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请君入瓮
艰难忳至帐门口,相对高大那人刚刚抽刀,拨开帷帐将另外两人带了出来,一枚燃烧的正旺的火把,飞快的向他袭来。
眼眸适应了黑暗,忽现亮光,人只会下意识的眯眼。
即便有功夫底子,那人条件反射侧避的极快,可下一刻,他还是止住了动作,滞在原地,浑身僵硬无比。
因为,他中持的长刀,不知被哪里袭来的气道打落,哗啦坠地。翻涌着血流的脖颈动脉旁,赫然出现了一柄锋利的长剑,正贴着他的皮肤,似乎下一秒就要嵌进去。
心头骤然大骇,但依然贼心未灭。
快速眨眨眼眸,适应了光亮,正想奋力一搏,不计后果的杀出去,却在蓦然看清长剑的主人之后,断绝了一切希望。
“是你!”那人惊呼。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杨校尉,景太医。”长剑端的平正有力,一双狭长的眸子下,薄唇正挑着轻嗤的弧度,对面前两人示以不屑。
埋伏多日,总算是完成了这出请君入瓮。不枉他,身为长兄,却置患病的胞妹不理而做出的牺牲。
“云砚?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被将军派往洛京,向陛下呈禀奏疏了吗?”
“我一游骑校尉,哪来的资格面圣请奏?倒是你,入征北军数载,居存不良背叛之心,与人暗通曲款,试图截救冯唐这种十恶不赦之人,如今大势已去,快快束就擒吧。”
“不,不关我的事啊,都,都是他,胁迫我相救此人,此人与我非亲非故,我何必犯险救他,还请校尉救我,不要把我与他算作一谈。”
眼瞧着刚刚还杳无一人的空地,目下被上百军士围的水泄不通,景朝当即就被吓破了胆,立马推开肩膀上架着的冯唐,退开老远。
情急之下,把一切都推到了杨虎身上,只求那校尉糊涂,能听信了他的辞,顺势将他摘出去。
“这,这怎么可能!”此刻的杨虎,已顾不上再与贪生怕死的景朝多做纠缠。迷乱着眼眸,仔细回想,实在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这怎么不可能?”
微沉而熟悉的音色,当空乍响,猝然惊的杨虎腿膝发颤,身子稍一偏移,脖颈随即划出一道血痕。
“苏翊!你怎会!”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还有他陆鹤川和刘旭,明明已醉的人事不省,怎会也跟没事一样,随行在后。
看着在熊熊燃烧火把的照耀下,一行本不该出现的人由远及近,顿现于眼前,杨虎惊愕的挪不开眼。
忽而瞥见刘旭低眉顺眼的紧跟在苏翊身后,全不见之前半点不服和嫉恨之状,震惶之余,他仿佛想明白了一些。
“原来,这是你们布置好的陷阱,等着我往里跳!”
“从前瞧着你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还颇有一番头脑,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是为你设好的陷阱,又怎样。”
苏翊端着臂,看着围困之中的杨虎,恍然大悟,继而气急败坏,唇角冷削上扬,笑得肆邪无羁。
“从来没人逼你,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贪婪权势,背地与他人勾连,污图我征北军魂。像你这种败类,征北军绝不能容你!”
盛怒之下,刘旭甩拔出系在铠甲上的长剑,剑锋寒冽,剑尖直指向前。
“哈哈哈,”豁然间,杨虎像疯癫了一样,狂笑起来,看着刘旭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可怜虫,与以往围在身边讨好奉承的模样,相去甚远。
“我原以为你刘旭,是个有雄心抱负的汉子,没想到,居然是个捂着裤子不敢放屁的怂蛋!
被人发配到这种地方,还甘愿当牛做马,你有什么资格我背信弃义!跟着你这种首将,这睦州的五万人马,迟早都要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杨虎死到临头,还没有任何悔悟,一味还觉自己是弃暗投明,从善如流的明智之举。
他虽对冯唐此人殊为不齿,可那又怎样,只要能在襄王面前讨的了锦绣前程,那他所做的一切,就值!
“我来睦州是情非得已,但怎么可能会有‘发配’一,”刘旭宣口而出的嗤嘲越发浓重,睨看杨虎的眼神冰寒彻骨。
“你约莫怎么都不会想到,逼我来睦州的并非将军,而是我的生父,怕我刘家断子绝孙,才意出此举。”
“这,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闻见这话,杨虎指抖颤,激动起来,任凭冯唐的身子在他的肩头滑落也没有理会,怔看着刘旭,反口质问。
“分明就是他!仗着祖荫,想一揽军功,不容他人坐大!我就不信,同为军中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你是打心底里服他!”
