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虫儿飞
电影场景变换,五色的光晕映在她脸上,不一会儿,她把帽子摘了,一只纤细的捂住嘴巴,脸上滑过晶莹的液体,好像还有细碎的呜咽声。
侧颜上,她卷翘纤长的睫毛沾湿,嘴巴咬得鲜红微嘟。
剧情冗长无趣,凌俏看得出神,不知不觉想起以前和贺今寒看的那次电影,也是同样的位置,她凑过去佯装要亲他,他就闭上眼睛。
心里细密的难过侵袭,她鼻尖忍不住泛酸,眼泪就落下来。
“让一下。”低沉,却也轻的男性嗓音传来。
凌俏陷在回忆的伤悸里,讷讷收脚,让旁边已经站起身的人过去。恍惚中,鼻息间拂过一丝雪松冷香,她瞬间回神,扫视下面,只见一抹颀长的身姿走出影厅门口。
戴上鸭舌帽,压低帽檐,凌俏仓皇追出去。走廊上空无一人,来到等候厅,嘈杂窜动的人群中,她四处搜寻。
直到被人认出来,她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你是凌俏?哇,真的是!”一个女生站在面前,激动得无以复加。“你们快来看,是凌俏本人唉!”
“哇,是活的,是活的。”许多人跑过来,众星捧月般把她围起来。
人人都在看她,赞颂她的美貌,凌俏在那些崇拜艳羡的目光里恍然失神,并没有多高兴。这时,从圈外挤进来一个女生,里拿着笔记本和笔,凌俏以为她是要向自己要签名,可下一秒女生却,“凌俏,谢谢你的陪衬,才能显得我家姐姐演技好,谢谢你,你可以帮我向姜幼姝要签名吗?我真的很喜欢她,谢谢你。”
凌俏脸顿时垮了,粉丝看出来,安慰她:“俏俏,你不用在意演技,长得好看就行了。”
另一个粉丝接过话,“就是就是,反正我们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的演技,我们主要喜欢你的颜。”
“嗯嗯,俏俏神颜,我们爱死了。”
以往这种情况凌俏是要骂人的,圈里都知道她脾气怪,但是现在,她收了情绪,皮笑肉不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们的喜欢啊。”
正好遇到助理和经纪人救场,把她从粉丝堆里扒出来。
随着凌俏业务能力越来越强,陈依然退居助理,江月做了她的经纪人。娱乐圈鼎鼎有名的知名经纪人,帮她谈合作,创办个人工作室。
“瞎跑什么呢。”江月语气里有淡淡的责怪,帮她把鸭舌帽压得更低,从包里拿出一只墨镜赶紧给她戴上。
她家影后脾气不好,记者采访一句话不对就要骂人,在剧组拍戏还和导演叫板,本来演技差,名声又不好,要是再在公共场合骂粉丝凉了粉丝的心,那她简直不要混了。
半星电影结束,观影的观众纷纷从影厅里出来,看完电影自然少不了议论。
“什么呀,就这样的片子还能上院线,真是奇怪。”
“女主全程脱戏,我完全带入不了。”
“凌俏嘛,花瓶一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凌俏听得心里很不爽,从她们面前路过,故意摘了墨镜朝她们翻白眼。那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江月忙把墨镜重新给她戴好。
“别生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月低声絮叨。
几个人怔了一瞬,“刚才过去的那人,好像是凌俏?”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会抓拍,第二天,凌俏翻白眼的照片做成动态图,上了微博热搜。
粉丝在下面评论:“哇,这也太好看了吧。”
“白眼都翻的这么好看,爱了爱了。”
“”
江月把往桌上一扔,她是一个很有专业素养的经纪人:“凌俏,你再这么玩儿,我可保不了你了。”她又戏谑一声:“红倒是红,黑也是够黑的。”
仅三年的时间,凌俏黑料无数。虽然身后有一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善良的大佬扶持着,可也禁不住她造的。
凌俏把拿过来,眼尾一挑,“拍的不错,角度很好,显得我真白。”
“我看看。”陈依然抢过来,“是挺好,要是我我肯定拍不出这种水准。”
“就你,”凌俏做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我看你才是我的头号黑粉,上次你把我拍成什么样了。”她留着证据,拿出翻照片给陈依然看。
两人凑一块窃窃笑,江月看得直摇头。
心里腹诽:凌俏真是她带过的最差的艺人,身后有大资本扶持,又有美貌,要是肯好好钻研演技,定能算了,定能什么呀,人已经是三金影后了,这几年拿到的奖杯数不胜数。
黑粉这次不仅没黑到凌俏,还帮凌俏上了一次免费的热搜,增加了热度。
凌俏声的,“我好像遇到贺今寒了?就昨天电影院。”她把当时的情景细细地了一遍。
陈依然:“不可能吧,电影院里黑乎乎的,你肯定认错了。”
“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很熟悉。”
“你们不还有电话,微信吗?打过去问问他,是不是去电影院不就知道了?”
