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是可怜虫
不及子夜,自睦州归来的车马入城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仅仅是几方势力留在街头巷尾的暗哨,就连盘踞在客栈酒馆门口的乞丐们也开始口口相传。一时间,消失了月逾的两位公子,又成了当今迷雾缭绕的洛京城中,最为炙可热的人物。
四王坊的东南巷,朱墙碧瓦堆砌而成的襄王府已是数日不见门庭大开。谁知,竟在这夜,被细密的柳条枝漫盖的一处破败角门处,木门吱哇摇启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中乍响。
一个披着斗篷的黑影,步履匆匆的钻了进去。
按照斗篷描绘的轮廓,清楚可见那黑影身段矮轻盈,不像男子般健壮。其刚一反将门扣上,院墙那侧便幽幽的传来勤卫巡夜的声量。
闻见动静一紧张,浑身止不住的抖着激灵,仓皇退着往里走,一眼没看清夜路,腾地被不知哪里凸出来的土疙瘩绊了一脚。
中握着令牌失坠地,正好落下青石台阶上,乒铃碰撞的声音霎时响彻院墙内外,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中,被人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人!”院外警觉的勤卫大喊。
黑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急忙蹲下在石阶上摸索着令牌,可视线昏暗又情急失措,摸了几下都没摸到那块硬物。
侧耳听着角门外,巡夜的侍卫就要破门而来,斗篷笼罩下的人儿银牙紧咬一狠心,迅速站起身就向里跑,沿着一条挨着院墙又树荫茂密的路闪烁了几下,赶在侍卫闯入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给我灵点,仔细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这几日不比平常,出了什么差错,心王爷摘了你们的脑底!”
领头的侍卫官抬脚破门而入,扶着束腰的利剑,指挥着下的人马仔细的翻找方才声音发出的位置。
敏锐的鹰眼也不怠懒,由近及远的扫量着,直至目光无所及的位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大人,在石阶旁的草丛里发现了这个,”正眈看着,一名普通的亲卫捧一物,奉到侍卫官面前。
“哦?火把!”侍卫官接过大喊,凑到递上来的火源跟前一看,一枚金铜所制的澄黄令牌赫然跃于眼前。
上面的纹案样式,他再熟悉不过。可这个时候,这东西出现在这个地方
眉头一缩,侍卫官的脸色瞬即难堪透顶。二话不,整队收兵,大步流星的朝着王府内的主院而去。
雕栏玉砌的东跨院内,梁昀若伸长了脖子,已往院外探了三个来回。听着人定安枕的打更声敲响,终于在后院的角落里,觅见了那个久出未归的黑影。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出了什么事?”不等黑影将斗篷摘下,梁昀若迎上来人,火急火燎的相问。
“回,回王妃,一切安好,奴,奴婢是因为酒肆的乞儿们误了时辰才多耽搁了一阵,请王妃恕罪。”
斗篷摘下,露出真身的竟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圆圆脸蛋,薄唇口,一对眼珠子心虚的打着圈,垂首避开梁昀若犀利的目光,生怕一个不妥让她瞧出端倪。
王府内,谁人不知王妃段狠辣,折磨人的方法有千百种,特别是每次王爷驾临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无所顾忌。
西跨院的李侧妃和赵姨娘,还有与她同来的那些姐妹,无一不是活生生的先例。若不是她还有些灵劲儿,能在这个毒蝎心肠的女人身边应付一二,估计早也被卸了脚扔出府去。
今日,若不是这个女人拿她的家人相要挟,她是怎么都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替她跑这一趟。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要将令牌的事矢口瞒下来。
梁昀若见丫鬟一直瑟瑟缩缩,不敢抬头,只当她是头一次替人探听消息,胆怕事而已,不耐烦的训斥两句,便没多问,“瞧你那点出息!丢人现眼!”
“消息可拿到了?”转身回矮凳旁安坐着,等着丫鬟细细道来。
“拿,拿到了,”丫鬟松下一口气,话逐渐利索起来,“鹤川公子和苏家世子回城的事已经在城内传开了。入夜的时候,梁相亲自去北定王府宣了幽闭的圣旨,禁军里外围了三层,阵仗吓人的很。倒是鹤川公子那边”
不等丫鬟详,梁昀若撑立而起,着急追问,“鹤川公子怎么了?”
“鹤川公子安好,政王府也一如既往的平静,就是闻听他入夜之前去了宫里一趟,在里面足足耽搁了一个多时辰,不知道有没有跟咱们王爷”
梁昀若没嫁入王府之前,倾慕仙人华姿的鹤川公子的事,是路人皆知。人人都以为,这对痴女怨男能缔成良缘,不想,天命难违,梁昀若红锦一盖,竟是成了襄王府最尊贵无双的正妃。
外面都,梁相爱女命格不凡,送上襄王这条大船,那是荣华一世的命,只有委顿在这东跨院里的人才知道,他们这位襄王妃是个镌骨铭心的痴情女,嫁入王府这么久,始终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不,刚一闻讯陆鹤川自睦州而归,立马着人去打听个确切消息。在她看来,哪怕只有这只言片语,也比什么都没有,心里空荡的死一般沉寂来的要强。
“不会的,鹤川他最是闲云野鹤,若不是先前陛下委以重任,他是怎么都不会涉入朝堂这汪浑水的,他志不在此,更与陆傕钧的野心无干。即便真的遇上了,也必不会起什么干戈。”
梁昀若自自话,退回到矮凳旁,失魂落魄的坐下,迷离中,眼前恍惚浮现那些年廊庭水榭旁,他们一同雅集诗会的盛景,羞赧浅笑,不禁缠绵于其中,“相识相交这么多年,我还是懂他的”
“懂?王妃名为大卫第一才女,空有副能看的过去眼的皮囊也就罢了,不曾想,连眼睛竟也是个摆设。”
紧闭的东跨院大门豁然被人打开,伴着令人头皮发紧的冷言恶语,一队有速的人马出现梁昀若视线的正前方。
更可怖的是,为首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襄王府一不二的主人。那个折磨她死生不成的恶魔!
