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追悔莫及
“是,是,下官这就领兵前去,大闭城门,绝不放进来一人。”
梁相脸色尤为难看,雷义斜眼瞄着,立马慌了神,连忙正了正头顶有些歪斜的盔帽,一刻不敢不敢多耽搁,转身就往西城门跑去。
可还没跑出两步,一匹风驰电掣的宝驹迎面而来,马蹄飞速急奔,正对着雷义的颅顶嘶啸长鸣。
吓得他两腿发软,抱头躺地,眨眼的功夫,松散的盔帽被马蹄间横扫坠地,身上的甲胄歪七扭八,就连随身的宝剑也不知踢到了哪里,整个人失魂落魄,呆若木鸡。
就这副模样,还敢是谋逆犯上的威武之师,简直比吃了败仗失兴而归的残兵弱将还不如。
“襄王,襄王殿下!”好不容易回过神看清是来人,雷义更是惊慌失措,“下官眼拙,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这事若搁在从前,即便陆傕钧明面上宽容以待,背地里也寻着会对这种不长眼的计较一二。
可眼下胜利在望,他心情甚佳,又是在用人的急档上,没必要为了这种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有会惩戒的事节外生枝,挑眉一抬,谦和的唤雷义起身。
“雷将军劳苦功高,何罪之有,只是,你这风风火火的,究竟因何行事如此着急?”
“殿下,城外飞骑军似有异动,为防万一,咱们还是先下为强为好。苏翊此人行兵狡诈,对付黎蛮尚能屡战屡胜,若他执意要做那黄雀,妄想渔翁得利,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任其宰割啊殿下!”
陆鹤川虽有皇子之名,这么多年却没听见政王府有结党营私、笼络军政的事。即便陛下再属意他继嗣承祧,光有天下,遇上这刀刀见血的兵权,也是百费周折,空想一场。
反倒是他苏翊,坐拥二十万征北军,又战力卓著,借势扶持一个皇子上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对他们苏家来家,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多年,陛下的忌惮之心,诚可谓不是捕风捉影,而是甚为必要啊。
梁相越想越害怕,言辞断句也越发恳切急迫,躬身进谏在陆傕钧的马头前,非要敲醒陆傕钧的警戒之心不可。
哪知,陆傕钧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无谓嗤嘲的一勾唇,侧避开梁相所站的位置,勒紧缰绳驱使着马儿,缓缓向正中的宫门步去。
“不必了,苏翊的命门已尽在我,就算他带人攻到皇城之下又如何,还是一样得要听我摆布,唯我独尊。梁相,大可把心揣在肚子里,不必再多虑了。”
梁相对陆傕钧的话不敢尽信,恼恨其刚愎自负,目中无人,却也不敢损了对方的颜面,怒言厉斥。只能屈就追着陆傕钧的宝驹急踱了两步,再次请命,压在不甘的颅首。
“殿下,殿下!此事万万不能大意啊,若......”
不成想,一句完整的话还未完,正对的陆傕钧直面宫墙毫无反应,不远处跟着的一辆马车里,倒是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听得梁相当即住了口,背脊僵直的挺着,难以置信。
“爹!爹!”
这音色,他听了十余年,再熟悉不过了。月余未曾得见,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可有再受委屈,被人欺辱。
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她不好好的王府待着,跟着跑来这个地方做什么,万一误伤了她,可让他如何是好啊。
看着朝思暮想的爱女,从马车上飞奔而下,冲到自己的身旁来,梁相心思顿空,满脑子的谋划计策全部湮灭消散,只剩下身为老父亲的拳拳之意。
哪怕是梁润若的足尖稍不注意,误踩了水坑,溅的满身水渍,他都心疼不已,亲切的唤着她慢点。
“傻孩子,你不在王府里好好待着,跑来这个地方做什么,此处凶险非凡,实不宜久留,我这就着可信之人将你送回去。”
“梁相何必辜负了本王的一番美意,”陆傕钧勒着缰绳,转回来半个马身,于马背之上睥睨的瞧着这对父女,深觉自己这番安排适宜妥当又有趣。
“昀若与我是结发夫妻,今日我顺理为皇,她自是要与我并肩携,共看这万里山河。梁相不是也多日未曾见到女儿了嚒,有昀若随驾伴侧,想来梁相也会安心许多。
只是,王妃在府中困了许久,神智有些失常,本王的话她半句都听不得,还望梁相能替本王劝慰一二,万万别耽误了封后大典才好。”
“你!”梁相一听,当即怒发冲冠,气的涨红了老脸,上下呼吸不得。
什么并肩携,殊荣以待,全是哄弄人的屁话,他把昀若带来,要的无非是他不二的忠心。以防他临阵倒戈,反将他一军。
可怜他鞍前马后,用心竭力的为他筹谋这么久,他竟如此狼心狗肺,不顾昀若的安危,以她的性命要挟。
与虎谋皮,反造其噬。
他早该料到,这是一匹喂不熟的狼啊!
