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笔
许多音乐生心里都有个演奏家的梦。
但其实用许多这个词其实都还是不太恰当,在这样一个专业性强的狭圈子里,是人人可能也不会太过分,甚至于范围还能扩张,并不止于学生本人。
喻棠在出租上回了薄越的消息,刚刚到工作室便被几位家长团团围住。
她这里的钢琴教室已经有了些名气,专门登门求学的不在少数。今天来的这几位太太问题各不相同,但担忧都挂在脸上看得出来,有询问自己儿子是不是有这方面天赋,适不适合走专业路的,还有跟她听科蒂斯的入学条件的,一脸愁容地自家孩子不太喜欢练习。
喻棠一一回的耐心,把人干脆都带到了办公室,让前台妹上了几杯茶。
“哎哟……前几天不是那个薛大师的演奏会么,我家那个和同学跑去听了,非不学钢琴了,要学提琴!这么三天鱼两天晒网的,你,再有耐心的家长也经不住啊。”
“我家那个还不是,明明一开始是她自己的要学,最近这几天天天练习都要人催,还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还是我了电话去问的老师,才知道她在跟我撒谎,唉,不了,不知道今年的考级考试她算怎么办。”
一群太太们彼此之间大吐苦水,待到将近中午,和喻棠谈了半晌才告辞。
这也算是从事教育工作必不可少的一环,人走之后,她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有三通,一通薄越,一通喻展文,最后一通没有备注姓名。
喻棠凝着眉目看了许久,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一通也没有主动回过去。
如果没有备注姓名的是学生家长,那多半很快就会重拨过来。
至于前两位,她心里也知道,无论问什么都会想办法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结果,可以再多等几分钟决定要不要回电话。
想清楚了,她就干脆起身,想着刚刚家长们发自内心的抱怨,到每间教室门口转了转。
喻棠租这块区域是花了大价钱的,因为对练习室隔音效果要求较高,所以当初连装修这块都亲自过了一遍手。
她心里也懂这条路上的苦,因此也总想凡事尽善尽美。
喻棠读书的时候,曾经是吃足了没地方练习的亏。
喻展文那时候兴头起来了,为她特意购置了一台专业练习的钢琴摆在公寓里,学初中还好,但高中时本来就学业繁忙,到家时往往已经夜深,多弹只能是扰民。
这让她不得不把在学校时的课余时间全都花费在练习上。私立高中的练习室几乎成了她的一个个人基地,每每往音乐教室去了,还能被负责看门锁门的阿姨笑着塞几颗糖,熟识地几声招呼。
李嫣云陪她去过几回就不再去,是人少地荒,不见人影,总感觉会闹鬼。
喻棠那时候只是一笑置之,点了一下好友的额头,让她点好话。
只要练习的专心程度上来,对其他的事情大多都听不进去,毫无知觉是真的。
私立学校向来不缺有钱人赞助,尤其是有些钱权的,对孩子挂心了,就更愿意商谈投入。在这样条件殷实的情况下,学校里后两年也定时请了专人护理钢琴,看最后结果是便宜了她。
喻棠那时候在圈子里虽然不受待见,但到底是少男少女青葱岁月,除去身份之外,还算长得不错,口碑尚佳,常常在练习室外收到一些留下来的鲜花和礼物,至于见不见得到人,要看对方是否后来想来见她。
“今天来的那个子跟上回不是同一个,还会跟我招呼,没那么趾高气扬……闺女,看人可要看准啊,不能因为有钱就跟人跑了,你现在可还得认真读书。”
可能是因为关系亲近了,音乐楼门卫室的阿姨还会偶尔拉着她嘀咕几句,既是八卦也是提醒。
她当时练琴练得整个人昏昏沉沉,只能哭笑不得地,知道了,但心里头是熨帖的。
毕竟她亲爹从没有这方面的嘱咐,就像是压根不在乎她到底趟不趟早恋的浑水,一切都随她去。
当时吃了苦头,现在对待学生就更知道哪些方面需要注意,物质上的条件只是基础,其他的心理工作也一样忽视不了。太太们谈天地看起来是平常无用的社交场面,但对喻棠来,倒是正儿八经加深了对每个学生情况的了解。
各个练习室巡视一圈下来,她记着手里的笔记本,刚刚到办公室门口,手机便如预想的一样响了起来。
只是竟然不是电话,而是没有备注的一条彩信。