凌俏摇头,十分抗拒:“不要,他都不主动联系我,我为什么要联系他?!”
“一个气能赌三年,我真是佩服你!”
——
柏林电影节即将开幕,凌俏的半星入围,下午,她和几位主创一起乘坐飞前往。红毯现场,她一袭深蓝抹胸礼服,裙摆上星星点点的缀着宝石,抬步间莹莹闪烁,像是把星河都穿在了身上。
深蓝色,越衬得少女皮肤皙白。红唇黛眉,微微一笑宛若玫瑰般娇艳欲滴。众多国际明星中,她仿佛成了最耀眼的那一个,镜头对焦咔咔一通响。
她比三年前愈加美艳,美得明目张胆,美得浓烈张扬,出现的一刹那,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足以霸占所有人的眼睛。
主持人在台上着英语,颁发了好几个奖杯出去,凌俏听不太懂,索性埋下头来,与半星的男主演祈临话。
不经意间,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主持人用蹩脚的中文念她的名字。在现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中,凌俏上台领奖。
金熊奖。
凌俏接过奖杯,微微一笑,江月提前给她准备了一段获奖感言,昨晚上她背了两遍,现在,她一边回忆,一边不太流利地念出来。
当晚,没有回国。司景安在柏林包下酒店,举办一场庆功宴,这次来柏林的艺人不少,制片人投资人也有,他大方做东,邀请了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
重新换了一件礼服,造型师正在给凌俏梳妆。
一个时后,凌俏乘坐保姆车抵达酒店。大部分都是娱圈里的明星艺人,女艺人居多,各个孔雀开屏似的比美,凌俏一入场,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件纯白色泡泡袖礼服,腰肢束起纤细盈盈,裙身点缀细钻,高贵奢华,就像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有不屑的低头悄悄絮语坏话,也有殷勤的迎上来有意巴结,只希望凌俏能下留情,把不要的剧本啦代言啦留给她们。
凌俏觉得无趣,打发了人,去楼上休息室休息。走廊上正巧遇见司景安拉着一女孩的过来。
“爱米,爸爸有事要忙,刚好俏俏姐姐也休息,你先跟着俏俏姐姐,等下妈妈到了,我让妈妈上来找你。”司景安蹲在地上,耐心地哄着女儿。
爱米点点头:“好,爸爸你去吧。”
司景安把爱米交给凌俏:“俏俏,先帮我看一会儿。”
“好。”凌俏爽快答应。
苏妤柔两年前后司景安结婚,婚后不久就有了孩子,现在,爱米两岁了。
“跟姐姐走吧。”凌俏声音甜软,伸去牵爱米。爱米今天第一次见凌俏,她很喜欢这个漂亮姐姐,非常信任地把给凌俏。
爱米是想上来睡觉的,忍着困意和凌俏了一会儿话,现在坐在沙发上脑袋只往下掉。凌俏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柔柔的声音问:“爱米是要睡觉觉吗?”
“嗯。”爱米点头,眼睛闭上,感觉都睁不开了。
“好,”凌俏帮她把鞋子脱了,抱到一边的床上去,又给她盖上被子,可爱米眼睛睁开了,滴溜溜地看着她。“怎么了?”
“姐姐,我觉得你和我妈妈好像啊,”童言无忌,的爱米只是真的觉得像而已。
凌俏嘴角漾开微笑,只敷衍地:“是吗。”
“是啊是啊,”爱米的身子往床边挪了挪,“姐姐,你可以唱儿歌哄我睡觉吗?我每次睡觉妈妈都会唱儿歌哄我的。”
凌俏看着爱米单纯天真的脸,眼里露出半分讥诮:“你妈妈这么爱你呀?”
“当然啦,我妈妈,这个世界上她最爱我了,而且只爱我一个!”爱米炫耀地道。
凌俏不话了,微微弯下腰去,一边用轻轻拍着爱米后背安抚,一边用轻软甜蜜的嗓音唱歌哄,“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爱米刚睡一会儿,苏妤柔闯进来,大步走到凌俏面前,女人气势汹汹的,凌俏怕吵醒刚睡下的爱米,起身:“有什么话”
“你要干什么?休想伤害我的女儿。”苏妤柔打断凌俏的话,不分青红皂白抬就是一巴掌。
凌俏抬接住,冷厉如刀的目光跟她对视,片刻,她冷声道:“我也是你的女儿。”
这三年,苏妤柔不仅没从凌俏身上得到半点好处,还被抢了资源,被雪藏。眼前这个少女,毫无演技,可却成了新晋三金影后,她辛苦十年奋斗来的,竟让她如此践踏。
苏妤柔大吼:“你不是!”
