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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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壹一觉醒来腰酸背痛,整个人都像是散架了一样,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

    床很大,她睡相不好,直挺挺地横躺着,对着雪白的天花板眨眼。

    迷迷糊糊地记起来,好像是顾景澜把她抱上床的。

    他似乎还了些什么,可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就记起来个一走了之。

    初壹心里一痛,捂着胸口,越提醒着自己不要回忆,回忆却汹涌而至。

    顾景澜当年的不辞而别就像是一根刺,牢牢地扎在她心里。

    彼时夏秋雪发现他们早恋,棒鸳鸯。

    她被母亲拉回了家,没收了手机,且禁闭一周,要她反省。

    她惦念着他,想尽办法从四楼家中放下用床单撕成的长绳,四楼那么高,看一眼就犯怵。十二月的冷风吹得绳子晃荡,她咬着牙,全靠想见他的信念支撑着,再次寻到了他。

    只是不善言辞的少年又披上了冷硬的外壳,躲过了她伸开想拥着他的双臂,也回避了她眼中的受伤,面无表情地叫她以后不要再找他了。

    她那么那么努力地向他跑了99步,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向她迈来的最后一步,可他却退后了一步,叫她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震怒之下,她歇斯底里地咆哮:“顾景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初冬的夜晚寂静,整个巷子空荡荡地回荡着回音,承载着她所有喜欢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门。

    然后他就真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她了无数遍喜欢他,也没能换回他一句我也喜欢你。

    却唯独了这么一句气话,真真切切换来了他的一走了之,不再出现。

    其实他离开的理由她早已为他编纂出上百个,无论他什么她都信。

    只是这些年耿耿于怀的是他当年什么告别都没有,就那样冷硬地丢下她,独自面对那个难捱的冬天。

    ……

    初壹心里不舒服,干脆把被子一拉,又闭着眼逼着自己睡觉,再醒过来时大脑昏昏沉沉的,看一眼手机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

    手机上有他的短信:房间已经扫过,密码是你生日。

    餐桌上有冷掉的早餐,被一个透明玻璃盖着,里面装着切成两半的三明治,想来是给她的那一份。

    全麦面包配几片生菜和鸡蛋,她咬了一口,已经冷了的三明治并不怎么好吃,再加上味道寡淡,倒是很符合顾景澜的口味。

    冰箱里面除了矿泉水别无他物,初壹灌了半瓶冰水,走回他的房间又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没忍住,开了他衣柜的柜门。

    清一色的白衬衫和西装,按照颜色划分整齐地挂了一排,并没有任何女人的衣服,初壹正要关门,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衣柜最底层的暗处,瞳孔倏的一缩。

    是一条围巾。

    一条白色的,因为有些年头了,颜色稍微变得暗沉发黄了点的围巾。针脚都是乱的,一看织的人就是个初学者。

    彼时她对他一见钟情,屁颠颠地织了三天的围巾,要赠与他。

    他一眼没看,转身要走。她不让,堵他在墙角,颇有种强买强送的味道。

    他不肯要,叫她滚开。眼中的漠视刺痛了她一颗萌动的少女心,干脆流氓似的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后,把围巾丢进垃圾桶,觉得不解气还猛踩了几脚。

    哪晓得现世报来的特别快,蛮横霸道的下场就是脚踝被围巾缠住,她羞愤不已,一个趔趄,崴了脚。倒是因祸得福,冷漠的少年扶着单车,让她坐上去。

    严格意义上来,这条围巾也算开了他和她的交集。

    初壹捧着这条丑兮兮的围巾,差点老泪纵横。

    她本来以为这条围巾早就已经被环卫工人清扫掉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会在他这里再次出现。

    ……

    初壹的房间已经被清扫干净,也幸好今天是个晴天,还有暖阳,房间通透,等她开门回家,已经没有水渍了。

    顾景澜能知道她房间密码不奇怪,就是他的生日。

    以前她就习惯用他的一切,手机屏保是偷拍他的照片,密码是他的生日,但凡身边能和他沾上一点儿关系,她都会屁颠颠地换上。

    这么多年没换密码完全只是出于习惯,每次她狠心换掉,第二天总是会输错密码。那几个阿拉伯数字已经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后来也就懒得和自己作对,一直用着了。

    初壹进浴室冲澡,洗澡的时候忽然想到那天自己不到车的窘境,突发奇想想要买辆车,于是找出来护照,风风火火地喊了纪子轩陪同,去了4S店。

    毕业两年,虽然刺青师这个职业在夏秋雪看来并不是什么正经行当,但创业初期她很努力,走薄利多销的路子,渐渐攒了不少熟客,再加上有沈渡的帮助,偶尔给她介绍几个客户,刺青店发展的很不错,初壹有积蓄。

    纪子轩是个彻头彻尾的富二代,找他参谋低档价位的车简直是在自取其辱。初壹强忍不爽,选了辆20万的宝马mini,办完保险,提了车。

    纪子轩啧啧了半天,“你怎么混的这么惨,要不要我借你点?”

