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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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悬树,送走李渔夫妇,宝钗牵着李颖往回走,刚到院门口,就听孩糯糯唤姨,宝钗蹲下身,见李颖用揉了揉眼,秀气地打了个呵欠似有些困倦了。于是声吩咐身边的仆从下去准备热水,然后又亲将李颖交给莺儿,让她领着奶妈等先将人带下去梳洗。

    这头刚脱开,转头就见半步之外的敖闰以拳抵眉,且那眉心紧锁,嘴唇内抿的模样就似在承受着什么难忍的苦痛。

    然也就在一息之间,似感觉到有目光看来,敖闰顺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眯着眼笑着道:“老咯,精神头日短,竟觉得疲乏想睡了。”

    正如敖闰能一眼看出硠硠的谎言一般,宝钗也总能一下子听出敖闰言语间的不自然。她心中担忧,静默着走到敖闰身边,仔细看了看那人的神情,确定再无什么不妥后,才主动牵起敖闰的,领着她一道往房中而去。

    敖闰顺从地跟着宝钗回屋,刚一进门,她还没歇下口气,宝钗便屏退左右。

    见此,敖闰便知她方才那拙劣的借口肯定难令宝钗信服,她暗叹下口气,待丫鬟婆子们都退出去后,便主动拉过宝钗的,轻声坦白道:“莫急,方才我只是有一瞬的晕眩,可能是今日回来骑马吹了冷风,受了些凉。放心,明日我就找御医诊脉,万不会耽误的。”

    如此的温声软语,周到细致,思自己之所想,虑自己之所忧,且还总是想着要抢先将事情平定,且就连着自己顾虑她的身体这事儿也要立时声明配合。众人只道她是‘教夫有方’,孰不知是那人太过自觉懂事,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自己受累半分。

    因着房中只有二人,宝钗很自然就抚上了敖闰的脸,指摩挲着划过敖闰眼角的细纹,忍不住低笑道:“果真是老了。”

    闻言,敖闰忍不住睁大眼、绷紧脸,妄图收回不心暴露的皱纹。

    宝钗脸上的笑意更甚,双齐用,揉了揉那张依然能让京城少女怀春期许的俊颜,她道:“宁可你再老些,丑些。且今日见着三妹妹家的那位都已开始蓄须了,你要不从明日起也开始蓄上?”

    敖闰眨眨眼,惊奇地看向宝钗,犹记得之前宝钗可十分不喜她留须的。

    宝钗却没再理会她,只是自顾自进到里屋,坐到梳妆台前取钗卸妆。

    敖闰回想了番近日之事,一无大宴,二无游猎,三没外出远行,周围来往之人也尽都是些熟识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会‘惹’到宝钗。于是放下心,跟进屋子,见宝钗正举取左鬓那支赤红玛瑙步摇,连忙快步上前帮忙,心轻地将缠绕在金丝梅花瓣儿上的青丝取下,然后才取下步摇,将它放到妆奁盒中,如此循环往复熟练又温柔地将其他装饰都取下收好,待满头青丝披散下来,敖闰才满意罢。

    看着镜中垂眸浅笑的女子,敖闰心中有不出的温柔缱绻,她唤:“姐姐。”

    宝钗抬首,刚好就着镜子看到敖闰眼中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宝钗反握住敖闰搭在她肩上的,细眉微挑舒展,笑问:“怎么?”

    敖闰一与宝钗相握,一温柔地帮她梳理长发,感受着下丝滑柔顺,心似乎也更柔软了些,她摇摇头,道:“就是想唤唤,我好像很久没这般唤你了。”

    宝钗笑道:“是呢,自打硠硠懂事后,你便很少唤过了。”

    听宝钗记得那般清晰,敖闰不禁心生愧意,想来这事应令宝钗记挂了很久。正想出言保证,就听宝钗又道:“京城到底不比其他地方,可容得你年少慕艾的戏言,但却容不得你作为内阁大臣‘惧内’的名声。”

    看宝钗一脸戏谑,敖闰无奈笑笑,道:“这又是谁在你面前饶舌了?”然后似想到什么,双眉一敛,叹口气道:“这事儿到底还是我没处理好,姐姐明明是那般的娴淑良惠,却被误传成如此”

    宝钗好笑道:“你还要如何处理?真收几房妾氏来证明你不‘惧内’,而我也不是‘悍妇’?”

