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笔
聊什么都是无用功。
喻棠想的清楚明白,然后又是你来我往应付了三两句,压根没提对方想的男人那茬,挂了电话,进了炸鸡店就把手机直接扔进了包里——当然,也没忘记换成震动模式。
她是直了这边还有约,场合不合适不能多聊,至于喻一容信不信,那就是对方的事情,和她倒是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能是因为聚餐氛围轻松,一顿饭也吃的愉快圆满,加上还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学生主动起时下流行的话题,喻棠算是涨了点见识,心情也很不错。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众人回了工作室,各自开始上班,喻棠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文件写写改改,琢磨钢琴培训成人班的事情,顺手给自己泡了一杯果茶,酸甜的那种。她口味一向十分大众化,最近本来是想好的戒糖,到底还是生活习惯占据了上风,不得不屈服于薄弱的意志力。
喻一容在很多事情上都瞧不起她,但唯独对于一件事情,是愿意自降身段的,就像上次老爷子寿宴,拉住她话那回一样。这么一位金尊玉贵的人物背着包,踏着高跟鞋进了工作室,整个走廊上都是高跟鞋发出的咄咄声响,前台妹鲜少接触这样的客人,为难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摸到办公室找她。
光是听形容,喻棠就知道来的是谁,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心情不算是没了,但觉得有些烦闷是真的。
喻一容人长得艳丽,喜欢红色,也衬红色。今天她穿了一件微微露腰的酒红短上衣,配高腰牛仔阔腿裤,踩着一双平底的板鞋,显得极年轻,有点儿像大学里会闻名全校的漂亮姑娘。
她进来了,也不跟人客气,径自在沙发上坐下,笑着看向办公桌后面的人。
“现在想请到你,是真的不容易,”喻一容嘴角含着微微的嘲讽笑意,但眉眼是不笑的,语气也并不激动,还是那种冷得瘆人的意味,“胆子大了,翅膀硬了,谁的电话都有胆子不接是吧。”
喻棠挺从容:“刚刚吃饭看不了手机,一会儿要跟同事开个会,要准备很多开会的东西……一容姐喝果茶吗?”像是在跟老朋友话,一点不慌。
喻一容理了一下头发,收回目光:“不劳大驾,免了。”
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当然是赏心悦目的。
喻一容想起来,自己第一回 见这所谓名义上的堂妹的时候虽然心里没当回事,但也知道对面的姑娘好看,莫名就生出了一点儿敌意,那时候回了家,还会觉得是自己幼稚,但现在想想,不定冥冥之中,是真有预感。
预感这个人会把有些东西从她身边带走。
她目光微黯,但到底是起了精神,挺着背不肯放松。
“我今天上门来找你,你就真猜不到是为了什么事情?”
喻一容又转头,只不过这一回目光灼灼,很有点儿咄咄逼人,像是要自从桌后人身上找到什么漏洞和缝隙。
可那边的人就只是从电脑屏幕上沉静地抬起了头,冷静得像块儿冰,又有一种微妙的柔和。
“我不明白,一容姐,”她看见喻棠的笑,笑意不达眼底,但神情和语气都很温和,“有话不妨直。”
……真像。
真他妈像。
喻一容狠狠咬了一下唇瓣,因为母亲的影响,她平日里从不脏话重话,但这个时候看着喻棠,却是一股子情绪在心里波动。跟上次一样,哭过以后无处发泄,明明该憋着的一腔怒火也没忍住。
这种表情、话方式都和那个人太像了——
无一不在提示自己,对方和薄越相处到底有多久。
喻一容闭了闭眼,冷笑一声,压下心头的波澜。
“直是吧?好啊。”
她缓缓站起身,自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子,相当潇洒地砸在桌子上。
喻棠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捏着笔没有出声。
隔壁的钢琴声忽然加重,换了乐章,变得急促凶猛起来。
“我这也算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对面高挑的女人就这么注视着自己,出来的话也是隐隐藏着怒气,着着便歪了歪头,咬牙出声。
喻一容想,她怎么能这样,看起来像是好不关心,把自己衬托得像是真正堕入情网不得超生的傻蛋。
“喻棠,我还是那句话,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完这句极重的话,又深呼吸平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把文件袋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摆在桌子上。
“不看看吗?你我二人的……”停了一下。
“不,准确来,是你一个人的竞争对手。”
喻一容生起气来面色微红,反而显得整个人更艳丽了些。
喻棠就这么跟眼前的人对视了几秒,笑着摇了摇头。
“一容姐是想让我看了,做些什么?”
