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以文寄意
又练了几行楷,正端详着哪些字写的不尽人意,桃夭的身板如流星般刷的一下蹿进屋内,给聚精会神的琬琰和滴水研磨的范嬷嬷吓了一大跳,特别是范嬷嬷年岁已大,这一吓猛吸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缓过来劲儿,捏着桃夭的耳朵,没好气的嗔骂了两句,
“妮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平日里,姐纵着你们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哪天要是冲撞了什么贵人,我看你的命怎么保”,
“呜呜,姐救我”,瞧着范嬷嬷凶神恶煞的样子,桃夭连忙向琬琰身后躲去。
“范嬷嬷的没错,这两日由着你疯了,该收收性子”,
“姐”,见琬琰不帮她,桃夭拈起琬琰的衣摆,眨着无邪无害的双眼,撒娇讨好的呜咽了一声。
瞧她这个样子,琬琰转而一笑,不再难为,“可是父亲回府了?”
“嗯嗯,公爷刚刚回府,往书房去了”,桃夭破涕而笑,鸡啄米般点头应是。
翻出前日里自己空暇时练的几幅字,摞于刚刚执笔撰写的楷之上,吩咐桃夭心卷住捧好,带着她便要出门,
“姐,桃夭莽莽撞撞的,还是老奴陪您去吧”,范嬷嬷上前追了两步提议道,
琬琰脚步一顿,回眸莞尔一笑,体贴道,“眼看日头就要落了,回来怕是天都要黑了,嬷嬷身子不好,别再摔着,再,这苑子里还得劳烦嬷嬷盯着,事关广砳,我怕禅月和颖月不仔细”,
“诶!老奴绝不负姐所托”,嬷嬷感激一笑,赶忙应下,“那姐早去早回”,目送琬琰和桃夭出了苑门,全然没看到琬琰扭过身后眸子中的凛若冰霜。
行至正苑书房门口,何宏昌随侍的亲卫眼见琬琰的到来,立即拱行礼,
“父亲可在?琬琰有事相与父亲相商,劳烦通报一声”,心瞟了一眼屋内,琬琰轻声问道。
亲卫随即叩门向屋内言语了一番,停了一会儿传出允准的声音。琬琰留了桃夭在门外,悉心拿上刚刚整理出来的几幅字,徐徐有度的跨过门槛,进了屋内。门口的亲卫是个有眼力的,上前带上了房门,留这父女二人能在屋内毫无顾忌的体贴蓄话。
“女儿琬琰拜见父亲”,琬琰双膝微屈,低眉垂目,对着何宏昌端庄有礼的福了福。
何宏昌正因白日里发生的盱眙挑拨和苏翊煞有介事的提点查阅着龙武军中军士的案牍,闻见琬琰请安,猛地抬头扫向来人,可这一眼却像跨越了数年。
此时,天色已暗,屋内奏案旁的陛下亲赐的鎏金侍女宫灯内已点上了蜡烛,透过隐隐的烛光,何宏昌仿佛看到了二十余年前,他与易思刚刚结识相知时的模样,他总是这般挑灯夜读兵书武学,易思而在一旁静静的陪着他,或偶尔端来些羹汤提醒他要劳逸相济。
那时的美好成了他心中难以磨平的痛楚,易思,你我有多久没有相见了,你可还好。
等了好久,都没听到何宏昌唤她起身,腿都开始有些发麻,抬眸向案后的人探去,却没想到何宏昌一脸怔愣,正痴痴的望着她。
“父亲?父亲!”琬琰陡然间出声,将何宏昌的思绪拉回,仔细瞧了瞧来人是琬琰,尴尬的收回了眼神,足无措的在奏案上摸了两下,出言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父亲,您没事吧,可是身子有恙?”琬琰体贴关怀道。
平复了内心的跌宕起伏,何宏昌恢复了往常的不苟言笑之色,淡淡回了一句,“无碍,寻我可是有事?”