这一吼,爱米醒了,哇哇直哭。
苏妤柔挣开凌俏的,坐到床边俯下身,温柔地把爱米抱进怀里,轻声哄她:“爱米乖,没事了,有妈妈在,谁也不会欺负你伤害你。”
凌俏站在一边冷冷看着,心脏像是被捏紧,狠狠窒息。她强忍泪意,可还是哭腔微颤:“二十三年了,你有后悔过吗?哪怕一天,一个时,一分一秒,一个念头。”
苏妤柔吝啬到一眼都不舍看凌俏,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女儿:“没有,从来没有。”
心尖儿一阵强烈的刺痛后,眼泪夺眶而出,凌俏抬迅速抹掉,“好,我知道了。”她转身走出房间。
苏妤柔盯着门口,等人走远了她才问:“爱米,刚才你和,和那个姐姐都了什么?”
爱米想了一下,“我妈妈很爱我,世界上最爱我,我还每次睡觉妈妈都要唱儿歌哄我。”爱米抱住苏妤柔臂,软软糯糯的撒娇:“刚刚姐姐也唱歌哄我睡觉呢,唱的是虫儿飞,妈妈以后也唱虫儿飞给爱米听好不好?”
“好,只要是爱米喜欢的,妈妈都答应你。”
“妈妈,我爱你。”
“妈妈也爱你。”
凌俏站在洗间镜子前,里面的人脸颊上两行清泪,她抬擦掉,之后就没再流。她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答案。
够了。
补了点粉,凌俏重新下楼。
她实在太累了,只想回自己订的酒店休息,找了一圈她也没见江月,她低着头给江月发微信,自己先回去,发完,她把放进包,转身出门。
“嘶。”她腕骨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紧接着,砰的一声响,酒杯碎在地上,酒液四溅。而身前,男人胸口湿了一片。
凌俏抬起头。
男人轮廓深邃,眉目英挺,正半敛着眼眸看自己。
周围的人被这一声响吸引目光,男人身旁穿礼服的美丽女伴开口:“你怎么回事儿啊,还不给贺总道歉!”女人语气很不好,拿出纸巾帮男人擦衣服。
凌俏没搭理女人,微抬下巴,直直地看着贺今寒,“你要我给你道歉吗?”
一个明星,撞到资本大佬,泼了人家一身的酒,虽是无意的,但是也应该道歉。再看凌俏,那下巴扬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占理呢!传闻这位贺总,是个儒雅随和的人,肯定不会当众教训人,更不会记仇,背地里封杀这位新晋影后。
其他的女艺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开始叽叽喳喳声讨论,等着看好戏。
这个庆功宴的主人家是司景安,贺今寒也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才邀请来的,出了事情他第一个上前,他一边给贺今寒赔笑,一边私下用拉凌俏一把:“俏俏,快给贺总陪个不是,贺总啊,俏俏这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
司景安其实两边都不好得罪,贺今寒不用,得罪不起,凌俏呢,背后有一位不知名大佬捧着。
江月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劲儿的给凌俏使眼色,“俏俏,道歉啊,道歉。”
凌俏压根儿不理他们,只一双眼盯着贺今寒,贺今寒也没有看其他人。人群纷扰中,他们安静对视,只是凌俏眼神较着劲儿,贺今寒就很平静,甚至可以疏离,冷漠,像是在看陌生人。
“你要我道歉吗?”凌俏声音发紧,鼓足气势再问一遍。
贺今寒挑挑眉,不想再跟她僵持下去,眼神里噙着笑,有些玩味,“嗯,道吧,我听着。”
凌俏崩起来的气势瞬间蔫儿下去,三年过去了,时间会改变一切,沧海变桑田,海枯到石烂,而她终究不再是他的偏心,他也不会再宠着她,让着她。
他一身黑色高定西服,浑身透着禁欲的清冷,凌俏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难受,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发红,沁满水光,垂眸的一瞬间,一颗豆大的眼泪滑落脸颊,哽咽一声,凌俏含着哭腔的嗓音:“对不起。”
不想他看到自己伤心狼狈的样子,完,凌俏拎着礼服裙摆,转身就跑。高跟鞋硌脚,她直接把鞋子蹬掉,光脚跑。
江月追出去,顺捡起祖宗蹬掉的鞋。
保姆车上,江月没好脸色,“你干什么呀,我就问你你在干什么?他是谁呀,你怎么那么大的脸,还问人家要不要你道歉!”江月恨铁不成钢,双环臂往椅背上一倒,眼睛闭上:“得罪了贺今寒,你就等着被封杀吧!”
凌俏早就哭成了泪人儿,从膝盖里抬起一张水光潋滟的脸,抽抽噎噎地:“他要敢封杀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刚才不是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吗?现在知道错了,知道哭了,没用,你要哭你也应该到贺今寒面前去哭,不定看你可怜,同情你,不跟你计较。”
“我才不要到他面前哭,要哭也是他哭!”凌俏声嘟囔。
她又想起贺今寒在她面前眼眶通红,哭的样子,两次还是三次呢?她那些伤人心的话,他就要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