“爹,我不走!”听着要送她走,梁昀若还算正常的神态立刻大变,什么也不愿离去。顾不上此处空旷,人多耳杂,拽着梁相的衣袖,便急切的问道。
“爹你告诉我,鹤川他,他究竟是不是陛下死而复生的三皇子?他不是政王府的公爷嚒,怎的就成了陛下的皇子?”
梁昀若的眼神空洞又真挚,紧盯着梁相的眸色,不愿放过其间变幻的一丝一毫。她保留着最后的希望,希望自己最为尊爱的父亲,不是那只将她心爱之人推向无底深渊的黑。
“你,你怎会知晓?”梁相大惊失色,双目不可置信的大睁,口条不自觉的模糊。心爱女儿的目光像芒刺一样射向他心中的柔软,令他呼吸微滞,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迷惘之间,余光骤然瞥到几步之外,马上睥睨而下的视线愈发戏谑,他瞬间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幕出自谁之。
急火攻心,一口腥血自心头上涌,呛在喉头,令他本就僵硬无比的身子再难挪移一步。
闭目昂首,恨不能仰天长啸,却又碍于爱女就在眼前而有苦不能难,有恨不能张。艰难的喘了几口粗气,硬是压下了喉中的血腥。
没有像以往一样,再声嘶力竭的指责陆傕钧的不义之举,他徐徐的转过身子,颤抖着握住梁昀若掐在他臂之上的,生硬的半扯出一抹笑,轻声安抚道。
“孩子,这世上的一切,都不是你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不一定为实。你自被我娇宠惯了,不懂这些,没关系,但你只要相信,父亲比世上任何一人都希望你平安喜乐,便够了。”
舐犊之情泛滥起伏,鼻尖忍不住窜上酸意,他轻拍着那双自被他裹在心的那双,泪花晶莹闪烁。
“回去吧孩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今日之后,一切将真相大白,你想知道的都会有答案。保重你好自己,这是为父唯一的心愿。”
“不,我不走!”魔怔一样的梁昀若根本听不见去任何劝解的话,猛摇着珠翠环绕的额首,痴狂的拽住梁相不肯松,怀抱着对陆鹤川的执念,紧紧追问。
“爹,为何要等到今日之后,我等不了了,我真的等不了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女儿!”眼看着爱女饱受折磨,梁相痛不欲生,钳制着梁昀若的肩头高声嘶吼一句,总算止住了她的癫狂。
“你醒醒吧!你是襄王正妃,是未来大卫母仪天下的国母!你受了这么委屈,不就是为了这一日。别再去管那些不甘心的人了,他不值得!”
“他值得!他值得啊爹!”她自懵懂之时,就心悦于他,如今他不值得,她怎能接受!
梁润若狂躁又起,拼命的挣脱出梁相的钳制,又要不管不顾的口无遮拦,被冷冰冰的一声止喝,掐在了腹中。
“好了!你们这父女情深的戏码,等入了宫,得了位,再演也不迟!”陆傕钧最痛恨的就是这父母爱子施恩义的场景,撤回马头不愿再看,冷声阻截了令他刺眼的这一幕。
“吉时快到了,雷义,点兵入皇城!”慢踱了两步,又生顾虑,睇了马旁跟着萧稷一眼,吩咐道,“萧稷,你亲自去请梁相和王妃,随本王一道入城!”
梁相这只老狐狸,奸诈狡猾,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他都不得不防啊。
这场好戏,缺了谁都是会有遗憾呢,他要让梁昀若亲眼看着,陆鹤川是如何卑微的在他脚下臣服,又是如何毫无尊严祈求他的宽恕。
没有人配与他争锋,谁,都不行!
“是,殿下,”萧稷唯命是从,淡笑着走向梁相父女二人,躬身有礼的伸前左臂,“梁相,时候确实不早了,成王败寇,就在这最后一击了。估摸梁相也不希望,王妃的后位,不能得尝所愿,到头来,尽是一场空吧。”
萧稷好巧不巧,就站在梁相视线偏移的位置,无奈之下,他只好收回向下亲兵传递的眼色。
“萧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夫有今日之欺凌,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可还请萧大人别忘了,兔死狗烹,自古以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为虎作伥,还是要时刻心足下才好。”
萧稷神态自若,听了这意有所指的金玉良言,也只是淡漠一笑,“梁相多虑了,殿下并无无情之人,哪会允许这种兔死狗烹不仁不义之事发生。”
抬靴逼近一步,端平了前伸的臂,样子虽恭敬,可逼迫的意味不言而喻,“富贵膏粱就在眼前,何须百般踟蹰。还请梁相和王妃体恤萧某,高抬贵足,随殿下一同入宫。”
“富贵膏粱?”梁相无情嗤讽嘲笑,“只怕是黄粱一梦还差不多!”
转过头携住梁昀若的腕,朝着七孔宫墙的正中之门,阔然迈步,“女儿放心,有爹爹守在你身边,一切都会相安无事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