“事到如今,你无需再费尽心思,唱离间计了。”苏翊淡漠出声,脸上讥嘲的笑意收敛,凛若冰霜。
“我十二随军出征,与刘旭一道,摸爬滚打,从最普通的兵卒做起。他若真的对我有二心,早就千百次的会来杀我,哪会等到你来挑拨。”
“征北男儿千千万,凡忠勇无二者,苏翊,皆可托付!唯独你,轮回百世,都不配!”
从整齐如编贝的牙齿中挤出最后一个字,苏翊背在身后的指,无端开始隐隐颤抖,匿在月夜中几不可见,却毫无遗漏的落入了陆鹤川的眼眸之中。
“人赃俱获,你还与他多费什么口舌。云校尉,将这三人一同拿下。是时候,该让咱们威名赫赫的襄王殿下,给个法了。”
沉默一言不出的陆鹤川陡然出声,抖抖华如月光的衣袂,像言今夜月色如何一般,淡然下令。
遗世却又无情的模样,委实叫人畏惧胆寒。
“是!”何广砚得令,收剑耍了个剑花,正要上冲刺断三人的筋脚筋,蓦的,眼前一道意料之外的寒光闪过,让他呼吸一窒,停驻了动作。
原本奄奄一息的冯唐,在杨虎的足靴腿肚处摸到了一把匕首,趁着所有的注意力都停驻在杨虎身上之时,迅猛奋力而起,精准无差的划过身旁两人的脖颈,呲流鲜血满地。
颤巍巍的站起,冯唐举着匕首,任凭其刃尖嘀嗒着血滴,浸没于黝黑的大地,形成一朵朵妖媚的莲花。浑浊的目光豁然明朗,狠狠的眈看着陆鹤川,如地狱中饱受折磨的恶鬼幽魂。
“我冯唐戎马半世,一生荣耀,没想到,居然会毁在了你这等勋贵子弟的里,何其悲哀!
但是,临到最后关头,还是,我赢了!你不是想要拿我三人的命去弹劾襄王吗,哈哈,来啊!我在地府里,等着你!哈哈!”
冯唐癫狂大笑,忽而笑声戛然而止,何广砚心量不妙,飞速上前想从他中将匕首夺了去。
只可惜,冯唐抱得是必死的决心要戕灭了自己,何广砚速度再快,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银白色的刀刃横插而下,全部没入冯唐的咽喉,甚至后颈隐约冒出刃尖。足以见得,力道之狠,下之毒,可见一斑。
身子蹲下跪倒,眦圆的眼眸始终紧盯着陆鹤川不移,直至咽气的最后一刻,嘴边还噙着嘲讪无比的诡笑。
仿佛笃定了自己,是坏了陆鹤川的好事,扳回了这最后的一局。
“地府?”陆鹤川云淡风轻的对上那双骇人的眸子,以睥睨众生的高贵姿态,轻笑喃,“你是要等上一等,但你等来的人,绝不是我,而是”
目向东北,漆墨的地平线已添上了几笔鱼肚白。
新的一日,即将来临,一切又将重新开始。
折腾了整夜,连个盹儿都没打成,可苏翊却比连睡三日还要精神。
他费心隐匿了这么多日,总算有了个满意的收。除掉这么大一个蛀虫,以后的征北军,终于能有几天太平日子可过了,只是不知道,这太平,能维系到几时。
才张罗刘旭,着人将这三人的尸首处置罢了,余光倏地闪过那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荼白,扭头一看,陆鹤川不抽身回营帐,反而向着营门外踱去。
衣袂翩翩,迎风而展,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苏翊拧鼻一哼,直撇嘴,思虑了片刻,还是顺着袂裾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不想,这一追,就追到了城南的欢河边。
“喝了那么多么酒,又熬了大半夜,你不养精蓄锐,跑来这地方做什么?”
瞥见陆鹤一直放眼看着平缓的河面若有所思,苏翊也顺势向他着眼的方向望去。
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来个所以然,心头不禁又一次腹诽,真是个爱装模作样的神棍!
“你不也一样,何必反问于我,”余光瞭见苏翊的嘴唇平撇,鼻子擤擤,似乎又像在对他评头论足,好胜心又起,便捉弄了回去。
“又或者,你是怕我一时冲动想不开,投河自尽,所以,刻意跟着我?”
“就你?”果不其然,苏翊横眉竖眼,满脸不屑,“天塌下了,也不一定能压得住你,哪有别人逼死你的份儿,只有你这个恶人逼死别人的份儿。”
陆鹤川被这话逗笑,瞳孔涣散,眼神迷离,“那可不一定,不定,终有一日,”
还没完,一口被苏翊抢了过去,“哪来那么多不定,不是我非要刻薄你,而是你这副黑心肠实在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就算你要死,阎王爷也不敢收你!”
被苏翊这么探头一嗔,陆鹤川非但没有生恼,反而浅笑的更怡人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