“父亲常年在外,一去就是好几年,即便是回京,也是忙于军中之事,在府中的时间甚少,琬琰自知没有做到儿女本分,这些年与父亲日渐生疏,以后想常来看看父亲,在父亲膝前多多尽孝,”琬琰深知,表哥予广砳医治绝非一日之功,一次两次父亲可能念在总归是自己外家的份上视而不见,次数多了总会生恼,万一温氏再吹吹耳边风,她岂不是更被动,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先下为强,主动与父亲修好父女关系,在加上广砳的世子身份,这与吴家的关系不定能缓和不少,思虑至此,琬琰贴心温婉的道。
听了琬琰一席话,虽深感欣慰,却也让何宏昌不由狐疑。以前虽常年戍边在外,府中待着极少,可这个女儿也不是完全没接触过了,再加上他的人回的消息,总觉得跟以前不甚相像。以前的琬琰虽听话乖巧,但性子总有些怯懦,在他面前头都不敢高抬,更别主动与他多亲近,希望尽孝膝前,这次坠井之事除了温氏的笔,难道还有其他内情。何宏昌止不住的心想。
“琬琰今年就要及笄了吧,长大了,懂事了,为父,”何宏昌顿了一顿,敛了下眼睑,继续道,“为父军务繁忙,陪伴你们的时间甚少,对你们兄妹几个都有所亏欠,不过,温氏也算是明事理的,把你们照顾的不错,让为父安心了不少,”
琬琰还来不及细想父亲这话的深意,门外环翠叠撞、婉转娴静的声音骤然响起,“公爷可在,我给公爷送碗百合莲子粥,天气燥了,别让公爷生了内热,”
“二夫人请稍等...将军,二夫人来跟您送粥,”门口的亲卫回禀道,
“让她进来吧”,
得到准允,温氏姣好的面容展颜一笑,端着汤碗步步生莲入了内。今日的打扮看着是费了心思的,秋香色的绫制襦裙是现在洛京城内正时兴的样式,束带紧致勾勒出纤纤细腰,显得整个身形颀长秀丽,凹凸有致,目光盈盈,口若朱丹,周身散发着海棠花的幽香,完全看不出是已到而立之年的妇人,是琬琰的长姐恐怕也是有人信的。
“妾身参见公爷”,瞥见琬琰也在屋内,温氏故作意外,惊呼了一句,“二姐怎么也在?”
“近日闲来无事,写了几幅字,想请父亲给指点一下,不承想,竟与二夫人赶了巧,”
既然温氏要装腔作势,她怎能不与她演下去,琬琰回眸一笑,回道。
“二姐真是越发蕙质兰心了,想必鹰扬宴上定能替公爷长脸,为咱们永宁公府争光,公爷,妾身的可对?”温氏含情脉脉的将中的粥碗递予何宏昌,娇嗔着问了一句。
“为父倒是忘了鹰扬宴之事,咱们何府出身武将,本就比世家大族不如,尽力而为,切莫急功近利,但也不能过于家子气”提到鹰扬宴,何宏昌提醒了一句。
这意思是要让她取中庸之道?正合她意,只怕温氏可不这么想,早就放了狠话,她又岂会作壁上观。
“是,女儿省的,”
“公爷不必担忧,前日里得了贵妃娘娘的恩典,让妾身到时带了琉珊一同前去,她们姐妹二人相互帮衬,定不会出什么纰漏,公爷放心,”温氏站于身后,双抚上何宏昌的双肩,温柔的揉捏起来,在这父女二人的对话中插了一句。
这是拿着自家的令牌在这永宁公府行特权吗,父亲还没出言,她倒是安排的妥妥当当。这军功是父亲一点一滴挣来的,永宁公府着实不必仰人鼻息,琬琰实在是想不通,难道父亲竟对她如此宠爱,能容忍她借外戚之力干预他的家宅内事?
可何宏昌神色如常,并无反感之意,只了句,“嗯,你安排吧”,就没再继续。
“是”,温氏脸上更显娇羞。
这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实在让人难以直视,琬琰急忙进入正题,办正事,“父亲,这是我近日无事写的随笔,您给瞧瞧,”碎步上前,递上了中的字帖。
前三张皆是关于孝悌父母的诗文,如斯如泣,字字珠玑,何宏昌低头瞧了瞧,抬头对上琬琰的视线。嫣然一笑,琬琰示意他接着看,最后一张是琬琰刚刚在房中所写,内容正是北魏名臣李密上疏给萧太后的陈情表,适实稍作改动,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将广砳从到大的患病所忍倾尽言出,又将吴家的关怀之意闪烁其词的提了一提。
前几日,琬琰就做足了功课,温氏虽出自安国公府,却是庶女,论女红歌舞是个中好,而诗词歌赋是一窍不通,顶多也就识些常见字,要不是她在这上面落了下乘,也不会逼得何琉珊从识文断字,整日里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可见是之前吃了大亏。
温氏探着头在身后仔细瞧了一瞧,见真的是诗词文赋,就没再多疑。倒是何宏昌看了半晌没有言语,瞧着神情是看懂了琬琰文中之意。
看穿了琬琰顾左右而言他的把戏,却没有当着温氏的面儿拆穿,权衡一番,放下宣纸,何宏昌对着琬琰略带些无奈的口吻道,“写的不错,女儿家能写成这样着实不易,若能遇到名师指点,你自己做主就好,不必再来回我,此事,我应了。”
成了!
琬琰对着何宏昌会心一笑,屈身又福了福,盈盈道,“琬琰多谢父亲,既如此,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女儿告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