    初壹一个白眼翻上天,不想理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驾照是高三毕业那年就考出来的,新手上路难免有些紧张,偏偏纪子轩还火上浇油:“随便开,这个价位的车撞了也不心疼。”

    初壹干脆一脚油门,吓得纪子轩忙拉紧安全带,“姑奶奶,你慢点开行么。”

    她总算找回话语权,“不想死就少话。”

    纪子轩万分惜命,狗腿地应了,“以后还要仰仗您老人家带我出去玩,欸——上回问你的事你还没回答我呢,过几天蹦极去不去啊?”

    初壹把着方向盘,神色紧张,过了好半天才应:“看情况。没单子就去。”

    好在纪子轩人虽然不靠谱了点,但有他在,她开着上路也没出什么意外,干脆一路往城郊的平城山开了一圈,纪子轩在旁边教了一会儿,初壹差不多把当年学的技术给找回来了,一路轻松开回市内,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天已经黑了。

    晚上初初回来,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初壹准备回家。把纪子轩放下后一路开回到父母家楼下,老城区不好停车,她兜兜转转找停车位找了好一会儿,又停了半天车,总算把车稳稳当当地停下来。

    家里欢声笑语一片,初初回家,夏秋雪和初闵冬都很高兴。她一开门,一家三口已经上桌,齐齐望过来,初初甜甜地喊,“姐你总算回来啦,就等你开饭了!”

    夏秋雪也跟着抱怨,“快去洗手来吃饭,等你好一会了,你爸肚子都叫了好几声。”

    唯独初闵冬一言不发,眼神锐利地扫了她的扮一样,冷哼一声。

    初壹洗完手,在初初身边坐下。

    饭桌上聊着聊着,就又聊到了相亲的事儿。夏秋雪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找出张男人的照片,推到初壹面前,“壹壹,你看看这个男孩子怎么样?”

    初壹垂眸扫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戴一副平光眼镜,透着股读书人的书卷味,气质很温柔,看起来的第一眼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是我一个姐妹的表妹的弟弟的儿子,比你大两三岁,叫蒋青樾。Q大毕业。之前一直在帝都的上市公司上班,前阵子他们公司在洛城开了分公司,他才回来洛城工作的。”

    初壹平淡地“哦”一声。

    夏秋雪上回吃了杜明的亏,这会儿给女儿找对象也相当谨慎,这蒋青樾开始货比三家后选出来的。

    “哦什么哦,你倒是看看他啊。要是觉得还行,过几天见个面呗。”夏秋雪是真的急,上回听了杜明那种言论,气归气,更加深了对女儿职业不容易嫁这事儿的认知,家庭妇女闲下来没事干,这些天就发愁着女儿找对象的事情,头发都愁白好几根。

    “壹壹,你看初初,年纪轻轻男朋友都找起来了!到时候别你妹妹都结婚比你早!”

    初初无端被亲妈艾特,脸一红,“妈,我都二十多岁了,不是早恋。”

    “大一就谈恋爱,怎么就不是早恋了?”夏秋雪痛心疾首,“你们这姐妹俩可真有意思,就喜欢早恋。你看你姐……”

    眼见夏秋雪又要重提往事,初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比地想抽烟,“妈,我不想见。”

    “壹壹啊……”

    眼见夏秋雪又要苦口婆心地劝,初壹干脆利落地断了她,“我没办法和男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惊了。

    夏秋雪瞪大了眼,“你这是的什么话?”

    初壹笑笑,全盘托出,“这些年我也谈恋爱,但不能亲密接触,男朋友跑了好几个。要给你讲讲吗?喏,聊天记录你看不看?”

    倪光早就被她删了,但那日张淼问她感情情况的聊天记录还在。夏秋雪目瞪口呆,捧着手机看了半晌,“你……你怎么就得这种病了?”

    初壹没答,安静吃菜。

    桌下,初初安静地握住了她的手。

    初壹回握一下,冲初初笑了笑。

    饭后姐妹俩在房间里躺着,初初心翼翼地问她:“姐,你心里是不是还在等那个人。”

    初壹知道她提的是顾景澜,不置可否,“也许吧。”

    初初:“那时候我见过他。”

    那时候她上初中,姐姐因为想学画画的事情和父母大吵一架出走,她放学后到了市一中劝姐姐回家。

    那时在不远处,有个高冷的少年一直驻足注视着她和姐姐。

    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匆匆看去一眼。

    那少年个子很高也很帅气,眼眸很黑,目光冰冷,可看姐姐时眼中却多了几丝宠溺和纵容。

    那人没料到她会看过去,匆匆别过脸走远。

    她那时年纪,并不懂那其中的含义。

    后来姐姐因为早恋的事情被妈妈锁起来,她也亲眼见证了姐姐发疯似的去找他,又失魂落魄地回家。

    初初叹气,紧紧握住了初壹的手,“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你和他在一起。”

    曾经她的姐姐那么的不可一世,那么的骄傲。

    可那人碎了姐姐的所有骄傲,连带着这些年姐姐的所有悲喜,都一并被他包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一块曲奇饼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