这个年头,因为有了社交媒体的存在,会在朋友往来间发送照片彩信的情况并不多。
喻棠微微诧异,看着号码有些眼熟,随便翻开通话记录划拉几下,没费什么功夫就弄明白了情况。
喻一容应该是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时候想到给她找个闲杂人等发消息。
她想得头有些痛,忍不住叹了口气。
喻棠有了心理准备,点开短信的一瞬间看到附的全是图片,也压根没惊讶。
喻一容懒得直接登门,甩东西过来坦荡不遮掩,自然也是百分百清晰的证据。
这一回的画面上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上次见过的女子单人照片。
和名字一样柔美的女子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收拾扮得十分精巧,隐约可见俏丽的脸,腰细纤纤。
薄越的秘书毕恭毕敬帮她开车门,候着的也并不是日常中对方时常驾驶的低调座驾。
劳斯莱斯就那么摆着,甚至还是改造过的外观,根本藏不住奢华。而以其主人这样的身份,有再多的私车都是正常。
这行号码看起来是把肖柔完整的登车过程给拍了下来,甚至是热心地按着顺序,连带那处公寓四周的环境也一一真实记录,画面里隐隐约约可见区名,要弄清楚基本只用随手一查。
司马昭之心,也不遮掩。
喻棠还没看完,对方又接着一条简短的文字,发过来的内容简单明了。
“她这是被接去薄宅,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喻棠眉头微动,没再回复,有些走神。
她想的东西有点神游天外。
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不大一样,连调查也是不留情面,直接从最重要的地方入手。
这样的照片看场景季节,肯定也不是什么过往太久的时间留下来的证据,结合短信里的法,更像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不准就是这两天。
喻棠隐隐有种感觉,若有所思地垂眸。
只是她还是不大明白,这样明目张胆的派人调查,薄越是真的一无所觉,还是放之任之?
调查者发给她难道依旧不死心,是自己的方法不奏效,指望着她去出头?
喻棠捏着额角,乱七八糟地东想西想,想到第二个问题时几乎快被逗笑,最终还是捏着手机摇摇头。
她这位堂姐实在是表里如一,风风火火的作风,连稍微婉转一些的套路也玩的直来直往。
而如果画面中的女子去的真是薄宅,就之前看到的资料情况,那倒也不意外。
薄越不会在无所意动的情况下,让女子被有所交际的人看见。
她开了电脑,手机干脆扔到一旁,了几个字,心绪平静。
字没完,放在旁边没一会儿,机身又震得鼠标垫抖了起来。
是薄越的电话。
喻棠从容地按了接通键,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了半天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也算是不容易。
“喂。”
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醇厚如酒。聊的内容与平时无异,他今天白天接受了一本杂志的邀请,有个访谈,两边你来我往了半天日常,最后又才进入正题,同她,可能有个场合晚上要麻烦一下她。
“王先生在大陆投资试水后举办的第一次晚宴,我缺一位女伴。”
薄越的声音是微微笑着:“只能劳烦我的未婚妻了,有些突然,也不知道你今晚是不是有空。”
他带着兴致,一如既往亲昵地称呼她,糖糖。
恰巧音效又变成了短信提示,喻棠没来得及回答,了句稍等,跳出通话看了一眼,还是那一串号码。
“你不回复我,我也得明白。薄越这个人,从来只会在真心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无所顾忌,我们俩就算是一样的,他在形式上也暂且属于你。”
“普通的第三者决计不会被叫到他家去。”
“你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不用拿命去赌,明白吗?”
看起来是非常为她这岌岌可危的位置着想,循循善诱的口吻。