华湘真人感觉不真实极了。

    意识朦胧中似是听到张道青在她耳旁了一句:“你放心,我已经让厮在道路尽头看守着了。”

    天上挂着的明月在华湘真人视线的余光里都好似变得如梦似幻了,就如同这一夜给她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神智连通肉/体都在燃烧,张道青身上带着的那股笔墨香萦绕在她的鼻翼间,她从没有与哪一个男子距离如此之近,却又如此的渴望。

    念夏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人,想要怒斥出声,却被自家姐捂住了嘴。

    正是月圆之意,乔安带着念夏来花园中赏月。

    地点,树上。

    老实,爬树这回事,她以前还真没怎么干过。不过这一世因为心疾憋久了,又见念夏陪着自己学医看起来有些无聊的样子,就拉着她到树上观月,甚至答应了她等一会儿给她展示一下怎么用树叶吹调。

    然后就见张道青和华湘真人相继来到了这里。

    当你发现未婚夫给你戴了绿帽子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眼看着他们已经变为连理枝,马上就要衣带渐宽了,月色这么美好,你们却不懂得赏月,乔安决定念一首诗,来洗涤一下他们的心灵。

    她让念夏先悄悄下去,然后将嗓音变了个强调,高声道:“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

    她轻笑一声,继续念道:“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策良将怯如鸡!”

    这两句话念下去,张道青的脸色居然变得比华湘真人还苍白,只是现在是在夜里,这才没显出来罢了。

    因为他听过这两句诗——或者称其为童谣更准确,然而时间却是他的前世。

    作者有话要:  乔安念的是汉朝的桓灵时童谣,大意是:

    被荐举作秀才的人,竟不认识字;

    察访推荐出来的孝廉,却是连父亲也不管,分开居住;

    号称出身寒微的清白官吏,龌龊得像黑色的污泥;

    而出生高门巨族的所谓良将,却又胆得如同鸡。(感谢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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