梁昀若腾地一下站起,下意识的想要逃,可足尖还没迈出一步,又硬生生的退回了原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今,他陆傕钧就是这洛京城的王,即便她侥幸能出的了这襄王府,又能逃到多远去。
她是皇家媳,死是皇家鬼,只要她还拖着这副肉身,就断不可能再他断了干系。那么这样的她,逃,还有何意义?
看着扎眼的火把吞吐着巨型的火舌,滴着滋滋的热油,冒着滚滚黑烟,不断地向自己靠近,梁昀若屏住一口气,扬起高贵的脖颈,等待着危险的临近。
正对着陆傕钧讥讽的目光,尽力从容,可就在对方鹰爪般的指掐上她紧咬着的下颌那一刻,她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个情深意切、心照神交,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正当梁昀若以为陆傕钧下一秒要将她狠狠甩在地上,没想到,他只阴鹜的靠近自己暧昧的喷吐了两下鼻息,便慢慢的松开了指。
凉薄的指腹柔若无骨的在她的右颊上游走个来回,点点触碰敲击在她的心尖上,她丝毫不敢放松,喘着粗气,生怕下一秒心脏就会从檀口中蹦出来。
“都下去吧,”陆傕钧冷冷施令,房间里那名披着斗篷,脑袋几乎要埋到底里的丫鬟和院内的勤卫,悉数颤抖退下。
那丫鬟还抱着侥幸,以为自己的行踪并未被人察觉,谁知,身后的房门刚被阖上,口中立马被人塞了破布,拖到了院墙根的角落里。
呜鸣挣扎着想呼救,可惜,惊动的只有树上的鸟儿。眼睁睁的看着侍卫官的长刀挥下,一阵难忍的痛楚之后,再无知觉。
呼吁,呼吁。
人流乍而退去,密闭的房间中,梁昀若紧张的能清楚闻见她自己的呼吸。瞪着一双美眸杏眼眈看着陆傕钧挺立在窗前遥望的背影,她知道,今夜或许再逃不过那一劫。
正惧掸着,陆傕钧幽幽的转过身子,好似看一个玩物一样瞧着她战栗颤抖,“干嘛这样看着我,莫不是王妃又想尝一尝那销魂蚀骨的滋味,想求本王与你再度春宵?”
几个禁忌的字眼,从陆傕钧的嘴里蹦出来,梁润若如临大敌,恨看着陆傕钧不断靠近的身子,抖成了筛子。
是的,她怕极了,怕他在用那些非人的段将她折磨的毫无尊严,可即便这样,她没有做出任何求饶的姿态,反而顶起骨子仅存的高傲,像看一只可怜虫一样,看着陆傕钧反唇嗤笑。
“哈哈,世人都襄王华姿,丰标不凡,举世难得,可谁又知道,他们口中唐哉皇哉的襄王殿下,不过是一个阴损到骨子里的变态,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罢了,”梁昀若的笑声愈发刺耳,瞧见陆傕钧脸色阴沉的发黑,惧恐之余竟生出一丝满足。
“即便你能侥幸觅得高位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孤寡一生,了无慰藉,这世上没有人会发自内心的在乎你,包括你的母后,被你奉为倚仗的许家,哈哈哈!”
“溅妇,你知道了什么!”‘许家’二字刺痛了陆傕钧不可触碰的神经,他一把扯住梁昀若后脑的发髻,毫无怜惜之意的向后拽去。
“嗯”梁昀若吃痛后仰,在陆傕钧下想要挣脱,可还没有起,就被他另一只魔爪锁住了咽喉。
“咳咳还真是可怜虫,”眼角溢出了眼泪,可她依然没有服软的意思,正对上陆傕钧恶狼一般戾狠的眼眸,如血色的蔷薇,尽情的释放周身的利刺,“姐...姐妹情深,家族荣耀,李...李代桃僵,借腹生子!哈..咳..哈哈!”
陆傕钧的眸色瞬息而变,勒着梁昀若脖颈的指不断缩紧,阴恻森郁的紧咬着牙,恨不能即刻就将其脖子扭断,用以泄愤。
这桩旧事,他也是舞勺之龄,才偶然得知,这疯妇整日被他困在府里,她怎么可能知晓此事?
莫非,又是梁相那只老狐狸?
想到这,陆傕钧眯起阴朔的眸子,指勒的更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