心里那股难以言的厌烦早几天就已经耗尽,剩下的当然就只有平静和习惯。很多事情摆着就已经是钝刀子割肉,但还是有一个接一个的人拿着刀刺过来,仿佛是在高喊着,撺撵着,你得喊喊杀,你得去做点儿什么。
但他们都忘记了,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她是在从来不受期待的环境里长大的,因而也对很多事情并不期待。唯一抱有期待的那一次,也因为一场车祸翻天覆地。
喻棠也站起身:“很多事情都需要代价,要想需要代价,要做也需要代价。”
“我没有那个本钱。”
如果把喻一容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可以找父母,找老爷子,甚至因为多年的情谊直接找薄家的人,找薄越本人对峙。
喻棠只能从喻展文那里收获一点微薄的回应,还是那种阴阳怪气恶心人的。
这种事情在她想办法做出改变之前,都是纯属添堵。
她已经不是时候了。
“如果这就叫没心没肺,”喻棠道,“我不否认。”她毫不退缩地望着眼前的人,目光依旧冷静。
喻一容微微喘着气,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反倒是听到这句话,在最后临门一脚时熄灭了,只剩下来想笑的情绪,最后也真的冷笑出声。
“……这么多,你不过就是在找借口。薄越是真的倒了霉,未婚妻是个只接受好意的机器人,不过也是,你们俩一个愿意负责,一个愿意生受,我算什么呢。”
她出那三个字的时候顿了顿,随即很厌烦地转身:“我走了,你好自为之,东西是给你的,你要看要扔都随便。”
文件袋的东西散落了一桌,有照片有纸张,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各种各样的讯息。
喻棠瞥了一眼,临到最后又听到门口的声音隐隐约约,隔着门板传过来,很有底气。
“你要坐以待毙,我可不会。”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隐隐的空调制冷声。
喻棠面不改色地把一桌文件收了起来,她早就从别的渠道看过,只在最后一张牵手的照片视线停留一秒。
上面的女人眉目清秀,典型的家碧玉,混身散发着真正的单纯和温柔。仿佛喻展文喝醉酒那次描绘的“白花”类型完美展现。
名字也很温柔,就叫肖柔。另一侧的人像是被这种真正的单纯所感染笼罩,露出的笑容都跟寻常不同。
她这回是真的没什么情绪,只是把东西收好,扔进了办公桌的柜子里,然后给李嫣云去了个微信消息。
喻棠:周末约SPA吗,最近肩颈好累
对方的回复也很快,可能是美容院项目做完了,正拿着手机。
李嫣云:噫……我看你是被身边那群豺狼虎豹折磨得心累才对
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李嫣云:咱糖终于肯抽出时间摸鱼了,我肯定随时奉陪啊
和好友插科诨完,喻棠就带着一写好的资料按照会议时间往隔壁走,准备接下来的正事儿。
会议两个时过去,下班时间一到,薄越的消息也如以往每天一样,来的十分准时,像是卡了秒表一样准点。
内容还是日常的嘘寒问暖,顺便提醒她别忘了周末一起约好去医院看手腕,温和平稳。
“喻老师,那我们先走咯。”
几位老师跟她了招呼,站在门边挥了挥手告辞。
喻棠没有急着从会议室的座位起身,也笑着回了个挥手,按下几个键。
喻棠:抱歉,这个周末可能不行了,和嫣云忽然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