    敖闰连连摆头。

    宝钗道:“我也不过笑笑而已,且现在京城上下谁不羡慕我得了你这样的良婿,你真以为那些无伤大雅的酸话伤的了我?”

    看着自信甚至带了些许骄矜的宝钗,敖闰只觉亮眼夺目极了,她双眼放光,便要欺身而上搂住这般俏丽的人儿,然忽地太阳穴处又传来强烈的抽痛,她身体一阵失力,差点不能稳住身形,好在彼时宝钗已被她圈在怀中,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疼痛来的迅猛,退的也十分干脆,这已是今日的第二回了,敖闰心中惊疑不定,但也万不敢声张,她将头埋在宝钗的脖颈间,狠嗅了会儿那令人安心的幽香。待心绪稳定后,她才道:“姐姐,莫要管他人了,若你不喜欢这里,我们便回江南好不好?”

    宝钗笑着回抱住敖闰,安抚道:“放心,我是真的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也并非不喜京城。”

    敖闰闭眼,拿鼻尖轻蹭了蹭宝钗的下颌,到底没将心中的话出。

    两人又温存了会儿,敖闰见时间不早,才传唤外面值守的丫鬟等进来伺候梳洗更衣。

    当夜暂无他话。

    翌日,因着要参加早朝,敖闰不能睡懒觉,于是林府主院早早便亮起了烛火。

    敖闰用温水净了面,觉得有些清醒了,正想让一旁修面的侍女拿剃刀将新冒头的胡须刮掉,就听宝钗制止道:“别,昨日不是过吗?你也该蓄须了。”

    敖闰皱眉,刚想什么,宝钗便直接挥退掉侍女,然后拿过托盘上的玉带,一边为敖闰系上,一边道:“你一会儿上朝看看,可还有哪一位位列朝堂的大臣没有胡须的?硠硠都那般大了,你还想充什么公子哥儿呢?”

    被宝钗犀利的反问扎了心的敖闰顿时闭嘴,心中只想:‘你高兴就好’。

    临出门前,宝钗拉住敖闰,提醒道:“可记得下朝时顺路去太医院瞧瞧你的头晕,若回来不见太医院大人的医嘱,下午我便请太医院大人亲过来替你瞧瞧。”那眼神中的不信任让敖闰怀疑她是否真的老的让宝钗怀疑她连基本的记忆力都衰退了。

    带着有些怀疑自我的心情,敖闰神情麻木地在朝会上听完御史参奏她擅动京城守卫,有胁逼皇权之嫌的折子。

    等了片刻,见朝堂之上无人帮忙辩解,敖闰才侧出一步,非常诚恳而沉痛地表示是自己思虑不周,又称因着今年春闱提前,贡院外积雪未化,好几个仕子都因滑倒而被踩踏受伤,自己也是情急之下才调走城门人,而绝无其他心思。

    听完敖闰的自辩,圣上那里半分思索都无,笑言:“林卿至忠,御史所言重了。”罢一扫玄黑龙纹宽袖,此事也就算过了。

    众官眼观鼻,鼻观心,自打全国税改之后,御史台就似盯死了林闰玦,三日一参,五日一大参,甚至连她家宅后院的事都拿出来,什么内不能振夫纲,受制于妇人,又不思子嗣传承,是谓不孝等话,令人啼笑皆非。但偏就是这般鸡毛蒜皮的事,却似触动了林闰玦的逆鳞,不惜当朝破口大骂参奏的御史辱她妻儿,那副誓要生淡其肉的凶狠劲儿,直接将那个御史吓得当朝软了腿。且这还不算完,没过几日那御史在外娇养的外室就大着肚子闹到了京兆府。之后么,德行有亏之人如何配为京官,听闻不久那御史就收拾行李回老家去了。

    至此众官心头敞亮,参林大人谋反,可以,参她家后院,那你可要做好被‘谋反’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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